“最后嘛, 其实是给你上的一层保险。不明白保险是什么没关系, 听下去就行。”

    小鼍龙猛点头, 边听边做笔记。

    爹爹啊, 这便是你说的贵人吗！

    抬头瞧但天然子套在身上的锦襕袈裟。

    嗯, 对, 确实挺“贵”的。

    “用石油燃的烟，能用来制墨，它做出来的墨黑光如漆, 松烟墨都比不上，为油烟墨。现今, 多松烟墨, 少油烟墨，你试试把空缺的市场吞下来。吞得下多少, 看你的本事。”

    “至于制墨的方法，我不了解，得你自己解决。”

    小鼍龙点头。

    “应当的。”

    “办法我说到这儿, 剩下的你自己努力。”

    清清爽爽的声线，小鼍龙宛若听到雨后初晴，水珠在莲叶中滚动的声音。

    “谢谢您。”

    他低下头颅。

    “您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经过家庭变故，以前尚有些天真单纯不知事的小太子，已经懂得, 别人的好心，不是他挥霍的理由。

    “唔，确实有一件事。”

    “您请说。”

    “之前河神檀越说, 河对岸有一村和尚，你要是做得起生意，可否招他们来你手下工作，谋一个吃饭的营生不需要多大的话语权，他们会做什么就给什么位置。”

    小鼍龙郑重应下。

    待到过了黑水河，大鹦鹉收敛翅膀，落在马头上。

    天然子垂眼，视线落在她身上。

    “六言”

    “金蝉子，你是如何知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的”

    天然子的视线顿时有微微游移。

    怎么说呢，人的记忆需要加固，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去到正常的古代，虽然他一睁眼便瞄到一溜光头，立时明了自己要剃头出家。

    他对出家没有意见，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纵然是当和尚，也要当一个享受生活的和尚。

    让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跟念经敲木鱼没有任何冲突，对吧

    所以他在婴儿时期，一直在回想着以前阅读过的杂书，并且十分遗憾，他以前要是中二病一把就好了，去看一下水泥的配方，玻璃的烧制方法，套套除去橡胶和华夏古代出现过的那些还可以用哪种材料制作……

    哦，不用怀疑，是套套没错。不要想当然觉得穿越小说去青楼里卖套很雷，那些鱼鳔套套，丝绸套套，都是古人玩过的，甚至还有将丝质油纸、破布团塞进里面隔绝某些精啊液啊的，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那些，问就是刷知乎时刷对陈可辛拍的《武侠》的剧情讨论，结果被科普了一脸关于“内力能不能逼出来那啥”到“古代是如何避孕”。

    “金蝉子”

    “哦，主要是我看的书有点多，有点杂，记性有点好。”

    佛子幽幽长叹。

    “知识就是力量啊。”

    只是这力量杂了点，不过不碍事，不记混便好。

    知识面不广，怎么忽悠人呢，对吧_

    八戒大大咧咧问：“师父呀，关于车迟国的事情，需不需要我们教训那三个国师一顿”

    他们之前从黑水河河神那里得知，车迟国崇道抑佛是因为二十年前一次旱灾，有三个道士帮国王求到雨，而和尚却一无建树，所以道士坐上国师之位，并且让国王拆佛寺，毁佛像，赶走所有和尚，整个车迟国，独尊道教。

    天然子觉得莫名其妙。

    “教训需要教训吗”

    “可是他们拆佛寺……”

    “香火之争，不是很常见的事情输就是输，本便是他们无法祈雨，又不是那国师使的手段——河神不是说过了”

    “那不许信佛……”

    “心中有佛，何处不能信非得在车迟国中，非得形式上的木鱼敲钟念出佛经”

    “那那……”

    八戒那半天也那不出来东西，嘟嘟囔囔挤出一句：“那我们不好过去啊，整个车迟国都不许出现和尚。”

    天然子再次投去诧异的眼神。

    “你把你沙师弟忘啦”

    于是，师徒几个全画上黑长直，换上普通百姓穿的衣服，大摇大摆在车迟国的国土上行走。

    ……除去悟空不愿意收起猴毛猴尾巴，八戒不肯将猪脑袋变成人以外，一切都……

    “救命啊，有妖怪！”

    嗯，一切都好。

    天然子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大喊妖怪的混乱场面了。

    一路走过来，不是那块地本来就有长相异于常人的妖怪，那地方的人习惯见到妖怪，或许心里还有点怕，但不会流于表面，便是他们于国主有恩，都觉得他们是好人好妖怪。

    事实证明，人民的潜力是无限的，几乎不到一会儿，整条街变得空荡荡一片。

    啪啪啪啪啪啪——

    全是关门关窗的声音。

    有人躲起来前还不忘喊一句：“妖怪别嚣张，我们国师会收拾你们的！”

    大圣爷“咔咔”地活动脖子，龇牙咧嘴：“哇偶——那好啊，让你们国师来！在来之前，我先享用我的大餐，从你开始，你们国师属于饭后点心。”

    吓得那人连滚带爬冲进自己家里，不晓得他将爆发出多大潜力用多少层东西来挡住门。

    “悟空。”

    天然子一脸无奈。

    悟空嬉笑。

    “师父，我吓唬吓唬他们呢，您知道，我只喜欢吃水果。”

    与此同时，一声惊天大喝传来——

    “何方妖孽，敢在此放肆！”

    悟空吸吸鼻子，从耳朵中掏出金箍棒，往地上一杵，整条街都被他的力道震得抖动几下。

    “何方妖孽，敢在此放肆！”

    他故意学着来者的话，做出惊叹状。</p>

    <strong></strong>    “啊，原来是一头老虎，一头鹿，一头羊啊！”

    金色眼眸闪着微光，直接把对面老底都给揭了。

    “放肆！竟敢污蔑我们国师是妖怪！”

    那三个道士前面的小道童先一步开口，怒视着悟空。

    悟空笑道：“老孙不打小孩儿，你快回家吃奶去，让你后面的大妖来。”

    中间的道士拂尘一甩，自有一股渌水白云的风雅。

    却是冷笑连连。

    “真是好大的口气。”

    右边的道士面貌阴柔，熏着太浮潋滟，嗓音轻轻细细：“哥哥何必与他分说，直接擒下便是。”

    低低一笑。

    “猴脑，我许久未尝啦。”

    最左边的道士不发一言，皱着眉端详天然子，从那头束冠，到那张俊脸，再在眉间红印转一圈，突然脸色一变，拽住老二，喊住老三。

    “住口！二弟，三弟，不可造次！”

    “大哥”

    “大哥”

    二妖同时瞅向左边的道士。

    那道士对他们摇摇头，高声喊：“那边的，可是佛子”

    “佛子！”

    “恩公！”

    二妖收起拂尘，三妖的笑容变得正经，还理了理衣冠。

    因着那声恩公，猴王心思一动，转头注视天然子。

    “师父”

    天然子：“……为师喝过孟婆汤。”

    别说他想不起来有没有救过这三只妖精，纵是有，他现在装失忆也不好说呀！

    八戒替他答：“那边的，我们师父确实是佛子，佛陀二弟子金蝉子转世，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然后

    然后他们一行便被三位国师请回国师府，并且拍着胸膛保证，不就是通关文牒嘛，立马送到宫中，让国王盖好章再送回来。

    “让”

    “恩公有所不知，那国王对我们兄弟仨极为重视，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比养的狗还听话。”

    老三羊力大仙放下一盘洗干净切成片的苹果在天然子面前，将最后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

    老大虎力大仙捡着糖豆咬得清脆，老二鹿力大仙靠着窗台去瞧外边风景，谁都没有对羊力的话有所表示。

    ——或许在他们看来，正是那般。

    八戒道：“之前在大街上说不清楚，你们怎么喊师父是恩公”

    虎力道：“无怪恩公不认得我们，当初他救下我们兄弟时，我们还不懂化作人形……”

    八戒咂舌：“不化人，一头鹿和一头羊居然敢跟老虎认兄弟，二位真是够胆量，老猪佩服！”

    鹿力似乎在神游天外，声音带着些许飘忽。

    “生时当欢，死亦何惧，白杨树的叶子是我的食物，我依然可以卧在树下，听风声萧萧，从未见过大树长腿跑走。”

    羊力卷起袖子，捏着匙柄搅拌清茶，闻言，只道：“或许是当时我们都开了灵智。整座山上唯我们有灵智。”

    虎力朗笑：“所以才说缘分啊。”

    遂道：“能重遇恩公，又是一种缘分。”

    羊力顺势将手中茶盏推给天然子。

    “恩公，请喝茶。”

    “多谢。”

    天然子遂小小呷一口，氤氲茶雾隐去佛子面容。

    也不知那茶叶是哪里采来的嫩芽，极为爽口。

    八戒悄悄瞄一眼悟空。

    大圣爷居腿坐在另一扇窗的窗棂上，淡金的眼眸似乎在日光下耀时，起着荧荧的光。

    感受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悟空偏头，轻飘飘一瞥，八戒向他点点头，探身去拣一片苹果肉，貌似随口一说——

    “你们喊师父恩公，那怎么还做起兴道灭佛的事”

    唉，他们师父呀，心善，仁慈，看待世情只向着向光一面，少不得当徒弟的操操心。

    这一遭试探，想必对方有任何心思，都会在言语中吐露一二。

    虎力不解。

    “恩情归恩情，香火归香火，香火之争与战场之争本质一样，用恩情来左右是不负责的想法。”

    鹿力转头，望进天然子眼底，拂尘随手一放，白丝与垂下的黑发交织，白的像一团雪，黑的像一团墨。

    “您是否不喜我们拆佛寺毁佛像坏佛门香火”

    悟空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是在明知故问

    令三妖意外的是，佛子摇了摇头。

    “并无。”

    鹿力指尖动了动，不依不饶：“您不觉得，我们着实过分是在强迫别人抛弃佛像，叩拜三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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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黑光如漆，松墨不及也

    ——《梦溪笔谈》

    唐宋以来多松烟墨，少油烟墨，故苏子暗得油烟墨而宝之。

    ——《筠廊偶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