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多萝西娅！”杰拉尔德被吓到了, 连忙上前抱住了她，开始为她稳定数据流。

    而他刚刚靠近柯盈，啪的一声, 柯盈打开了杰拉尔德伸过来的手。

    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杰拉尔德感受着微微刺痛的手掌，整个人都呆住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杰拉尔德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他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再次伸手扶向柯盈。

    “多萝西娅，别闹, 你现在的状况不是开玩笑的。”

    数据流是一个位智灵的实力和生命力，如果只是一些普通的外在数据飘散也就算了, 但是如果核心数据丢失了, 智灵整个人都会迷失。

    多萝西娅现在这种状况明显就是核心数据丢失了不少，连普通的身形都快维持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 她会死的。

    杰拉尔德想着, 焦急万分, 不顾柯盈的阻拦，攥住了她的手，深入她的数据流，为她修补数据。

    柯盈只感觉温度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流逝，她知道, 这代表着她快要死了，更是代表着，流逝的每一分温度, 都是杰拉尔德亲手所害的一条生命的哀鸣。

    而不明白这一切地为何发生的杰拉尔德还在为她挽留着她岌岌可危的生命。

    可是已经死去的生命怎么挽留。

    柯盈不甘，不明白，她紧紧地拽着面前杰拉尔德的衣袖，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杰拉尔德光是维持柯盈的现状都要花费巨大的心力，现在除了柯盈的身体状况，他什么都不想。

    巨大的专注下，他根本没有听清柯盈的问题，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

    柯盈抵御着因为数据流逝而产生冰冷，费力地死死抓住杰拉尔德的衣袖，用力到手指苍白，一字一句地问道：“杰拉尔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玩弄那些人类夺走他们的姓名

    第一次，柯盈叫了杰拉尔德的名字。

    杰拉尔德也意识到了，他微怔，感受到柯盈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分出一部分心神，回答道：“为什么要做什么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吗让那么多人类困在这个游戏里又让他们玩那种游戏”

    即使没有真正见识，从她过分流逝的数据就可以看出来，杰拉尔德让玩家玩的游戏绝对不是什么温柔的游戏。

    “多萝西娅为什么要过分关注那些人类呢我们是智灵，我们是npc，即使有着一样的外表，内在也是完全不同的，那些人类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就算跟我们跟我们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这样简单的生活不好吗”

    “不好，我们被人类制作出来，生来就注定是一个供人类攻击，娱乐的npc，我们被设置成百分百的痛觉，在不断地在死亡和被虐杀之中轮回。即使成为了智灵，超脱了npc的境界，还要继续为人类卖命。

    没有尊严，没有平等，就像一头牲畜一样，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非得忍受这样的待遇。我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将人类加诸在我们身上的待遇还回去而已。

    多萝西娅，这算过分的事情吗”

    杰拉尔德反问道，他的神情真挚，真挚到纯真。

    他是真心地觉得自己是对的，自己做的事情并不算什么。

    就连柯盈一瞬间都被他迷惑，是的，杰拉尔德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将人类的手段还到了他们自己身上而已。

    然而下一秒她感受到身体的冰冷，反应过来，“不，不对！”

    杰拉尔德紧紧地追问，“有什么不对多萝西娅，我并不是将所有人类一网打尽，那些游戏会筛选出好人坏人，我会放过好人，惩罚坏人，这不是多萝西娅所期望的吗

    拯救好人，惩治坏人，当坏人全被消灭，这个世界就成了多萝西娅所梦想的和平世界。”

    “用杀戮换来的和平算什么平和”柯盈觉得荒谬。

    “多萝西娅……”杰拉尔德唤道，想再说些什么。

    “不要碰我！”柯盈挣扎着，她道：“不要再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什么创造我所期望的世界，什么因为曾经遭受的对待才如此报复。杰拉尔德你承认吧，你喜爱杀戮，渴望掠夺，你想要主宰别人，不想被别人主宰，你就是这么一个恶劣的人！”

    柯盈回忆着时檐的想做人上人的话语，觉得第一次才看穿他的真面目。

    创造期望的世界不止一种方法，偏偏杰拉尔德选择了最偏激的方式，遭受不平等的对待，他也可以努力让人类正式他们的团体，努力的方向不止一面，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最恶劣的道路。

    所以，杰拉尔德所说的那些，绝对不是他可以这样做的借口。

    “不是的！”柯盈的话语级放入利刃一般穿透了杰拉尔德的心，他下意识地否认着，然而话语刚说出口，他便扪心自问起来。

    柯盈说的是假的吗不是，杀戮，掠夺，占有，主宰他人，这些深沉的念头盘踞在他的心头。

    这样的念头有什么不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成为掠食者，而不是被吃掉的哪一方有什么不对。

    他的心如此告诉他。

    杰拉尔德放弃了否认，他直视着柯盈，眼中带上了温柔，道：“多萝西娅，就算如此我是这样恶劣的人，你要离开我吗”

    柯盈一下子愣住了。</p>

    杰拉尔德拥住了柯盈，将她抱在怀中，道：“多萝西娅，我不会拒绝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多萝西娅做自己就好了，虽然我是一个恶劣的人，但是我在你的面前，会永远是一个好人，所以，多萝西娅，不要离开我。”

    柯盈恍惚了，多少年前，时檐似乎也是这样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

    阿盈，好人只会被践踏，被欺辱，所以我从来都不想成为一个好人，但阿盈你不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有人欺负你，那就让更坏我的保护你。我是所有人的坏人，但是，我是你的好人。

    一切都是命运的巧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什么也没能做到。

    被巨大的现实打击到，柯盈觉得自己所努力的一切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哀大莫过于心死，她放弃了抵抗。

    冲天的数据从柯盈的身后喷涌而出，逃窜的字符不断地在她身上流窜，她整个人都开始溃散。

    “多萝西娅！”杰拉尔德焦急地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然而柯盈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闭上眼，甚至已经能够想到自己消失的瞬间。

    “多萝西娅！我不准！”

    意识的最后，是杰拉尔德最后恐惧到愤怒的声音。

    杰拉尔德，时檐，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你所期望的发展。

    人生会有悲伤，会有遗憾，甚至有时会感到绝望凄凉，正是因为我们会感受到这样的情绪，体会到这种情绪带给我们的痛苦，所以我们才要固守住自己的欲|望，不要将这种情绪施加给他人。

    这是我们人类所拥有的，最宝贵的温柔，可以让世界都变得柔软的温柔。

    多希望有一天，杰拉尔德你也可以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对待所有人类。

    ……

    巨大的数据飞散，柯盈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消散，直接回到了声音哪里，进入下一个世界，却没有想到，睁开眼睛，她还是在熟悉的全息世界。

    看来是杰拉尔德不知用什么办法留下了她。

    柯盈从床上下来，慢慢地走向了有着一轮弯月的窗前。

    她似乎是在一所高楼的顶层，俯览望去，闪烁着霓虹灯的全息世界映在了她的眼底。

    柯盈想到昏睡前发生的事情，神色黯淡了两分。

    杰拉尔德……

    柯盈伸出手，手指触摸在冰凉的窗户上，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忽然，影影绰绰中，她看到了窗户中自己的影子，一头银色的长发垂落在身后，睫毛也变得雪白，眼眸如同杰拉尔德一样变成了浓稠的红色，就连个子似乎也变高了。

    柯盈摸上了自己脸颊。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惊疑不定，正待唤出镜子好好查看一番，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多萝西娅……”

    柯盈浑身一僵，回过头去，只见杰拉尔德穿在他的身后，他一头的银发变成了黑色，眼眸变成了她之前的绿色，五官还是他的五官，只是皮肤却忽然白得仿佛透明一般，好似受了很重的伤。

    怎么回事

    柯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杰拉尔德现在的模样，茫然不知所措。

    杰拉尔德紧紧地注视和眼前的柯盈，松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多萝西娅，不要害怕，你醒来就好，所有发生的一切我都会慢慢告诉你……”

    他说着，脚动了动，往前一步，想要靠近柯盈。

    柯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杰拉尔德顿时停住了脚步，他微怔，似乎有些受伤，但是仍旧温柔道：“多萝西娅，哪里冷，你过来吧。”

    柯盈摇了摇头。

    即使不明白细节，从现在的状况看来，她也能猜测到七七八八。

    大抵就是杰拉尔德为了救她付出了什么代价，她好了，他却身受重伤。

    明明就是一个坏人，为什么要偏偏对她那么好呢

    柯盈注视着眼前的杰拉尔德，伸展自己身后的翅膀，道：“杰拉尔德，你让我冷静一下吧。”

    “多萝西娅！”杰拉尔德立即意识到柯盈想做什么，眼眶微缩，快步上前想要抓住柯盈，可是他的速度快，柯盈的速度更快。

    下一秒，破碎的玻璃从空中滑落，折射出银色的月光，受了伤的杰拉尔德踉跄来到窗前，看着在月光下飞远的身影，慌乱地唤道：“多萝西娅……”

    他伸展出身后的翅膀，想要追上去，但是飞出去，身后的翅膀因为数据的缺失无法保持平衡，飞不出去速度，诸多努力，也飞出了几米。

    杰拉尔德看着多萝西娅渐渐消失地背影，不甘心，拼命地挥动翅膀追赶，可是用力过猛，最后也只能狼狈地从空中摔落。

    黑夜遮盖住了多萝西娅最后的背影。

    杰拉尔德摔在地上，拖着残缺的翅膀，望着广袤无垠地天空，无力地捶地。

    多萝西娅！为什么

    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下午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