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
作品:《东宫有喜》 落霞殿内早已失去往常的宁静平和, 婢女内侍各自逃生, 临走之前不忘顺走名贵的摆件,金银珠宝各类钱财。
赵恒对于落霞殿的赏赐一向颇多, 伺候的婢女内侍, 能在逃跑的时候发一下难财, 哪怕是死了, 下辈子也是带着钱过去的,总不至于像今世一般, 过得不如人意。
赵胤带人杀进宫殿,这里早就乱了套。侍卫尚且安定, 却挨不住所有人的疲走奔命, 情绪最后悉数垮塌, 震声越来越大, 地面出现裂纹。
侍卫护在赵胤身边, 那人急匆匆的跳进落霞殿,抓起一个正在捡拾珠宝的婢女厉声质问。
“沈穗穗人呢!”
那婢女吓破了胆子,长剑横在脖子上,手里的珠宝哗啦啦落了满地, 结结巴巴的回他。
“大人饶命, 皇后娘娘她..她被皇上带走了,往梨园方向。”
猛地松开, 赵胤长须了口气,地面咔嚓一声,渐渐出现巨大坑洞, 护驾的侍卫目目相觑,情急之下,有人冒死进言。
“皇上,情况危急,为保江山社稷,请你以大局为重,尽早离开。”
“皇上,前面震烈更加厉害,不能再往前走了,必须撤退,沿原路返回。”
碧玉泉的水面晃动的越来越猛烈,水窝子渐渐形成一股暗流,沿着假山破土而出,激荡在墙壁上,冲刷了无数鲜红的血液。里面的尸首从中飘了出来,漫无目的的随着水流停在阻拦处。
赵胤眉间仿佛杵了座山,周围到处都是哭声,喊声,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个人的声音好似钟鸣,嗡嗡的在耳朵里喊叫。
半晌,他凛眉,“继续。”
说罢,沿着震烈最为严重的梨园提步走去,那鎏金铜缸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处,上方的树枝横断在缸顶,旁边砸落了一堵院墙,赵胤听到有人在大声喊叫,与突突的裂碎声不同,那是人,而且在地下的人。
他令其余人屏住呼吸,俯身贴在地面,又沿着地面来到铜缸处,声音越来越明显,几乎只有一墙之隔。
赵胤试着推了下鎏金铜缸,竟然纹丝不动,旁边的侍卫上前帮忙,费了半天力气,全都是无用功。
他用剑朝着铜缸用力一划,火星四溅,铜缸岿然不动。
陆飞白听到动静,心里顿时来了希望,“是谁谁在外面”
“如何下去”
赵胤没回他的话,反问道。
“抓住环扣,左拧两圈,右拧三圈,然后叩击中央宝石,门就开了。”
他擦了擦脸,胸口的憋闷之气瞬间消散不少,黑漆漆的密道里,烛火早就燃尽,从赵恒与沈穗穗离开之后,陆飞白一直在找机关,可到底徒劳。
洛珠的尸体还热乎着,他更不敢上前。
一丝光线沿着黑暗辟出一片亮光,白暮之下,一人如同天神居高而站,他右手提剑,目光灼灼,一眼望见抬头的陆飞白,然后眸中光辉瞬间黯淡,似乎找了一圈,没有看见旁人,赵胤嘴角抽了抽。
“可有看见赵恒与沈穗穗”
“你是”
陆飞白有些摸不准,但看见他手中提的宝剑之后,立刻跪拜,一脸仓皇。
“回皇上,赵恒与沈..贵人逃出去了,奴才找了半天机关,不曾看到。”
赵胤听闻,连忙上前,从墙壁摸索到地面,与那许多侍卫一起,纵然人多,也丝毫找不到半点线索。
“赵恒走之前,可说过什么”
“他,他受了重伤,前胸,腰腹都被刺伤,他说,死也要拉沈..贵人一起。”
脑中嗡鸣不断,白光乍现,赵胤觉得周身一片寒冷,握剑的手止不住的抖动起来。
赵恒是个疯子,他这是要拖着沈穗穗殉葬。
陈伯玉带人赶到济州的时候,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哀鸿遍野。有的人初初丧失了佳人,悲痛欲绝的捶地痛哭,还有的半边身子压在废墟之中,从一开始的尖叫变得渐渐暗哑无力。
硝烟滚滚,四处逃窜的人自顾不暇,从士兵中穿梭而过,全然不惧。
生死面前,只有活着才是出路。
“皇上,济州归降!”
陈伯玉打马下身,立即跪在赵胤面前,神情肃穆,从他刚到的一刻,便没有看见沈穗穗人影。
忽然有人匆忙来报,“回皇上,有人在落霞殿看到一具尸体,身穿皇后华服,只是,只是脸已经被砸烂,看不出本像。”
赵胤的身子猛地一颤,他低头,难以置信的拿剑指着来报之人,沉声侧头,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再说一遍。”
“皇上,那尸体......”</p>
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赵胤咽了咽胸口的异样,闭眼的瞬间,一口腥甜从下而上翻腾喷出,陈伯玉惊恐,连忙过去搀扶,却被赵胤一把挥开。
“继续找。”
他不信,沈穗穗不可能死,她还没跟自己道歉,这一场震灾,她不可能逃不出去,那个人一定不是她,一定是赵恒的阴谋。
想到这里,他忽然狂笑起来,这笑声显得凄惨骇人。陈伯玉面色难看,知道这是他伤心欲绝的反向,也不敢搭话,只能等他停住,才敢出声。
“我们先去落霞殿。”
那具尸体身形与沈穗穗极像,娇俏的躯体,白皙的皮肤,就连手指芊芊,都一模一样。无数个夜里,赵胤曾抱着她入睡,可现下这人,砸的面目全非,两条腿都稀巴烂,看起来极为狰狞恐怖。
赵胤站在远处,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中悲恸。
陈伯玉亦是不敢相信,想要上前却又屡次顿住,眼中沁了水汽不愿落下,他用手抹了把脸,复又仔细盯着那具尸体。
忽见赵胤疯了一样,扑上前去,抱着尸体发出呜呜的哭声,于殿内显得空旷嘹亮,尤其渗人。
陈伯玉闭上眼睛,嘴唇渐渐变得酱紫,他跪在两人面前,右手握住怀里的玉佩,脑中浮现出从前书院的种种过往。
一人踉跄着赶来,身上多处伤口,发丝凌乱,他盯着尸首,忽然上前,跪在旁边,他的手想要抚摸尸体的脸,那里血肉模糊,可赵胤将那人抱得死死的,不停的摇晃,嘴中喃喃自语。
“都给我滚,滚!”
韩初无力的坐下,半边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如同诡怖的蛇蚁,方才与那些人交手,险些丧命,听闻赵胤攻了进来,他以为。
至少他以为,赵恒不会杀她。
“啊.......”
从落霞殿传出的这声哀嚎,如同为济州弥漫不开的凄凉划上最后一道血痕,雾气缭绕的天空,到处都是死一般的沉寂。除却呻/吟,惨叫,没有一丝生的勃发。
赵胤登基一年之后,后宫主位空虚。
皇陵之内,多了一方棺椁,金丝楠木打造的精致棺椁内,躺着一具最为恐怖的尸体。
传闻,那是新帝赵胤,还未登基之时,东宫最宠爱的太子妃。
雨后的山上,鸟语花香,处处都有泥土的清新味道。
一个和尚刚刚度化了寻死觅活的官家小姐,收取了那家人的香火钱,刚一转身,便看见迎面坐了个娇弱的女子。
他皱皱眉头,连忙将香火钱偷偷藏在香案下面,转身,笑着走去。
“今日没闹”
女子挑挑眉,把手伸到他跟前,“苦雨大师,说好了,愿赌服输,怎的当着佛祖的面,还这般藏着掖着”
苦雨大师叹了口气,虽不情愿,还是从香案下面拿出钱袋子,里面都是银票,数目惊人。
“都住了一年多了,连吃带喝,还骗我,一个正经人家的孩子,怎的骰子玩的这么顺畅”
女子检查了银票,高兴的收进自己的钱袋中,对他咧嘴一笑。
“还是大师教得好。”
苦雨大师平时度人心魔,闲来无事便会拿着香客带来的骰子玩两把。原本仗着自己多年根基,怎么着也不会输给面前的女子,谁成想,刚把她教会,自己便陷入了两难境地。
日日被她逼着赌钱不说,还得备受精神折磨,一个大师,竟然赌不过一个女子,说出去叫人笑话。
“罢了,罢了,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份上,我也懒得与你计较。”
“那是自然的,孩子再过半年就能喊你爷爷了,到时候您还得给压岁钱,大师,你得好好干呢。”
这女子,正是原赵胤太子妃,后来崇德帝的皇后,沈穗穗。
就在此时,竹屋内传出一阵响亮的哭声,沈穗穗努努嘴,苦雨大师一声长叹,转身边走便抱怨。
“那呆子还不快来接走你们娘俩,简直要了老衲的命啊!”
沈穗穗看着那开着的窗户,苦雨大师熟练的抱起穿了单薄麻衣的婴孩,耐心的晃着走动,不疾不徐,倒还有副做爷爷的样子。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明晃晃的照人眼睛,竹林间刮起微风,身上的汗被吹干,凉气袭人。
京城的消息许久不曾传进,每次听着香客讲述新帝伟业,都觉得分外满足。
那日从济州沿着山路一直往下走,风吹日晒了几日后,竟然碰见了苦雨大师。沈穗穗从没想过,阴狠毒辣如赵恒,竟然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当他战败死去的一刻,便有亲信前去杭州通知苦雨大师,告诉他密道所通何地,一切布置的天衣无缝。而让他改变初衷的,应当是沈穗穗有孕的消息。当太医诊完脉象的时候,赵恒在心里便有了考量。
自她被迫入住落霞殿,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孩子的父亲,自然是那个一无所知的赵胤。
苦雨大师抬眼,怀里的孩子安静的嘬着手指,偶尔抬起眼皮睁着两颗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的打转。沈穗穗叹了口气,是时候回去整顿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