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

作品:《东宫有喜

    “疯子!”

    沈穗穗欲挣脱开他的钳制, 却冷不防被赵恒压着身子推到殿内的圆柱上, 整张脸狠狠的贴在上面,她能闻到桐油的味道。

    “别逼我, 我不想杀你。”

    赵恒呼吸急促, 眼睛里似乎涌起血丝, 他声音颤抖, 似乎在极力压制情绪。

    “赵恒,你就是一个阴诡小人, 再怎么算计,你连赵胤的半分都赶不上。终有一日, 赵胤会带兵攻下济州, 我是前朝公主你就算编瞎话, 也要有个度。”

    “我有没有说谎, 你自己心里清楚。穗穗, 韩初为什么会叫你主子,为什么费尽心力闯进东宫,又为什么处心积虑非要杀死赵胤。

    你以为韩初是七皇子的遗脉,可从始至终, 你有没有看到七皇子与七皇妃的画像。哦不, 其实你从小就见过他们二人,也就是韩初所谓的父母。

    你的那张脸, 难道比起韩初,不是与他们更为相似吗韩初为了你,甘愿化成一把利剑, 周旋于南靖与京城之间,试图挑起战火,虽复国无望,却必须遵循七皇子的遗愿,让大梁不得太平。

    与其说韩初是为了父辈的心愿,倒不如说他只是为了你,可怜,可惜,可叹呀。”

    赵恒松开手,又弹了弹衣角,抬眼,眉目微挑。

    沈穗穗的脸被压出了红印,赵恒的每一句话如同重锤敲打着她的胸口,不是没想过,只是没去想。

    片刻,她双目直视,微吸了口气。

    “那是他的选择,赵恒。从韩初不听我的建议开始,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咎由自取,就算我是前朝公主,那又如何。

    每个朝代的更替,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百姓安乐,方为正本。他们替我改变了身份,自然有他们的考量,韩初知而不言,是他自己的抉择。

    不管我是否为沈家人,都不会影响我想要杀死你的决心。”

    “希望你的内心一如你所言那般平静,镇定。”

    赵恒挑了眉,外头有宫人来报,附耳几句,赵恒脸上有些惊喜。

    “穗穗,朕今日带你去看看,什么叫天命所授!”

    不由分说,赵恒拽着沈穗穗的胳膊,一路别别扭扭拖到落霞殿前面的碧玉泉。

    泉水汩汩上涌,清澈见底,碧绿的睡眠飘着几片落叶,显得愈发干净。碧玉泉周围遍布假山,泉眼四周各有大小泉脉数许,每到夏日,泉边总是凉气袭人,分外舒适。

    纵观四周,唯独碧玉泉眼粗壮有力,前几日下了雨,水位大涨,已经贴近假山上的水榭。泉中偶尔有红鱼游过,都不怕人似的荡来荡去,等待喂食。

    他改拉为握,右手扣住沈穗穗的手心,十指交叉,接过内侍的鱼食,往水里头撒了一片。

    无数的鱼儿瞬间齐刷刷涌了过来,场面煞为壮观。平日里走过碧玉泉,竟不知里面藏了这样多的鲤鱼。

    沈穗穗不明所以的看着泉水,忽然瞥见最大的那一脉渐渐高涨,如同被施展了神力一般,转瞬间已经比水面高出几丈,经过的宫女内侍全都停住观摩盛况。

    随着泉眼不断浮现的,还有一块巨型石碑。隐约藏在泉水中,那一条粗壮的泉眼,仿佛通天神柱,石碑清晰可见,被泉水不断冲刷,叫无数人叹为观止。

    如此情景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泉眼陡然降落,石碑出现。

    竟是龟蚨碑。

    太史监的人匆忙过去,又有几个侍卫上前帮忙,终不得力。前后过去几十个身材魁梧的侍卫,好容易将龟蚨碑抬出,置于假山上面的空地。

    碑底是龟坐兽霸下,神情肃穆庄重,碑身刻有字迹,通体发亮,远远看去,如同神石降下,让人心生敬畏。

    太史监的人已经上前开始默念碑文,不多久,便看见众人齐刷刷的跪下,个个表情激动,胸潮澎湃。太史监的老人嘴唇哆哆嗦嗦,一个劲的磕头,高喊。

    “皇上万岁!天命所为!”

    虽其他人不明所以,可是看见太史监的人尚且如此,便跟着齐齐跪下,高呼“皇上万岁!”

    一时间,碧玉泉旁人声鼎沸,“皇上万岁”的呼声震耳欲聋,沈穗穗见赵恒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极为满意。

    他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之所以说他装,是因为沈穗穗并未从他眼里看出此事多么出乎意料,一切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只等别人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爱卿,这碑文可是写了什么”

    太史监太史令刘棣神采灼灼,两手激动的左右比划,似乎难以压制心里的震惊与欣喜。

    “回皇上话,此碑文乃天意所授。</p>

    碧玉泉几百年来从未出现此番盛况,如今忽然水落石出,底座乃是龙之九子其一霸下,贵不可言!

    碑文所预言更是字字发馈,碑文书:自古君权天命所授,天降良才,品行胸怀皆为上品。有国号为崇德,帝为恒也。天命授恒以行天子之政,必将安天下,富百姓。

    若有悖其行者,必将遭到天谴。

    皇上,碑文所预言,如今皆已成真,皇上乃天命所授,真龙本身。”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左右遥望,谁都知道,赵恒是弑君篡权。如今却忽然出来龟蚨碑,景象怪异,蔚为壮观,顿时觉得赵恒身份尊贵,十有八九是真命天子,遂俯首齐呼,皇上万岁!

    如此,赵恒的所作所为,便有了更为妥帖的说法,太史监在史书上的记载,也都将此传闻纳入其中。赵恒的出身,一度成为宫内人人交颈相谈的神话,对于这个皇帝,宫人们更多的则是畏惧和敬畏。

    这夜,凉风阵阵,沈穗穗见那几个婢女开始犯困,便悄悄起身,将指间私藏的一点安眠香,弹进烛心,滋啦一声,有婢女冷不丁的打了个战,立马警惕的看向床榻。

    床帏内,沈穗穗安静的躺着,似乎翻了个身,那婢女又低下头,推了推旁边那个已经眯了眼睛的婢女,两人都是齐刷刷打了个哈欠,复又站直了身子,唯恐再不小心睡着了。

    沈穗穗暗暗在心里数着数,又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不多会儿,那两人已经软塌塌的靠在一起,就着后面的欹案昏了过去。

    她轻轻掀开帷帐,穿上鞋子,推开内殿的后门,那两个婢女到了轮值的时候,只有半柱香的空档,她反手合上门,沿着长廊往碧玉泉方向走去。

    碧玉泉的事情她觉得蹊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泉水不会无故上涌,一连几日的雨水虽然助长了水位,可也不至于忽然拔高那一处泉眼。

    唯一能想通的,便是碧玉泉很可能与某处泉眼相通,若想瞬间提高泉柱,只消将那相通的泉眼猛然加压。强压之下,碧玉泉会因为重力提升数丈,在水的浮力下,龟蚨碑便可能跃然水面。

    此时,再将相通泉眼撤掉水压,那么龟蚨碑的出现,便会显得如同天降。

    只是,这一处泉眼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穗穗沿着碧玉泉看了一周,还是不得其法。

    她趴在假山壁上,隐约能听懂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不断凿东西发出的清脆击打声。

    她屏住呼吸,声音似乎从假山远处传来,假山旁边是高耸的院墙,沈穗穗沿着月门走出去,绕过甬道,看见一处颇为简约的庭院,郁郁葱葱的树木将那处院落遮挡的看不清晰。

    沈穗穗拨开密竹,竹林间有一竹屋,她站在屋后,能听到里面不时传出的敲击声。

    竹竿做墙,难免漏光。

    沈穗穗找了一处有缝隙的地方,探身看去,一青衣男子背对着她的方向,正在用力敲击地上的井口,那里用巨石封锁,又以重重木板钉死,看起来极为隐蔽。

    那男子一边敲打一边暗自抹泪,像是十分伤心自责的样子。

    这会儿他忽然转过脸来,沈穗穗吃了一惊,那人竟是陆飞白。

    他手里还握着几张黄纸,面色凄怆,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不真切。陆飞白一边隐隐抽泣,一边掏出火折子,将那几张纸点燃了,嘴里头念念有词,听起来像是在祭奠亡魂。

    念了一会儿,他又悄悄将那些灰烬收拾了,地面上的黑色痕迹他清除不净,便索性拿袖子去擦。

    或许擦了许久,地上仍旧黑漆漆一片,陆飞白左右看了几眼,拿了旁边空置的水桶,从竹屋走了出去。

    沈穗穗大气不敢出,待他走后,自己连忙快步走进去,面对着屋门半蹲下,如若有人进入,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那是一口青石垒成的古井,里面不时传出哗哗涌动的水流声,不是死水,而是活的泉眼。

    巨石与木板都是新挪过来的,地面上有些刮嚓的痕迹,沈穗穗伸手摸摸地面,被泥土遮盖的地方瞬间露出划痕,都是新的,也就是说,这口井,因为不足对外道出的缘由,被人私下封死。

    就在此时,对面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沈穗穗抬头,门口立着那个一脸震惊的青衣男子,他失口问道,“是谁”

    沈穗穗缓缓站了起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是你!”

    “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陆飞白:我是被逼的,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

    赵恒:你说啥

    陆飞白:皇上乃天命所授!

    沈穗穗:这是两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