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公主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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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生,你的鞋几号。”
葛生在泥地上艰难地走着,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但还是老实回答道:“九寸。”
“你知道儿茶鞋几号吗”
葛生突然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摇手,手中的灯都晃得乱窜, 激动地说着:“这……这如何能知道。”
顾明朝突然反应过来, 女子的鞋码可不能轻易让人知道,刚才也是张嘴问了出去, 但也没想到葛生竟然是这个反应,心生恶趣味,压着嗓子说道:“葛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也对, 年纪到了也是时候婚配了, 我去跟静兰说一声,帮你张罗张罗。”
葛生闷着头直走, 低头沉闷地说道:“我哪都不去,要一直陪着郎君。”
“哪能啊, 娶了媳妇也是能一直陪着我的。”顾明朝见他这般模样, 背着手, 笑眯眯地跟在他后面,“哎,小心……”
“哎呀, 是谁!”一声娇俏,怒气冲冲的声音骤然响起。
原来是顾静兰见人迟迟不回,心中担心,特意让儿茶出来看看,谁知儿茶的灯刚一出门没多久被风吹灭,她只得借着角灯的微光摸黑走着,哪曾想拐弯口突然出现人,那人动作又快又急,把她撞了个踉跄,直接撞倒在地。
儿茶人小体轻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青色襦裙被污了一大块,气得脸都红了,怒气冲冲地呵斥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儿茶,你怎么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撞到人的葛生愣在那里,一下子听出儿茶的声音,急忙扶起她。
儿茶仰着头傻傻地看着葛生,想起刚才自己的语气,不好意思地连忙挥手说道:“没事没事,我……六娘子叫我来看看大郎君回来了吗”
“静兰还没歇息”顾明朝接过葛生手中的灯,闻言,皱眉问道。
今日大宴散得晚,兴庆宫又在东边,马车要横贯大半个长安城,光光路上时间就要浪费半个时辰,回到顾府已经将近子时。被葛生扶起的儿茶跛着脚,傻乎乎地应道:“还没啊,在等大郎君呢。”
“人是你撞倒的,可要负责。”顾明朝提着灯笼打趣道。这话也不知为何激得葛生面红耳赤,哼次哼次不说话。
“天色以晚,我就不去打扰静兰了,你带个话过去,让六娘子早些休息,这条路也亮了不少,你好生扶着儿茶。”顾明朝看着两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着葛生意有所指地说着。葛生低着头,讷讷地点了点头,转身扶着儿茶去了顾静兰的院子。
顾明朝的院子在顾静兰南边,中间隔了顾静兰自己种的小花圃和一堵花墙藤蔓。他回去的时候,屋内已经升起了炭火,烘的人暖洋洋的。
“大郎君,有个叫阿瞳的人说是刑部的人,给您送了样东西。”说话的人名叫蒙楚,一道伤疤自额头贯穿眼睛直到下巴,满头黑白交加的头发,哪怕是说话的时候也总是低着头,说话嗡嗡的,像含在嘴里说话。
顾明朝眼皮子一跳,突然想起盛尚书大宴上的眼神,但他自认这事做得毫无破绽,环环相扣,盛尚书应该抓不到什么把柄。他心惊胆战地接过那封信拆开一看,只见里面写着‘速来,刑部’二字,这个字迹分明就是盛潜所写。
“阿瞳可有再说什么”顾明朝垂死挣扎地问了句。
蒙楚摇了摇头。
“来人,备马。”
“郎君,六娘子熬了一碗安神汤……”捧着顾静兰熬好的茶汤,葛生刚进门,话还没说完,只看到顾明朝匆匆向着西侧门走去,蒙楚拦住他,简单说道:“刑部似有要事找郎君。”
“那这……”
“放着吧,别声张,让人熄了灯,别让外人知道郎君出去了。”蒙楚做事向来周到仔细,葛生虽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声张,但还是认真地吩咐下去。
索性今夜是千秋大典最后一夜,宵禁并没有实施,只有禁军在城中巡视以防闹事,顾明朝骑马到刑部的时候天色微亮,赫然发现守门人阿瞳难得站起来,打着哈欠,靠在门边。
“顾侍郎您终于来了,盛尚书已经在正堂等了不少时间了。”阿瞳眼尖,远远看到顾明朝,一副得救的模样,上前牵过马,边打哈欠边说。
顾明朝下马进门后,停下来问道:“盛尚书……只叫你给我送了信。”
阿瞳系好马,眼睛都要困得眯起来了,话都听不清,嘴里胡乱哼着,点了几下头,便闭着眼,梦游似的进了角屋。
顾明朝见状只得等他睡醒之后再仔细询问,这事本来牵扯不到阿瞳,只是他最后去了角门,若是被有心人看到难免不会祸及他。
阿瞳身份特殊,曝光在人前并不是一件好事。想来盛尚书特意派阿瞳来送行也是存心敲打他的意思。他暗恨自己思虑不周,加快脚步去了刑部正堂。
一进门便看到盛潜合着眼坐在御赐的胡床上,胡床上的人面容苍老,脸上布满褐色斑点,昏暗阴沉的屋内除了微微的亮光便只剩下黑暗,层层重叠的眼皮掩着朽木垂垂的眼睛,这样的人闭上眼时透出死寂灰败的滋味,但只要掀开眼皮看你的时候,又觉得眼含精光,不容小觑。
“盛尚书。”顾明朝行礼喊道。
“喵”大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娇娇地蹭了蹭顾明朝的下摆,一声不吭地躲到他后面。顾明朝抿了抿唇,正准备上前,大花四肢并用抱住顾明朝的小腿,生生用体重拖得他走不动路。
“乖,放手。”顾明朝尴尬地蹲下来摸了摸大花的脑袋,大花用力拱了拱他手心,继续坚持不懈拖着他,不让他往前走。
“喵喵喵”大花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着急。
“让它走。”盛尚书睁眼平静地看着大花,大花素来嚣张的性格竟然被吓得后颈毛一竖,再也不管顾明朝,蹭得一下跑走了。
“这猫倒是机灵。”盛潜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明朝说道。
顾明朝沉默地站着,壁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直直地没入黑暗中,像是一尊尚未雕琢完成的巨大雕像,在黑暗中沉默寡言地肆意生长。
两人一坐一站,皆沉默着,盛潜眯着眼看着眼前俊秀的青年,身姿修长清雅如竹,媲之美玉如切如琢,这般风姿绰约的儿郎理应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而不是被黑暗,仇恨所掩埋,阴私肮脏不该经由他之手。
“我与你祖父相识于式微,一个是郁郁不得志的文官,一个是空有才华的武将,潦倒之际,两人共食一碗面,是我亲眼看着走到镇远候这个位置,光明磊落,不易其身,我原本以为你肖像你祖父,如今看来竟然是我看错眼了。”盛潜语含痛惜,面目却是极为冷静,那双眼皮耷拉着,惋惜的眼光一直看着顾明朝。
“我虽知你难处,明你苦痛,却终觉隔了一层,不能感同身受,多年来始终无法开解于你,唯一一点,我为你祖父挚友须提醒与你,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蚍蜉无法撼树,你若是决心踏入这趟浑水,也需学会自保,杨家之事,朝堂博弈,底下浑水暗流众多,需知明哲保身方为上策,你与公主……还是少些来往。”
顾明朝心中一震,知盛潜是知道他做的事情了,心中惊疑,却又不知是哪里出错,一时间嘴角抿成一个弧度,冷得吓人。
盛潜见他这般模样,突然笑了起来,挖苦道:“现在知道怕了。”他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赫然是顾明朝写得那张纸。
“你的字可是我亲手教的,伪装成何样,我岂能认不出,罢了,不过是冬日取暖的物件罢了。”他伸手打开案上的烛台罩子,点燃了手中的纸张,把烧着的纸扔在地上,端起茶来,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顾明朝看着火苗吞噬着那张薄薄的纸张,燃烧殆尽后这才拱手离去。
“方思,你知道还有谁是不能露出众人视线的吗”出门前,盛潜突然开口,语气幽幽,端着茶杯透过边缘线直勾勾地看着顾明朝。
顾明朝原本以为他说的是阿瞳,却又倏地忆起他的语气,遍体生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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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一直有他致仕在即的消息,底下的人蠢蠢欲动,只有顾明朝稳若泰山,不动声色,此番行为倒是博了几分尚书的心意,对他也算颇有几分看中。半个月前他应了京兆府尹的面子,也算承了宫内两位贵人的情,派了两位得力侍郎去照管长安城下两个县,其中顾明朝便去了长安县。
顾明朝一进门,就看到盛潜闭眼跪坐在案前,花白的头发被三梁进贤冠一丝不苟地包着,眼皮塔拉着,脸上的褐褐点点在敞亮的屋内显露无疑,暮气沉沉,朽木之态已生。
“不知盛尚书唤卑职有何吩咐。”他站在门口行了一礼,便站在门口敛眉站着。
盛潜睁开眼睛,一双眼睛被下垂的眼皮遮得只露出半许精光,他听到顾明朝的声音,伸手端起了手边的茶杯递到唇边,轻轻碰了下唇角便放下,之后慢吞吞地说道:“是方思啊,进来吧。”
顾明朝眼皮子一跳,心中微动。盛潜绝不像表面一样温和,能平安度过先帝三十年的苛政胡为,说明此人手段了得,心性难辨。
性深阻有如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这是三年来顾明朝对他的评价。再者,盛尚书平日里绝不会在办公之地叫下属表字,今日青天白日,人来人往之地,突然叫了他表字,这由不得他眼皮子跳了跳。
但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又闻盛尚书半吊子气地说道:“把门关上。”
他闻言一顿,转身关门的时候手指不由点了点门框,心中已转过千沟万壑,却只能得出也许和昨夜的长安县城外命案有关。
类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盛尚书自诩是个君子,与人谈话从不关门,刚叫他关门实在是让顾明朝心中一跳,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心里把昨日之事揉开捏碎地看,自觉办得天衣无缝,千秋公主之事被瞒得好好的,应该是没有什么差错,那今日怪状又是为何。
“方思,坐。”盛尚书指了指右手位置,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顾明朝,浑浊的眼睛片刻之后又被层层眼皮遮挡住,看不出丝毫情绪,倒是被敏感的顾明朝精准捕获,内心更是升起层层疑云,深觉大事不妙。
“本官听闻昨夜长安县公主驾临,当真是一件妙事,想必长安县定是奇观妙景,美不胜收。”
顾明朝听他正事不说,反而和他唠起嗑,这一举动反而让他更加惴惴不安,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盛潜见他不接话,手中的茶杯盖轻轻扫了扫杯沿,拨了拨茶叶。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方思年少有为,不为家事所累,当真是国之栋梁,未来可期。”
顾明朝敛眉行礼,温和地说道:“盛尚书言重了,不过是恪守本分而已。”
盛潜是知道顾明朝难缠的,一个能忍着二十几年屈辱的人,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心智之坚毅远非常人所想,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谨慎。他放下茶杯,松垮的嘴角轻轻牵了牵,露出半笑不笑的模样。
“不必如此,昨夜你使人来告知此事,我已同典客署联系,大典在即,如今各国使臣只剩百济和高丽句未到,当真是急死各位了。”
盛潜可是一个老狐狸,这话说得看似紧要,实则一点用处也没有,滴水不漏,浅谋于无形,他眼皮耷拉着,慢悠悠地喝着茶,薄薄的轻雾腾空而起,盛尚书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态度悠闲。
屋内寂静无声,窗台外,和煦的阳光在青石板上留下道道光影,也顺手在在顾明朝手边的案桌前洒着金色光芒,衬得右手晶莹如玉,修长秀气。
“刑部共有刑部、都官、比部、司门四司,共有八位侍郎,当真个个是青年才俊,国之栋梁。”盛尚书慢吞吞的说道,说几个字就要歇一歇,眼皮耷拉,被暖洋洋的初冬日光照着,宛如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盛潜年事已高,早已不管事很久,刑部大事由四司八位侍郎商议决定后再另行禀告给他。底下的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早前便有传言,若是没有意外,这届尚书大人在这八位侍郎中选定。
如今八位侍郎年纪相差很多,最大的司门司陈侍郎,小儿子都有顾明朝这般岁数,其中顾明朝资历最浅,只因三年前得圣人青睐,太极殿惊艳绝伦,像是一束光倏地在众人面前亮起,圣人龙心大悦,一举夺魁,雁塔榜首,当真是春风得意时,一日看尽长安花,随后被钦点为刑部郎中,放至刑部历练。
八位候选人各有千秋,或资历最老,或后有依靠,其中也就顾明朝算是一个变数。
他虽出身侯府但众所皆知是一个破落户,现任侯爷是个立不起来的人,他身为嫡长子也算有出息却至今未承爵,当年考场主考官算是学子恩师但是中都官王侍郎是那届主考官东床快婿,可以说既无资历又无后台。
他虽深得圣人恩宠,钦点为刑部郎中,之后不负众望,一年前被破格提为刑部侍郎,官居四品,但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不过二十有二。
在凭借熬资历的官场这样的年级能做到侍郎都已经是让人侧目惦记的事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顾明朝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在众人小动作频多的时节,他选择暂调长安县避风头。
盛潜斜了顾明朝一眼,手中的茶杯猛地扣到桌上,发出叮的一声,顾明朝的眼皮又是抽了一下,他袖手放在案下,摆出恭敬的姿势。
“你祖父当年在河南道震慑高丽句三十年不敢动弹,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的后辈倒是学足了文人酸气。”
“方思深知不及祖父半分,自当谨言慎行,不敢差错。”
“何止谨言慎行,简直是裹足不前。”盛潜哼了一声,复又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继续一话三喘气地说着,“这事不简单,你明日便回刑部点卯,你虽无意争锋却也不能落下把柄。”
顾明朝起身行礼谢道。
盛潜摇了摇手,示意他退下,顾明朝行了两礼,推到门边这才转身开门,迈出门的时候又扭头轻声说道:“多谢盛尚书提醒。”
门嘎吱一声关上,原本明亮宽敞的屋内瞬间暗了几分,盛尚书像个雕塑一般端坐在乌木繁枝雕花胡床上,这是圣人体恤尚书年事已高特意赏赐下来的,每日仆从擦拭,护手椅背依旧如新,如今尚书独自一人坐着,也不依靠,后背挺直,即使老态龙钟的模样依旧保持文人的清高。
光影处,盛潜的面容在日光中留下一道深刻的阴影,他的皱纹被照得无处可躲,可偏偏他神情周正严肃,身上隐隐闪着光晕,比佛堂上的神明还显尊重。
他叹气,阖上眼轻声说道,声音稍纵即逝,很快便淹没于日照中。
“顾家血脉可不能断在我手里。”
顾明朝拢了拢袖子,初冬寒气料峭,他一路走来没披风遮挡,被风吹的得面色发白,嘴唇发紫。每路过一间办事房内,只觉暖气迎面,当真是双脚控制不住想走进去,还好最后顾明朝拉回理智,步履匆匆走向自己的办事房。
“顾侍郎。”
顾明朝脚步一顿,露出苍白的指尖捂住嘴咳嗽一声,认命地转身看向急匆匆跑来的人。
“王主事。”他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
王主事冬日竟然跑出一身汗,可见之前做了不少事情,如今他拦住顾明朝愁眉苦脸,犹犹豫豫地说道:“谢侍郎不签这单子。”
谢侍郎便是刑部司的第二位侍郎,算是八位侍郎中真正的高门贵族,也是最有希望的候选人。父亲谢韫道为御史大夫,有弹劾朝中大臣之权利,且拥有不经尚书令直达天听权职,可谓位高权重,他母亲为安国公嫡女,且安国公目前只有一女一子,嫡子担任剑南道要职,兵权在身,可谓是真真得破天富贵,鲜花团簇。
最重要的,谢侍郎看不惯顾侍郎的故事那真是源远流长,结怨颇深,甚至可以从顾侍郎当日太极殿惊艳四方说起。
想起这事,顾明朝真的觉得是无妄之灾,只因为谢书华在顾明朝之前一直是长安城第一才子,但是当年太极殿殿试也未得圣人一句赐官金言,原本大家都没有也不存在争斗,后来偏偏出了个顾明朝,如今更是在一起工作。尤其是一年前的长乐寺人口拐卖一案,由顾明朝亲自办理,事情办得圣人大悦,又一次亲口提拔为侍郎。
此番种种,那真的是看得人眼热,谢侍郎把不喜之色写在脸上,贵族子弟自有追随之人,千呼百应,顾明朝原本低调之路一下子就难起来。
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是昨夜之事。”顾明朝伸出冰冷的手指,接过那张纸看着。
昨夜长安县发生命案按理是轮不到刑部,自有皇城司衙门办理,但顾明朝觉得事情蹊跷连夜禀了盛尚书,现在看来是已归责于刑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刚车回家更新迟了!明天开始纠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