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作品:《余温未了

    有了想法,下一个步骤当然是将想法落实。

    等第二天, 从飞机上一落地, 俞适野也不回家修整了, 直接去了公司, 把整个租房部召开了会议, 将全新思路和方向传递给下边的人。

    不用做更多了, 作为一个掌舵者, 他要做的,就是确定方向,把控方向,至于更细节的步骤, 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处理落实。

    事实上, 会议一结束,部门里的秃头经理回头把情况在往下一说, 一线的员工们就开动脑筋, 算计起了本产品相较市场产品的优势

    “目前价格比市场价略微上浮。”

    “我们有专业的养老产品,在实时检测老人身体和防止老人滑倒上有重大优势。”

    “随入住赠送的体检套餐也是一宗优势。”

    “这样真的会有人来住吗”办公室里, 一个颇为年轻的员工提出了疑问,“既然是从外地过来看子女, 为什么不住在子女的家里, 还要花个冤枉钱在同小区租房子”

    这话引来部门大龄员工的集体关注,其中, 视线最为猛烈的就是秃头经理。

    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说话的小年轻一会,直到把小年轻看成了缩在位置上瑟瑟发抖的鹌鹑, 秃头经理方才“呵呵”一笑,抬手摸摸自己光洁蹭亮的地中海,飘然走了。

    老大一走,办公室顿时活跃。

    小年轻旁边的老前辈说“没结婚吧”

    小年轻“我这才23,您关心得太早了”

    “谁关心你这个了。”老前辈脑壳疼,“看见我们经理的地中海了没有”

    小年轻“看,看见了。”

    老前辈“被家里的老婆和妈一起吵秃的。”

    小年轻“”

    老前辈拍拍后辈的肩膀,语重心长“家庭关系很好的,当然有,但uc震惊部里头,杀妻杀夫杀爸妈杀孩子的,也有。人口这么多,需求这么广,我们只把房子租给需要它的人,懂吗”

    上司一句话,下属跑断腿,办公室的员工们紧锣密鼓地忙碌着,回了家的俞适野也没闲着,他和温别玉讨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温别玉看着手头的文件“大病保障计划”

    俞适野点头“下午抽时间和保险那边的老总聊了下天,提了这个保险方案,那位倒是很爽快地答应,反正险种是本来就有的,只是多挂靠一个渠道而已,对他们来说,惠而不费。回头有人入住了,可以赠送这一保险。”

    温别玉微微疑虑“我现在开始担心你的公司了。你赚的钱真的够烧吗这怎么看怎么赔本”

    俞适野“你觉得我纯在做慈善”

    温别玉赶紧申明“我并不是在反对”

    俞适野勾起嘴角“一听到养老公寓,再听见体检,再听见保险,你是不是就直接联想到老人各种各样的大病小病了”

    这正是温别玉所想的。

    俞适野“但这只是一种资源的整合,体检费和保险费,全都是一锤子买卖,也都在附加在了房租之中。现在租赁价格只是推广价格,并不是最终的租赁价格,这种养老租赁一旦把品牌做起来,或者把概念做起来,就能够拥有重新定价的机会。因为这不再是简单的租房,而是种全新的产品”

    “这个概念最初的起源可能和慈善有关,但我想做的绝非慈善。”俞适野明确告诉温别玉,“慈善只有几个人去做,但赚钱的生意,人人都会抢着做。”

    温别玉听俞适野说话。

    每当俞适野说这些的时候,他总是安静地聆听,他喜欢看俞适野智珠在握,神采飞扬的样子,那会让他想要

    俞适野吻上温别玉的唇,轻轻地咬,浅浅的含,在对方呼吸陡然加重的时候,恶趣味地后撤一些,告诉温别玉“不要光想,不练。”

    温别玉舔了舔嘴角,踩着人说话的尾巴尖,虚心改正,主动出击,一口吻上。

    气氛正当热烈,突兀的铃声响起来,是温别玉放在桌上的手机。温别玉急着亲吻,没理手机,让手机孤单又刺耳地响了好一会儿,还是俞适野推了推他,提醒道“电话。”

    “我的吸引力还不如一通电话吗”温别玉有点小不满。

    俞适野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抱着温别玉,一手去摸索桌上的手机,他也很难“就是担心良宵苦短,才让你赶紧把事情给解决了”

    摸了半天,手机总算拿到眼前,俞适野偷空看了屏幕一眼,愣了下。

    “你妈的电话。”

    “嗯”

    “你妈妈。”

    这下子,两人都清醒了,温别玉从俞适野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接起来,才“喂”了一声,响亮的哭声已经从听筒那里传过来,清晰得俞适野都能听见。

    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温别玉迟疑道“妈”

    温母哭得哽咽,声音断断续续“小玉我现在在医院你爸刚才跟我吵了一架,不管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过来吧,你过来吧”

    电话里的人哭得很厉害,接电话的人却很平静。

    温别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你先告诉我。”

    “你爸爸”

    “不是我爸爸,”温别玉打断对方,“是你,为什么在医院,有什么问题,现在是什么情况。”

    俞适野就在旁边。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温别玉也没有要回避俞适野的意思,他耐心听了一会,屏蔽了中间温母激动的哭喊和对温父的各种咒骂,等温别玉说完了把电话挂掉,也基本把事情弄清楚了。

    正因如此,两人才都显得有些迟疑。

    俞适野“你妈妈搬东西的时候,因为没有手,就拿脚去踹浴室门,结果太用力,直接把浴室的玻璃门踹破了,自己的跟腱也被碎玻璃割断了”

    温别玉“对。”

    俞适野“就踹了一脚”

    温别玉“对。”

    理智上,俞适野很同情温别玉的母亲,也认为温别玉的父亲将受伤的妻子丢在医院,自己离开的行为很不正确,但造成目前这件事的根本原因

    俞适野有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忍得非常辛苦,还得拿侧脸对上温别玉,免得绷不住,结果是温别玉先绷不住笑了

    “真的有点好笑。”

    俞适野跟着咳笑两声,收住,问正事“现在手术做完了,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

    温别玉“说是手术很顺利,要在医院呆两个星期,然后出院在家养三个月,就基本康复了。”

    俞适野问到这里就没再继续了,温别玉也跟着沉默。

    他侧头向窗外看去,四四方方的窗户框出一条黑黢黢的隧道,幽暗,深长,也没个尽头,多像人生里不知何时会出现,更不知何时会结束的困难之旅

    “她想让我过去陪床。”

    温别玉开了口,话里有淡淡的嘲弄。

    “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了。”

    “打算去吗”俞适野问。

    “明天过去看一眼。”温别玉说。

    正如他结婚父母过来看一眼,父母住院,他也过去看一眼。

    俞适野点点头“明天我陪你一起过去。”

    “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工作忙”

    俞适野一抬手,直接在对方脑门上弹了一下,把人的话给弹没了,再反手扣住人的后脑勺,将一个轻柔安抚的吻落在自己刚才弹了的地方上。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工作再忙,陪你一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温别玉的父母并不在上海,但距离上海不远,开车两个小时就能达到。

    他们一早出了门,等到达医院门口,正好是上午十点。

    修得气派的大门人群进出,望着高耸的大楼,俞适野前进的脚步略微迟疑了下,立时落后了温别玉半个身位。

    温别玉回过头来“小野”

    俞适野抓住温别玉的手掌,若无其事地笑道“在想待会要用什么样的姿势见你妈妈。”

    “还能用什么姿势”温别玉也笑上一声,反握俞适野的手,举起来,晃一晃,“当然是以这种合法家属的姿势去见了。”

    两人手握着手,一路到达温别玉妈妈所在的楼层。

    温别玉的妈妈原本住的是走廊床位,昨天俞适野知道事情后,打了两个电话,把她调到了单人病房,病房内的陈设还不错,电视沙发单独洗浴间,如果没有吊瓶和护士,以及躺在病床上的憔悴的女人,这里看着就像是在住酒店一样。

    “妈。”温别玉叫了一声,“我和小野来看你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躺在床上的温母立时激动起来,偏坐起半边身体“你来了小玉,过来,快坐下。”

    温别玉想问的是母亲的身体状态。

    但温母第一想说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她拉着温别玉的手,神色除了痛楚之外,更添愤恨,愤恨全是针对温别玉父亲的,她迫不及待地对温别玉诉苦,甚至忘了就站在旁边的俞适野“你知道吗,你爸爸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半点声息,打电话电话不接,再打就关机,你说他是人吗”

    事情又回到了昨天电话里的情况,温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温父的不是,从吃饭睡觉做家务的生活琐碎一路说到看病买房这样的大事。

    好像生活里的所有都是可以抱怨的。

    俞适野接到了温别玉递来的一个歉意的眼神,他挑挑嘴角,回以微笑,估量着面前的抱怨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的,索性放空思维,将自己绝大多数的注意都转移到工作上,只留一只耳朵,听温别玉和他妈妈说话。

    他们谈了好长一长串的温别玉父亲,主要是温母在说话,在温别玉的数次打断之后,好不容易,抱怨终于停止了,他们也能谈点正事,温别玉提议给妈妈找一个护工。

    “你说什么,你要给我找护工为什么要护工”

    “照顾你,你自己一个人呆在医院,没有人帮忙做事不行。”

    “你呢”

    “我要工作。”

    “别开玩笑了,我要护工我不会自己请吗我需要的不是护工,小玉,我需要的是你。”

    “妈妈,我周末有时间会过来看你的。”

    “小玉,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害怕你留下来陪我吧你别走了”

    “如果你一定想要看见我,我可以帮你安排转院到上海。”

    “上海我人生地不熟,你也要忙工作,你就在这里好好陪我几天,陪我受伤这几天,耽误不了你什么的。”

    温别玉沉默片刻,掏出手机看了眼行程表,算了算自己的时间。

    “明天我可以再留下来,后天有个必须参加的会议,会议之后”

    “小玉,”温母质问,“你是不是和你爸爸一样,不想呆在我这里”

    “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有事”这两个字,温别玉已经反复强调了很多次,但温母好像总是听不见,他有点疲倦,于是反问对方

    “妈妈,那么当年爷爷生病,你们为什么不半个月里、一个月里,抽一点点耽误不了什么的时间,回去看看他呢”

    温别玉轻轻询问。

    “当年的你们没有空,怎么能确定现在的我有空”

    魂游天外的俞适野听见这一句,迅速收敛起精神。

    他先去看温别玉,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虚虚将手合握,平静之中,带着三分冷然。

    “你”

    俞适野再转向温母,看见温母的嘴唇在颤抖,接着,颤抖传遍了她的全身,她脸色煞白,就在这一瞬间,高声尖叫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是你妈,我生了你你这样对我是想让我和你爷爷一样,都去”

    “温夫人”

    俞适野立刻断喝,阻止了温母剩下的话。

    他上前一步,挡在温别玉和他妈妈之间,他对温别玉说“别玉,我想喝杯咖啡,能帮我带一杯吗”

    温别玉疑惑望着俞适野。

    俞适野和声劝他“让我和你妈妈单独聊一会吧。”

    温别玉皱起了眉,并不非常赞同,但说话的人是俞适野,他合一下眼,还是站起来“我去去就来。”

    俞适野“我等你。”

    他将人送到了门口,站在门口,一路看着人走到电梯前,还回头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他遥遥给人一个微笑,又挥挥手,这才算将人安抚进了电梯。

    他关了门,坐在温别玉刚才坐着的位置,看向温母。

    “夫人,你忘记九年前,我们的约定了吗我们约好了”

    俞适野语气冰冷。

    “绝不告诉别玉,他爷爷死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