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广寒之十一(6)

作品:《反派他花式自闭[穿书]

    玉空玠神色不变, 他左手一用力,指形微张,方才落在地上的琴一声弦震,已自行飞起回到他手上。

    许卿渚躲闪不及,被琴弦爆发出的悍然灵力震飞出墙去!

    他几乎是有些茫然地趴在地上抬头看了看玉空玠, 嗫嚅不能出声。玉空玠嘴角噙着冷笑, 光凭强悍到可怕的灵力便一寸一寸把自己从墙上撕了下来, 那墙几乎像有意识似的, 见猎物挣脱出去便发出了不满的尖叫声——一张模糊的人脸正鱼似的在朱红色的墙上游曳。

    玉空玠很新鲜似的拽了拽许卿渚,给他从地上捞了起来:“你看见了吗!还挺新鲜!”

    “新鲜”的人脸:“……”

    不知道说点什么,那就再叫点人来一起拼命吧。

    人脸疯了一样,一边尖叫一边在墙上四下蹦蹦珠似的乱窜,间或还想伸出一只黏腻腻的墙灰手去扯玉空玠, 玉空玠用琴声结成的灵力没办法跟人脸保持同样的游动速度, 那面墙虽然已经被他炸花了, 却仍然伤不到那张人脸。他俩已经能听见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咚咚”有力地朝这个方向奔来。

    “烟花!”许卿渚突然一扯他袖子往天上指道。

    玉空玠眼睛一眯, 这才看见远远的天边曼妙优雅地绽开了一朵银蓝色的巨大烟花,流火漫天纷纷坠落,好似巨大的曼珠沙华或者谢了的荷花。

    只不过他什么都没听见,那朵花纷纷扬扬,却像一张氤了水的画儿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许卿渚恰巧瞟到, 很有可能是看不见的。谁能在这种地方放一朵烟花,玉空玠是真的不敢相信,可他直觉地觉得那朵花不是放给他看的。

    求援、陷阱,哪一种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安全的。

    明如相辛辛苦苦放的烟花,偏偏被最冷血多疑的玉空玠看到,他甚至都没动过要去看看的念头就把眼睛挪开了:“你看什么,好看吗”

    许卿渚认认真真回答:“好看啊。”

    玉空玠手上刷刷刷拨弦,差点没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气到:“你哪里来的土包子没见过烟花等出去了我给你放一箱花。”

    许卿渚怕得真情实感,高兴得也真情实感,腼腆地抿嘴笑道:“好啊,我家不放烟花的,我还没见过很多烟花一起放的样子呢。”

    今天的广寒陵格外热闹。

    各位作妖的作妖、逃命的逃命,一时间剑气翻飞琴光赫赫,要不是这座幻境死气沉沉妖魔横生,竟然还显得挺热闹。玉空玠拿出了配得上他盛誉的能力,独悬琴横扫三千,那些健步雄浑的石俑前赴后继赶来,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许卿渚只能在他旁边捡个漏,偶尔挥剑清一清漏网之鱼,其余时候都是在提着剑发呆。

    他本来是很怕的,可是玉空玠满不在乎的似的拨他的琴弦,叫他又悄然生出点安定感。反正他做那个缩头的做惯了,真有人站在他面前替他挡着风雨,他反倒愿意悄悄探个头出去看看。

    不知道是许卿渚运气好,还是他运气太不好,他刚把脑袋伸出去,一道灼灼的流焰瞬间破开层叠的人俑直扑他面门而来,崩碎的石块土沫已经溅到他脸上——

    玉空玠刹那间旋琴出剑,剑声锐鸣中自上而下挑起将将挨到他眉心的流焰,锵然一声金铁击撞之声后,薛金唤爱枪赤乌以极烈之势入墙过半枪尖!

    许卿渚喜极而泣:“薛师兄!”

    长街尽头突然出现两个身影,一人持剑压后,另一人还维持着掷枪的姿势,赤乌微晃,猛然倒拔出去击碎另一个石俑的头后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在此期间步液白已经手起剑落,将左右扫空。他二人沐浴在幽蓝色的月光下,身上稍微挂了点彩,神色肃穆如杀神。

    步夜白的眼眶是红的。

    这好像是在这诺大的幻境里唯一的亲切活人,两边默契十足地把石俑赶到一起包了饺子,这条街才恢复最原本的寂静。

    许卿渚才要上前去,只见步夜白站在满地残石破瓦里,身形稍微晃了晃,随即终于撑不住似的一头栽了下去。

    连玉空玠都是一惊——他听见步夜白发出了一声绝望而压抑的低泣声,她沾着秽土灰末的手紧紧捂着脸,好像一生从未有过的巨大绝望将那个骄傲又从容的她击碎成了卑微尘土。

    薛金唤比了一个向外推的手势,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步夜白压抑不住的哭声断断续续,“他没有了。”

    往前拨一柱香的时间。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步章找不到两个孩子,心中尚存一线希望,正当会场嘈杂一片、乱码七糟的人都来找他要一个说法时,穆贵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旁若无人地蹲在大地上用小树枝画起了团形的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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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家的弟子被人催得像陀螺似的,又见是他在这蹲着,自然没什么好脸色,骂道:“你在这碍什么事,快滚!”

    穆贵充耳不闻,仍然在那蹲着画他的花。

    这个弟子刚要发火,突然发现他画的这块东西看起来还挺规整,好像是什么阵法类的,于是不免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穆贵安安稳稳画完最后一笔,将最外圈的大圆封上,整个法阵便散发出皎皎的金色光辉。

    “哦哦哦,没想到啊!”这个弟子啧啧称奇,“这是干啥的呢”

    穆贵抿着嘴冲他笑了笑,这是一个很矜贵温和的笑容,出现在他这张风霜浓重的脸上显得十分违和:“传送的。”

    这位弟子刚想问他是送什么的,却见阵上陡然出现一具软塌塌的身子,朱红色的外袍上阴开大片大片水渍似的深色,黑红色的血凝在他空荡荡的眼眶上好像悬而未落的一汪眼泪。

    他感到呼吸里浓墨重彩的血腥气,从他鼻腔硬生生地灌进去,使他开不开口,也叫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圆脸男人的笑容憨厚可亲:“喜欢吗”

    穆贵笑着轻拍他一巴掌,他终于失声叫了出来:“大公子……没了!!!”

    “没了!!!”

    穆贵站在原地看他一边跑一边叫,好像看到什么滑稽的事情似的放声笑了起来,他低头粗鲁地扒掉那套朱红色的外袍——袍子除了湿捞捞的、血腥气有些难闻之外似乎没什么分别,不过他在小莲湾潮湿难闻的地下躺了那么许多年,似乎也没什么能困扰到他的,于是他把这件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外袍仔细套在身上,衣带还没能系好,便听见半空中传来悲痛欲绝的一声怒吼:“畜生——!!!”

    步章的剑还没能落下来,穆贵便抬起头笑意盎然地投去了一个眼神。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好像积怨经年、也好像漫不经心,他身周一瞬间出现澎湃的黑色雾气,将铺天盖地的剑光完完全全地遮盖住了。

    地上躺着的青年眼眶一片血肉模糊,可依靠他的衣着残容也能分辨出此人身份,众位家主闻讯而来,具是倒吸了一口气;再见他能与暴怒之下的步章打得平手,更是吃了一惊。

    “许多年不见,你便是这样叫我的。”他抻了抻外袍,似真似假地抱怨道:“大哥,你怎么活了半辈子还没改这个毛病呢”

    众人哗然之中,步章的脸色纸似的苍白。那些黑雾溃散,又重新回到穆贵的身体里,他抖了抖衣袖,像在场的每一位步家子弟一样欠了欠身,声音礼貌而且懒散:“是不是很惊喜,我们兄弟还能有重逢的一天,你当时还不信,我可是能独自从血海里拿回九霖铃的人啊,起死回生又如何做不到呢”

    这下在场各位连声都不敢出了,眼前这个人不是在信口开河就是真有什么密辛能言,步章当时年少成名最重要的一笔就是孤身一人取回了步家先祖遗落在铸周山里的九霖铃之事迹,他被老家主当作继承人就是因为此举有“先祖之遗风”;如今突然蹦出来一个人说自己才是取回九霖铃的那个,听他言辞,好像还是步章的亲兄弟、死因也与步章有点关系……

    最重要的是,步章没有立刻否认。

    步夜寻尚还温热的尸身上翩然而起一只小小的蝴蝶,那只蝴蝶摇摇晃晃的往天边飞去,在场诸位都未注意,只有公珩抬眼怜悯地看向蝴蝶飞去的方向,它跨过天际,双翅散发出微微的荧光,缓缓飞进了一片混沌的虚空。

    谈澜一言不发地看着临渊对峙的两位,公珩拍了拍他肩膀:“我似乎猜到他们在哪了。”

    那只蝴蝶翩翩飞过群山,飞过勾檐画壁,飞过一轮亘古高悬的雪白银月,终于在朱墙下落在步夜白的掌心,散成千千万万点银辉。

    步夜白拿剑的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她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掌心里柔和的银辉,像是小孩子拿到了什么陌生的玩具,随即她掌心猛地合拢,骤然哭出声来。

    再往前拨一炷香的时间。

    步夜寻逗了逗妻子怀里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脸颊软软润润的,戳一下就会含糊地“啾”一声。他笑得很开心,把湿淋淋的手指擦干净道:“你先带着元儿回去吧,外面风大小心着了凉。”

    女人抱着孩子刚刚走远,他便开口朗声道:“不知道是哪位看了这么久,请出来吧。”

    穆贵捧着一张笑脸从树后缓步出来。

    步夜寻眉头一皱,他识得穆贵,却不认识这个“穆贵”,于是直言问道:“你是谁”

    “穆贵”笑了一下。

    “替累累白骨索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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