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走了”

    程嘉梁回到办公室后只见虞千瑶抱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水, 虞千里不见了踪影。

    虞千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她又回想起了那天见到施老板时候的所有事。

    程嘉梁脱口道出施老板的名字施云惊, 而施云惊，也回了一句, 好久不见。

    他们是认识的。

    虞千瑶抬起头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程嘉梁走进办公室, 将手里文件放好, 归类, 视线始终没有移开。

    “怎么, 有事问我”

    程嘉梁浅笑了一下，他觉得被虞千瑶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的有点吃不消。

    他坐到了虞千瑶的身边，“我说过，你可以信我。”

    虞千瑶眨了眨眼, 自从他不再用她找赵坤麻烦之后, 程嘉梁的一切行为确实印证了他说过的话。

    也正因为如此，她慢慢放下了戒备, 直至真心实意的相信着程嘉梁。

    她都没想到，到如今, 她已经这么的信任他了。

    “你认识施老板”虞千瑶咬了咬唇。果然, 她的办法只能是从程嘉梁这里来找。

    “我们曾一起生活过一年，后来分开了。再然后，他可能看我过的太惨, 就不介意让我更惨一点。”

    程嘉梁眯了眯眼，阿瑶这时候问这个……难道是想调查爱乐之城

    “什么意思”虞千瑶没太听懂。

    程嘉梁歪头一笑，“你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身手那么好”

    虞千瑶：“有……”但她之前一直没问，这是属于程嘉梁自己的秘密, 与案件无关，她也就没追根究底。

    “我和施云惊一起生活的那一年，同吃同睡一起训练。格斗术就是那一年打的基础。后来分开了，我也没继续学。但施云惊可能看不得我太|安逸，反正同个学校，他决定亲自教我。”

    那段时间他天天扮痴装蠢，施云惊和他动手，他就算还手都不敢太过，生怕被监视他的人发现。

    程嘉梁说的是简单，虞千瑶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而后突然一惊。

    程嘉梁是个孤儿，他在什么情况才会和施云惊一起同吃同睡一年

    “你……也被收养过，和赵坤一样”

    虞千瑶的瞳孔微微收缩，心开始咚咚直跳。

    她早就该想到的。

    早就该想到！

    如果不是这样，程嘉梁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的秘密

    咚咚，咚咚！

    虞千瑶咽了咽口水，眼前对她微笑的程嘉梁瞬间仿佛变的高深莫测起来。

    她怎么会信他

    她怎么那么轻易的就信了他

    她以前的敏锐度，警觉心都去哪了

    明明程嘉梁有那么多异常的地方。

    她太傻了。

    她怎么会信他。

    眼前女孩的变化程嘉梁看在了眼里，如果她是一只猫，想必身上的毛一定都炸了起来。

    “是被收养过，不过，和赵坤他们不一样。”

    程嘉梁说的淡定。

    虞千瑶却在听见答案的瞬间站起身就往外跑。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条件反射的想要逃跑，“危险”两个字充斥在她身上全部的神经末梢。

    一直关注着虞千瑶的程嘉梁，在她站起身的时候，就跟着起来。

    拦截，交手，锁住手臂，推困在墙上。

    仿佛当年在永宁大学教职工区家里发生的事在重演。

    这次，虞千瑶被摁在的是程嘉梁心理咨询室办公室的墙上。

    “你不是我的对手。”

    程嘉梁的声音很温柔。

    温柔到虞千瑶鸡皮疙瘩都在颤栗。

    她的眼睛瞪的溜圆，任凭怎么使劲，都挣扎不开。

    “我说过，你可以信我。”

    程嘉梁重复他对虞千瑶说过很多次的话。

    他曾经使了小手段，把这句话像暗示一样打进过眼前女孩的心里。

    谁让她之前对他戒备太深了呢

    虞千瑶没有说话。

    因为她悲哀的发现，她的内心真的在渴望程嘉梁给她一个解释，一个答案，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会去想要相信。

    虞千瑶的嘴唇颤抖，“你是他们的人”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虞千瑶和程嘉梁都心知肚明。

    程嘉梁摇了摇头，“不是。”

    然后，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满意的笑意。因为他发现，他的女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程嘉梁的这句“不是”让虞千瑶紧绷的内心不由得一松。

    程嘉梁说：“他们收养过我，不过……我跑了。”</p>

    虞千瑶忍不住小声问，“难道他们就那么轻易的让你跑了”

    程嘉梁笑了，“怎么可能，他们监视我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我那时候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被收养的那一年，除了训练就是让他努力学习功课，他和施云惊对为什么这么做都一无所知。

    要不是教他们格斗术教练的一次口误，说到了他的另外一批学生，程嘉梁之前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异常。

    那个格斗术教练说的那个名字是“赵坤”。

    他说那孩子，真的就是个狼崽子。

    然后，心里存疑的程嘉梁暗中跟了过去，一直跟到了永宁市的一处山林，落仙山。

    落仙山毗邻长江，其中一处峭壁之下，正是翻腾奔涌的滚滚长江。

    而峭壁的另外一边，山体崎岖，连绵不绝。据说这里曾有仙人从天上降落，因此取名落仙山。

    程嘉梁在落仙山目睹了一场真枪实弹的真人求生。

    和他差不多大的一群孩子，有限的食物，有限的火源，有限的饮用水。

    他们要在这山中度过十天。

    毒虫，猛兽，天险，缺少食物或者火源，来自同伴的争抢。

    有人葬身于那里，只有真正走出来的，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程嘉梁那时候因为还没逃跑，他和施云惊都是培养等级很高的那种，自由度很大。

    没人发现他跟去了落仙山。

    十天后，衣衫褴褛的程嘉梁也回来了。

    收养他的人问他这段时间究竟去哪了

    程嘉梁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他精神恍惚的说从小到大从来没离开过永宁市，突然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收养他的人信没信他不知道，反正问过之后也没再追究，可能那人也是怕被上面惩罚吧。

    自那以后，程嘉梁就开始有意识的变蠢，变丑，变笨。

    收养人以为他是流浪的那十天出了意外，所以才变成那样，带他去医院检查了好几次，也没检查出什么。

    施云惊本来学习进度没程嘉梁快，格斗术也差了一分的火候，向来都是被程嘉梁压着打。

    但程嘉梁变蠢了后，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施云惊不承认这种胜利。

    哪怕程嘉梁跑回孤儿院，收养人也没去找过他，同吃同睡的两个亲密无间的伙伴成了完全两个世界的人，施云惊也一直记得他曾经的失败。

    他把他新学的内容教给已经变废变蠢的程嘉梁，恶狠狠的说，来啊，打啊。

    可惜啊……

    程嘉梁其实有点感谢那段时间施云惊教他的一切。

    哪怕那段时间，他过的像狗一样。

    程嘉梁跑回孤儿院后，一直让自己在人群中，从来没有落单的时候。

    他真的怕死，怕像在落仙山里，悄无声息，再也没出来的孩子一样。

    “我不是他们的人。”程嘉梁再次重复了一遍他说过很多次的话，“所以，阿瑶，你可以信我。”

    虞千瑶试探的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程嘉梁摇了摇头，“我只被收养了一年，第一年能知道的东西太少。而且，如果我真的知道什么，那我坟头的草早都两丈高了。”

    说到这儿，程嘉梁笑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学心理学吗”

    “因为我想学催眠。”

    程嘉梁放手松开了对虞千瑶的钳制，他来到墙壁上悬挂的那个液晶电视前，将电视打开。

    又走到电脑处翻出了一个视频文件。

    虞千瑶握着刚刚被扭的微疼的手腕，疑惑的看着程嘉梁的动作。在程嘉梁示意她看电视的时候，看了过去。

    一直黑屏虞千瑶从未见打开过的电视机显现出了画面。

    画面中是程嘉梁。

    拍摄的镜头离他很近，他整个人都充满在了镜头内。

    视频中的程嘉梁在说着话。他一直强调着放松，在虞千瑶有些晃神的时候，电视机的屏幕再次一黑。

    虞千瑶猛然惊醒。

    她连忙转头看向程嘉梁，只见程嘉梁手里拿着遥控器，面无表情，在见她看过去的时候，微微勾了下嘴角。

    “别看的太入迷。”

    程嘉梁盯着一片漆黑的电视机说道，“这是我曾经用来自我催眠用的。”

    “说起来，我曾经有长达五年的时间一直处于自我催眠状态。”

    “那五年里，我告诉我自己，我出身于世代书香，就像沈老教授一样，我父亲不是杀人犯，母亲也没有为生活所迫去做某些生意。我从来没住过仁爱福利院，自然也没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当然，我也没被收养过。”

    “我洗了自己的记忆，忘记了一切，当年收养我的人就算在我的面前，我也不相识。”

    “为了远离他们，我也算机关算尽了吧。”

    “可惜……”

    可惜自从遇见赵坤，他五年的催眠功亏一篑。

    赵坤就像个烦人的苍蝇一样，喋喋不休的围在他身边，不断的重复他本不应该记得的福利院的时光。

    对于程嘉梁来说，赵坤就是破坏他为自己设定完美画卷的一滴黑墨水。

    显眼，又让人厌恶。

    虞千瑶看着漆黑的电视屏幕。

    “那你现在不再进行自我催眠了吗”

    怪不得她曾经在程嘉梁身上发现太多违和的地方。

    一面是儒雅风度翩翩的大学老师，一面又沉郁自我，眼中没有是非对错。

    长达五年的自我催眠，让他变的混乱而又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