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直在为自己的旁观而自责, 但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 他很快就犹豫了。

    “您能保证, 那群女学生不会把我的店闹到迫不得已关掉吗我家里有妻女要养，没有这个店，我们都会活不下去的。”

    闵枝慧没有马上回话, 她双手插兜地仰头看着那个监控器，过了好一会儿才略微侧头望向老板。

    “我是律师, 不能撒谎。所以我只能说, 我不能保证。因为那群女学生有家人, 她们进去几年也会出来。我没办法跟你保证你的未来会是如何，我只能诚恳地请求您，问问您自己的良心, 是否能够放任不管。也问问您的妻子，是否能够就这么看着你, 见死不救”

    赵建元慌了一下, 他没想到师妹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刚想向老板解释什么，就被闵枝慧打断了。

    “建元哥, 让他自己做决定。”

    闵枝慧有百分之三十是在打赌，有百分之七十是胸有成竹。

    对于辣年糕店老板这种人, 她见得不少。

    他们有最起码的良心和善心, 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对别人施加善意，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最根本的利益，他们会开始犹豫, 会感到良心遭到了谴责。他们辗转反侧，纠结无比。

    这么做是否对呢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呢自己的家人是否支持他们呢

    他们会想很多。

    如果没有人去激他们一把，那他们最后极有可能是慢慢缩回自己已经伸出来的手，躲到角落，用不忍的目光看完全程。

    闵枝慧对这种人不予评价，因为她也算是这类人。

    辣年糕店老板这种人，在社会上很多，基本上每个人都是，除了个别已经丧失了良心的变态者。

    她没有资格批评老板，也没有资格对他指指点点。

    “哦，忘了跟您说京顺的近况了。”闵枝慧干脆坐回来，用食指敲打着桌面，“因为家境贫寒，她现在不得不四处借钱来支付她奶奶的住院费，而现在那群女学生也没有丝毫的歉意，对她奶奶视而不见。你说，这个社会怪不怪，明明不是京顺的错，她却要以十八岁的年龄活得比三四十岁的人还要辛苦。我看着都不忍，只能努力帮她打赢官司了。”

    她在无形之中给老板施加了压力，让他有种不自然的见不得光的感觉。

    他不敢直视闵枝慧，只能将视线落在桌面上。

    “她……”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低下了头。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赵建元和闵枝慧对视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这句话就代表着老板还是很在意李京顺的事，她们又有更大的把握说服他了。

    其实这次过来，闵枝慧不仅仅是为了拿到证据，也是为了说服老板以证人的身份出席庭审。

    “对不起吗如果真的感到对不起的话，就请您帮帮我们吧。”

    略微的压迫之后是闵枝慧诚恳的请求，把老板唬得搞不清方向，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谴责他还是在请求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京顺是您的女儿呢您能眼睁睁地看着京顺满怀不甘的活下去吗”

    “怎么可能！我一定会让她们得到惩罚！”老板猛地拍打桌面站起来，他狠狠地咬着牙，“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落到这个地步。”

    闵枝慧这一句话直接压垮了老板坚持的脊背，他不由想到了自己家中那个才两岁的女儿。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女儿被欺凌成这样，他会做出什么事。

    “所以京顺也是这样啊……真的，我们真的想拜托您，充当京顺的证人吧……”

    老板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闭了闭眼，一字一句：“我知道了，我会出席庭审的。”

    “谢谢您！真的谢谢！”闵枝慧感激地站起来对他鞠了一躬，然后提出了接下来的要求，“所以，我能看看您店门口的监控吗”

    “可以。”

    老板调出监控视频后就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闵枝慧，她紧紧地盯着屏幕，生怕自己漏掉什么。

    屏幕里放的是李京顺被一群女学生围在墙前的视频，她们先是对她的头动手动脚，拿手指不停地戳她的太阳穴和额头。没一会儿，李京顺推开了一位短发女生，似乎还说了什么，那群女学生就突然朝她一起涌了上去。她们把她推到在地，用脚踹她的背和腰。或许是这样还不足以熄灭她们的愤怒，那位短发女生打了一通电话，过了十分钟，另一群男生出现在了视频里。

    短发女生等他们来了以后，死命地要扒李京顺的上衣，结果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另一边一个穿着裙子加运动裤的女生也上来帮忙了，李京顺的力量比不过她们，便被她们硬生生地扒开了上衣，她拼命想要护着自己的胸口，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她们把她的胸罩也扯开了。

    因为监控离她们比较远，所以有些模糊，闵枝慧只能看到她们大概的动作，但仔细一点的就看不清了。

    看到这里，闵枝慧暂停了视频，关掉了界面，她双手撑着头，不停地深呼吸。

    听李京顺讲，远不如亲眼见到的惨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询问老板：“我能把里面她们对京顺实施校园暴力的视频都拷贝下来吗”

    “当然可以。”老板说，“所有的视频都在这个文件，你可以都拷过去慢慢看。”</p>

    闵枝慧和赵建元对视一眼，然后说：“谢谢。”

    等闵枝慧拷贝完视频，她和老板又仔细讲解了证人方面要做的事情，老板一一应了。

    闵枝慧和赵建元离开后，老板给自己的妻子打了一个电话。

    “喂雅君啊，那个……我回家后有件事想和你说，你今天接完芝芝就赶紧回来吧……嗯，好，回家见……”

    ……

    “今天你很反常。”赵建元一遍开车一边说，“以往你不会这样和证人说话的，是因为……感同身受吗”

    因为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闵枝慧拆开一包饼干充饥：“哥你看出来了”

    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几个饼干，咔吱咔吱地吃着。

    赵建元无奈地笑了下，打开副驾驶位的抽屉，拿出一瓶矿泉水随手递给她：“慢慢吃。我跟你一起工作了也好几年，怎么可能不了解你工作时的态度。以前你可不会这样用气势压迫别人的，不是你说的嘛，律师，最首要的，是理智。”

    她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继续道：“是有一点感同身受吧。京顺和以前的我有点像，情绪上面是被影响到了。说实在的，我觉得我也没什么资格去给他施加压力，但是不做又不行。你也知道，我们生活中大部分的人都跟他很像。”

    “这倒是。你看他最后同意也是因为想到了他女儿，如果他没有女儿，恐怕没这么简单了。”赵建元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面有一辆车在跟踪他们，“枝慧，你仔细盯着后面那辆白色轿车，我总觉得那辆车在跟着我们。”

    “什么”闵枝慧赶紧把饼干放好，坐直身体，死死地盯着后视镜好一会儿，发现那辆车确实在跟着他们，“那辆车是在跟着我们。”

    “要不要甩掉它”

    “不用，我们找个地方把它拦截了，我倒是要看看，谁还刚这么跟踪我们。”闵枝慧冷笑。

    赵建元开车是一把好手，再加上他对附近的街道很熟悉，他把车开进一个比较复杂的小道里，前面是一个很小的巷子，车子根本过不去。

    那辆车也跟着他们进来。

    他立马打了个方向盘往左边拐了三个拐。

    白色轿车跟他们进来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左边的小道，他们刚想往左边拐，就发现赵建元他们已经从后面把他们堵住了。

    原来赵建元拐的三个拐相当于一个圈，绕到外面来了。

    白色轿车无路可走，只能停下来。

    闵枝慧气势汹汹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走到他们的副驾驶车门前，敲了敲窗户，示意他们下来。

    车内坐着两个男士，一个戴眼镜，一个杨梅头，拿着相机。

    闵枝慧的第一想法是记者。

    事实上的确是记者。

    他们两个人下车以后，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们跟踪我们干嘛”闵枝慧抱胸，冷冷地上下扫了他们几眼，典型的记者装扮。

    “我们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新闻可以爆”戴眼镜的记者说。

    “我”闵枝慧指了指自己，无语极了，“我只不过一个律师，你们跟着我能拿到什么新闻”

    她说话时，眼睛里的冰碴子仿佛能刺死那两位记者，说完话，她干脆趁他们不注意，夺过他们手中的相机，翻看着里面的照片，发现都是她在辣炒年糕店的照片。

    杨梅头记者慌赶紧上前想要拿回相机，却被赵建元挡住了，他讽刺地笑了笑：“这位记者xi，偷拍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闵枝慧把里面有关她的照片全都删掉了，然后递回去：“我们正在接受一个委任，里面的人可不是你们现在能爆出去的。最后警告你们一句话，谁要是敢去打扰那个人，我不介意告你们的报社。”

    这两位记者的胸前挂着标签，上面写着xxx报社，是个不知名的规模非常小的报社，根本就禁不起告官司。

    他们也正是因为缺乏新闻才会想到跟踪闵枝慧的。

    杨梅头记者赶紧小心翼翼地拿回照片，不满地瞪着她。

    闵枝慧嗤笑一声，懒得和他们拉扯，和赵建元直接开车离开了。

    眼镜记者推了推快要掉下来的眼镜：“我要跟她死磕到底，阿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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