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结局(已修)
作品:《他超护短》 果然是谢酌。
他站在门外, 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夕阳光线下的脸部轮廓显得凌厉而无情, 仿佛一瞬间回到他阴郁残戾痛揍校霸的那个晚上。
却在抬眼看见她时, 转瞬之间, 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软化下来,清俊脸上浮起淡淡的笑, 是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周厌语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 溃堤而出。
门卫摆着手说:“你们低调点,别被人发现。”
周厌语只好忍住哽咽, 快步跑了出去, 被谢酌死死搂进怀里, 眼泪全蹭到他脖子上。
“别哭。”他的手插/入她黑发,指腹温热地熨帖着她的发根, 他哑着声音重复, “别哭,我心疼。”
周厌语没哭出声,但是身体却在不停颤抖,痉挛似的, 失控了。
“谢酌,”她不停地喊他, 怎么也喊不够, 只是两天而已,像是过了两个世纪,“谢酌……”
谢酌歪头亲了亲她耳尖, 又循着她的气息轻轻吻掉她脸上的泪水:“我在,周小船,别哭,我真的心疼。”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
后头有人说:“给你女朋友请了假,你们晚上可以多待一会儿,不过九点半之前一定要回来。”
谢酌和那人道了声谢,很快就拉着她上了一辆车。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周厌语一眼:“小姐可别哭了,少爷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酌瞥他:“开车。”
周厌语紧紧抓着他的手指,指甲都快陷入他骨头,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他一时半刻的真实存在。
如果没有谢酌的手挡着,她现在已经把自己的手心掐烂了。
谢酌浑不在意,重新将她抱进怀里,他的骨头很硬,硌着她,她却只想再紧一点儿。
“谢酌。”她的声音里染着浓浓的哭腔。
“嗯。”谢酌在她耳边说,安抚她,“我来找你了。”
难得享受一会儿安静的相处,没多久,目的地就到了,一家酒店。
司机在谢酌下车前有意无意地提醒了一句:“少爷,您答应总裁的事……”
谢酌冷下脸,似乎并不想让周厌语听见那种事:“和你没关系。”
司机倒是不在意被刺了一下,只是彬彬有礼地笑了笑:“少爷,有需要的时候请打电话。”
谢酌给他的回答只有个后脑勺,司机无奈。
周厌语一点也不害怕谢酌带她来酒店,她抓着谢酌手指,走得比他还急切。
谢酌终于露出半个月来第一个笑容。
房门关上,谢酌转身就把她推到门板上重重吻了起来,周厌语这一回也不再绷着,攀着他颈项,主动、青涩。
“害怕么”谢酌喘着气在她耳边问。
“不怕。”周厌语说,有一点点的委屈,“但是我害怕你等会儿就走了。”
谢酌笑了一下,在她唇上啄了琢,郑重地保证:“今晚都不会走。”
周厌语怔怔看着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他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好像有哪里悄无声息地变了,变得比以前冷,也锐,少了那股子令人向往的悠然自在。
这才短短两天而已。
她忽然想起在车上时,司机说的那句话,脸色骤变:“你是不是和你爸做了什么交易!”
谢酌目光闪了闪。
周厌语确定他是真的做出了选择,眼泪险些又要掉下来。
她不爱哭的,可是忍了这么久的委屈,乍一看见他,她就忍不住,但她也知道,他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你们做了什么交易”她攥着他的手指,低声问,“告诉我,实话。”
谢酌抿了抿嘴唇,本不想多说,却在她逼视的目光下软化:“他替我找你,我回谢家。”
周厌语心里被狠狠一刺,疼痛如潮水漫上来。
她是知道谢酌过去的,他对谢家深恶痛绝,好不容易脱离谢家继承人的身份,却为了她又心甘情愿趟着火走回去。
周厌语捂住眼睛,她想,她究竟有什么委屈的先离开的是她,谢酌不仅没有怨恨她,反而为她牺牲了那么多,她简直就不是人。
她崩溃地蹲下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砸掉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那是因为她,他才一动不动地任由别人往他身上戴上的枷锁。
“你这么笨,这么笨,再多等几天,我一定能找到机会给你偷偷打电话的……”
“我等不了。”谢酌也蹲了下去,几乎是单膝跪在她面前,抬着她下颌,凝视着她,“周厌语,我一分钟都等不了,当时就算谢停回要我半条命我也心甘情愿。”
谢停回过来找他,告诉他,他知道周厌语在哪儿,那一刻,两天没合眼的谢酌险些没站稳。
别说回谢家,就是要拆了他的骨头,剥掉他的筋肉,他也心甘情愿。
“没事,”谢酌擦了擦她的眼泪,轻声说,“我原本也打算回去,现在只不过稍微提前了一段时间而已,谢停回欠我的,我早就决定要拿回来了,只是中间省了一个步骤而已。”
原本,他是想逼着谢停回把亏欠他的东西送到他手里,现在,却变成了他向谢停回索要,意义大不一样,但他不需要对周厌语说。
谢酌打横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这是一家酒店,窗帘厚厚合上,中间摆着一张双人床,旁边就是浴室。
周厌语抱着他颈项的手紧了紧,谢酌撩着眼皮看她,眸底幽暗,蓄着一层阴郁:“现在害怕了”
周厌语看着他,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了不怕,你怎么不信。”
谢酌把她放到床上,她眨了下眼,谢酌再次亲吻上去。
不同于刚才那个吻,这一次他带着几分小心和怜惜,甚至没有深入,反而还是周厌语仰头主动加深这个吻。
温度在缓慢攀升,分隔许久的感情在这一刻将要爆发,身下柔软的床垫带着他们悄然陷入温柔乡。
唇边溢出一声叹息,谢酌紧了紧手,终归还是放开了她。
“你这么信任我不太好,万一我……”他站直身体,拉开外套拉链,脱下,扔到一旁,瞥见周厌语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的认真表情,话语止住,叹气,“算了,谁让你是周厌语。”
谁让她是他那么喜欢的周厌语。
谢酌终于恢复了一点儿以前的不要脸模样,用周厌语的话来讲,就是风情万种。
想来谢酌不会喜欢这个形容。
周厌语坐在床上,靠着床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少看一眼她都觉得亏。
谢酌伸手兜住她后脑勺,长发在他指间瀑布般散开,他抓了满手的青丝。
“饿了吗”他问。
“不饿。”
“要洗澡吗”
“不洗。”
“那你想干什么”
“想听你说话。”周厌语说,“说什么都行,就想听你说话。”
谢酌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周厌语心口一缩。
三个小时之后,他们又要分开了。
她抿唇,把他拉到床上:“那就说三个小时。”
“那我可能得渴死。”谢酌笑。
周厌语沉思,起身下床,想叫几瓶饮料上来,谢酌好笑地拉住她胳膊。
“别动,省几分钟,多待一会儿。”
省几分钟。
周厌语鼻头酸涩,他们俩现在,哪怕只是待一块儿几分钟都已经算是奢侈了。
谢酌从她身后抱住,下巴搁在她肩窝里,说话时下颌微动,搅得她心乱如麻。
“我也想听你说话。”谢酌一边说话,一边摸索着扣住她的手,十指相交,“和我说说话吧,我有点困了。”
周厌语身体一瞬绷紧,片刻后又放松下来,万语千言涌到喉间,她却只能艰涩地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
周厌语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了,说到余安楠逼她做选择时,她难堪地低下了头。
一个选择题,选择母亲还是男朋友,她选了母亲,现在男朋友就在她身旁,她的这些话,对他来说,不亚于扎进心口的一把刀。
她开始后悔全部说出来了。
谢酌抱着她,没有说话。
身后寂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周厌语不敢开口,她提心吊胆着,害怕谢酌会后悔过来找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像谢酌那样,他出卖他的未来,只为了来见她一面,她却为了余安楠的一句话,主动退步。
腰间力道愈发紧,谢酌用力把她抱回床上,抵着床头,面上却没有半分悔意。
他额头亲昵地贴着她的,眼眸相对,都能从对方眸底深处看见令人欣喜若狂的感情,他的声音依然冷静、理智,甚至半点也没有责怪她,他明白余安楠对周厌语的意义。
从她那次发烧自虐的举动中,他已窥得一斑。
纵然理解,他仍忍不住收紧手臂,拥紧她,想就这么收下她,理智警告他不行,他只能恶狠狠掐住她下颌,指腹下面的皮肤留下一大片红色。
他重重说:“周厌语,你欠我的,以后我会加倍拿回来。”
下颌隐隐作痛,周厌语没有在意,她握住他的手腕,认真地答应:“好,要是你忘了来拿,我给你送过去。”
周厌语虽说不想吃东西,谢酌仍怕饿着她,叫了些夜宵上来,周厌语一开始没觉得饿,吃了几口才发现有些停不下来。
她最近是真的饿着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说悄悄话,周厌语抱着被子,安安静静地听谢酌说之前手机打不通的事。
“我妈和朋友约着去x市爬山,碰上山体滑坡,被困了一天,救援队最初找不到她,最后才从一个隐蔽的地方发现她。她伤得比较重,昏迷了一整天,晚上才醒,我没敢离开病房,手机没电了也没注意到。之后缓过神,在外面给手机充了电,开机就接到你电话。”
谢酌攥紧她的手,声音微沉。
“你说你要转学不回来了,我以为我听错了,然后接到许开升电话,他说你转学了,班主任刚说的……我妈那时候也正好醒了,我不能走,我走了,没人看着她。”
谢停回不知道李回苏出事,李回苏几乎没有亲戚,她就谢酌那么一个儿子,医院也就他一个人在满心焦急地等她苏醒。她人那会儿正在鬼门关挣扎,谢酌不可能留下她一个人就这么抽身走人。
“中午有人过来替我照顾我妈,我这才抽出时间回了趟学校,发现许开升说的都是真的。”
说到这儿,谢酌垂下了眼,想笑,笑不出来,他那时都快疯了,两场突如其来的打击,差点打碎他浑身的骨头。
他争分夺秒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顾弥正好给他打电话转述了一遍周厌语的话,他稍微冷静下来,想到周厌语之前曾用过他手机给她母亲打电话,立即重拨了过去,几次下来才知道这个号码可能被拉黑了。
他一边思索怎样才能最快地联系上周厌语,一边买了一堆电话卡,不停地给余安楠拨电话,一开始对方还会接,两句话下来立刻挂断。
之后再打已经打不通了,但他好歹知道了余安楠当时号码归属地在b市。
顾弥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傅难言已经在想办法确定周厌语具体位置了,让他再等等,没等傅难言给他消息,谢停回就给他打了电话。
那个时候谢停回已经去x市找李回苏,李回苏受伤,他正好可以趁机重新追求她,但他被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的李回苏愤怒地赶了出来。
听说谢酌下午突然回了l市,谢停回心里不悦,让人打听谢酌回去做什么,这才知晓原因,作为商人,审时度势,趁火打劫,是他的本性。
“谢停回和你妈妈正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谢酌波澜不惊地笑了笑,“他让我签了个同意书,成年之后回谢家继承公司,我签好了他才告诉我你的学校。”
李回苏知道后,气得差点从病床上爬起来痛揍谢停回。
“我收买了门卫,让他们喊你出来。”谢酌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周厌语抓着他的衣服,眼圈又红了。
他那时候得多痛苦母亲在鬼门关边缘徘徊,女朋友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地抛下他远走他乡……
只是这么一想,周厌语就难受得快要喘不上来气,她被逼做选择,割舍一方,与此同时,谢酌却腹背受敌。
周厌语猛地坐起来,双膝跪着,拽住他衣服,语无伦次:“那,那你现在赶紧回去,你妈妈还在医院,反正你已经知道我在哪了,下次还可以再见……”
谢酌任她摆弄:“虽然谢停回很混蛋,但是在照顾人这方面,他确实比我熟练。”
好歹也是暗中照顾青梅竹马初恋几十年的痴情种,如今晓得自个儿爱上了前妻,想必他只会想尽办法去弥补。
谢酌不清楚李回苏心里对谢停回究竟什么想法,这次算是个机会,如果李回苏愿意回去,谢酌不拦她,如果她不愿意回去,谢酌也不会让谢停回得逞。
周厌语伸手摸摸他的眼尾,她喜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型很漂亮,凝视着她的时候会带着几分情,笑起来就更漂亮了。
“你困吗”指腹磨蹭了一下他眼睑下的淡淡黑眼圈,她心里紧紧揪起来,刚才听他说话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从头到尾,他要做的事太多了,算算时间,他几乎没有机会睡觉,周厌语立即说,“咱们不说了,你先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喊你。”
谢酌微微皱眉,正欲再说什么,周厌语一把拉上薄被,盖到他身上,她也钻了进去,紧紧靠着他,想了想,又探起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没有立刻离开,温热呼吸在他唇边蔓延开。
“睡觉吧。”她揽住他颈项,靠进他怀里,“下次换我去找你。”
周厌语回学校时已经快九点半了,刚好掐着时间赶到,这会儿快到放学时间,余安楠想必就在门口等她,她今晚要和余安楠摊开了说。
谢酌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被建筑物遮住。
他想抬脚再往前两步,终归还是抑制住了,转身,面无表情问道:“约好了”
司机说:“余小姐听说是总裁约她,没有怀疑,答应了。”
谢酌点点头,上了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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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来接周厌语的是余安楠助理,小林。
小林解释:“有个大客户约老板见个面,可能有什么生意要谈,老板待会儿才能回去。”
周厌语坐在车里,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里开始盘算回去后该如何摊牌。
“小姐……”小林欲言又止。
周厌语抬着眼皮看她,表情冷淡,和余安楠如出一辙。
小林想说的话顿时哽在喉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到家之后,小林提醒道:“小姐,老板给你准备了夜宵,放在厨房。”
周厌语点点头,默然不语,也没有要去吃夜宵的打算。
小林走到玄关,没忍住,回头:“小姐,老板今天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周厌语脱校服外套的动作顿住,却没有要仔细询问的打算。
小林只好叹着气,开门离开。
等她走了,周厌语才去柜子里翻看有没有ok绷,她们刚搬来没两天,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医药箱也没来得及准备。
周厌语咬了咬嘴唇,拿起钱包,准备下楼找家药店买点常用药品。
刚从电梯出来,小林就神色略慌地跑了进来,正好撞到她肩膀,连忙道歉,一抬头看见是周厌语又住了嘴,脱口而出:“小姐!老板住院了!”
周厌语脑子一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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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厌语赶到医院时,谢酌正好交完医药费回去,周厌语站在手术室门口,与谢酌打了个正正的交面。
谢酌倒是并不惊讶会在这儿碰见她,言简意赅解释道:“是急性阑尾炎,正在手术,应该快出来了。”
周厌语骤然松了口气,脱力般扶住墙,胸口的冰冷渐渐染上温度。
幸好只是阑尾炎。
她害怕医院,她爸爸就是在医院撒手人寰的,她特别怕亲近的人住院。
谢酌搂着她,轻拍着她后背:“没事,快出来了。”
周厌语缓了缓,从最初的惊慌里回过神,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我妈,你送她来的医院”
谢酌看了看她,无奈坦白:“原本约了你妈妈谈一谈,刚谈了没几句,你妈妈阑尾急发,我就把她送来医院了。”
助理小林看了看周厌语,又看了看谢酌,开始思考自己是假装没看见呢,还是识趣地离开呢。
“你们谈了什么”周厌语往手术室看了眼。
谢酌拍拍她脑袋:“没什么。”
手术很快结束,余安楠被送进病房,周厌语在门口踟蹰了很久,被谢酌推着肩膀推进了病房。
助理小林接了电话,正在处理生意上的事,谢酌等在门外,病房里就周厌语和余安楠两个人。
余安楠打了麻药,脸色不是特别好看,有些苍白,少了些冰冷,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人居然多了一股子淡淡的人气。
看见周厌语进来,余安楠微微阖眼。
病房一片寂静。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余安楠先开口,声音还带着一点点的虚弱,显得不那么强势,稍微好相处些。
“嗯。”周厌语承认。
“他今年多大。”余安楠没头没尾地问。
周厌语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却仍然回答了:“十六,月底就十七了。”
余安楠没有再说话,病房陷入最初的寂静。
半晌后,余安楠似乎有些口渴,想喝水,伸手没拿着杯子,周厌语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她。
余安楠端着杯子,看着里面的水纹从涟漪四散逐渐恢复到平静。
“我收回说那小孩是骗子的话。”她突然说。
周厌语睁大眼。
“但是,”余安楠喝了两口水,把杯子放回去,她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有些虚,麻醉的药效逐渐失效,伤口的疼痛开始蔓延,“你了解他么”
周厌语问:“怎么样才算是了解家庭关系或者过去”
余安楠从眼尾睨她:“那些都太片面,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小孩,城府太深。”
周厌语默了默:“……我知道。”
“知道你还——”
“但他对亲近的人一直都很坦诚。”周厌语打断,“包括我们周围的同学,老师……妈,你们谈了什么”
余安楠略微诧异地抬眼:“他没告诉你”
周厌语也诧异了:“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余安楠皱了皱眉。
周厌语明白过来,竟然有些想笑:“妈,你们谈的话,你应该不想让我知道吧。”
所以谢酌不会单方面就告诉她,他就是那样的人,喜欢多管闲事,却总把握着一个度。
余安楠抿起嘴唇,她有些累了。
周厌语把耳边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她捏了捏耳垂,静静道:“妈,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都走到了门口,余安楠才出声。
“提到你爸了。”
周厌语停在门边,手握着门把手,余安楠偏过头看向窗边,之后也没有再说话。
周厌语回头,斟酌片刻,重新走了回去,心平气和地说:“妈,我可以和你聊聊么”
余安楠并未拒绝。
周厌语给她掖了掖被角,拉过椅子,坐下,歪着头思索该从何说起,片刻后,她保守地选择了一个开头:“妈,我是在n市遇见的谢酌。”
余安楠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她知道n市那次的事。
周厌语十指交错置于膝盖上,难得余安楠愿意听她讲话:“明明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我一直都记得他,因为那天,他离开之前对我笑了一下,大概是想安抚我,所以笑容有些温柔——很像三年前的你,我很久很久没见你笑过了。”
余安楠放在被子上的手指痉挛似的抽了抽,床头吊水的塑料管子微微晃动。
周厌语温声说:“爸爸的离开,都是因为我,我知道,所以我从不敢祈求你能对我笑一笑。但是妈,你不能剥夺其他人对我笑一笑的权利,这三年,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爸爸,妈妈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在谢酌转学过来之前,我就顾弥一个朋友……”
“这样的我几乎一无所有,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可以被图谋的东西,谢酌不需要特地在我这样的人身上下功夫……所以我从来不怕被人算计,因为我就等于是个赔钱货,谁拿了谁亏。”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妈,我现在有谢酌,我不怕被人算计,但我怕别人会算计他,我更怕别人利用我算计他,他已经为了我被迫向他爸爸低了一次头,我不能让他再低第二次,他明明那么骄傲……妈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余安楠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无声地望着周厌语,她的嘴唇还有些白,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东西,光喝水,对身体健康起不了太大作用。
说了这么多,周厌语的心境也慢慢平和下来,她看了眼吊瓶里的水,还剩一小半,余安楠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周厌语绞了绞手指,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很难受。
“妈,你大概不知道,谢酌妈妈现在也在住院。我转学那天,他妈妈刚好遇到山体滑坡,下落不明,我给他打电话时,他妈妈还没有醒过来。他家的情况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当时医院只有他一个人在等妈妈醒过来……”
“如果我现在能回到那一天,我一定不会给他打电话,更不会转学,我会过去找他,陪他一起等。”
周厌语站起身,准备出去找护士过来换水,把椅子推回原位时,她转过了头,深深地望着余安楠,轻声说:“还有一件事,妈,你做的饭菜很好吃……”
她扯了下嘴角,没能成功笑出来。
“可是我已经吃不出来以前的那种味道了。”
余安楠眼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像是破冰船猛然撞上一层冰,厚厚的冰层缓慢碎裂,裂痕愈来愈大,冰块彻底炸开。
病房外面,助理小林把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看见周厌语出来,她动了动嘴唇,话都到了嘴边,被周厌语一眼看得又生生咽了回去。
谢酌抚了抚周厌语耳侧的头发,低声说他要回x市了,周厌语默默点头,她不能和他一起去,她还要留下看护余安楠。
和李回苏一样,余安楠身边此时也只有她一个亲人。
“忘了这个。”谢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新不旧的盒子,“从你妈妈口袋里掉出来的,我估计她可能不大想见到我,你拿着。”
周厌语迷茫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眼,是一副崭新的翠色耳环,应该是什么玉镶嵌上的。
“质地很好。”谢酌看了一眼,简单评价。
周厌语收起盒子,并没有太过在意这副首饰。
谢酌走之前,周厌语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他转身,周厌语上前一步揪着他衣领把他拽下来,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只不过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威胁。
她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微渺,却十分坚定。
“我会说服我妈,我一定会回去。”
虽说vip病房外人不多,但不管怎么说小林同志这个超大电灯泡还在,谢酌不能当着余安楠助理的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忍了忍,克制地抬手拢住她纤细颈项,指腹温热,贴着她的血管,能感受到她身体里的某种跳动。
他用拇指蹭了蹭她下颌,没再多说,转头离开。
叫来的护士给余安楠换水时,后者已经睡着了,周厌语看着她呼吸绵延的侧脸,摸不大清她是真睡还是假睡,但她关门时仍然放轻了动作,生怕惊醒床上的人。
小林买了两份宵夜上来,催促道:“小姐,这里我看着就行,你回去睡吧,明天你还要上课。”
“请假吧。”周厌语喝了口粥,含混道,“你回去休息吧,你都忙了一整天,我妈那边的生意你还要顾着,两头不一定能忙的过来。”
小林似乎还想坚持,周厌语已经把另一份宵夜塞进了她手里赶人了。
小林握着夜宵,有些哭笑不得,最后拗不过周厌语,只好退一步。
走之前,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走了回来,抬手,按在周厌语肩头,格外认真。
“小姐,有些话我还是想说,老板其实很关心你,你男朋友人应该挺不错的,要不然老板早就看他不顺眼把他赶走了,老板没赶他走,说明老板可能并不是真的讨厌他……如果你坚持要回去的话,老板也许会松口。”
周厌语不是很抱希望,只没精打采地嗯了声。
小林像是生怕她不信,补充说:“是真的,老板很关心你,小姐,老板已经三年没做过饭了,这两天,她是为了你才亲自下厨做饭的,做的都是你爱吃的饭菜。”
周厌语有点吃不下夜宵了,她想起刚才在病房里是怎么对余安楠说的,她吃不出来以前那种味道了。</p>
小林原地转了一圈,苦恼地拽了拽头发,豁出去似的,痛苦又纠结地暴露出一个秘密。
“小姐,你别怪老板,老板确实比以前冷淡很多,但是做生意的,有时候需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叫对手看出半点的情绪起伏,老板这三年,真的很辛苦……”
“她很忙吗”
“很忙的。”
“所以连接我一个电话的时候也没有。”周厌语咬了口夜宵,有些食不下咽,可能是口渴,她想。
小林憋不住,更想拽头发了,她这几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头发估计今晚就要掉光了。
“小姐,你每次给老板打电话的时候,老板不管当时在做什么,都会立即停下来,盯着手机上你的名字,一直到你挂断她才继续做事。”
周厌语诧异抬头,这一点她完全没想到。
小林挠了挠下巴,心想反正说都说了,再多说点儿也没什么吧,于是犹犹豫豫地继续了下去。
“而且,老板每次上岸都会抽时间去给你买东西,这三年,寄给你的衣服鞋子护理品什么的,都是老板亲自去店里选的……小姐,你没想过为什么老板三年没回家,给你买的衣服尺寸却从来没小过吗”
周厌语怔了怔,她细细回想,余安楠以往给她寄回来的衣服,确实都是合身的。
小林叹气:“因为老板一有空就会回家偷偷看你,她会去学校外面等你,有时候你去食堂吃饭,不出校门,老板等不到你就会回家睡一晚上,她给你买的衣服尺寸,都是照着你家里那些衣服买的……她真的回去过很多次,你生过几次病老板都知道……”
周厌语不自觉蜷起手指,后背绷了起来,心里头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竟然隐隐窜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大有燎原的态势。
“说句不应该说的,老板她很胆小,她想见你,又害怕你看见她,你每次生病去医院,她都是半夜去看你。”小林摇摇头,她说的太多了,“小姐,老板不让我和你说这些,你千万别在老板面前提到这些事,要不然老板会生气,严重点就直接开除了我。”
周厌语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消化了,思维竟有些跟不上。
“她……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周厌语坐不住了……她想现在就进去问问余安楠,为什么她要一直欺骗她为什么不肯让她知道她回来过为什么去学校看她要偷偷的为什么不敢让她知道这一切
还有,她还记得,余安楠经常给班主任姜正尧打电话询问她的近况,如果小林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叠合起来,真相竟让人难以置信。
小林反应快,后怕地扯住她胳膊:“小姐!老板睡着了,千万别问,我会被炒鱿鱼的!”
周厌语眼眶红红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都快软了。
“为什么”周厌语问,“为什么她都不让我知道”
“这……”小林犹豫了一下,“也许,老板是害怕一见到你就会忍不住对你太好吧……”
话说出来她都有些不相信,怕对女儿太好才故意疏远女儿这道理根本说不通。
周厌语却在她说完时,猛然想起另外两件事。
她在家里遇到余安楠那次,余安楠说她这次知道吃药了,像是长辈的责备;还有上次去外婆家,她下车时撞到头,余安楠下意识想过来看看她的动作……
两次,余安楠两次都差点暴露,可是周厌语居然一次都没有多想——她不敢多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看着紧闭的病房门,想象着余安楠侧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神情,也许和很久以前一样,也许一切都没有变。
周厌语心跳加速,居然开始期待起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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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周厌语拎着热腾腾的粥进了病房,余安楠今天可以吃一些流食,还需要适当地下床活动一下。
周厌语想扶她走走,余安楠皱眉错开她的手:“小林去哪了”
周厌语无动于衷:“正替你处理生意。”
余安楠想按医护铃,喊护士过来扶她,周厌语先按住医护铃,神情坚定。
“我来就行了,医院的人力资源很宝贵,不要随便浪费。”
余安楠:“……”
她怎么感觉这个女儿和昨天不太一样了
“谢家那小孩呢”余安楠故意提起谢酌,想借此刺激周厌语,“今天不用腻一块儿了”
周厌语面无表情:“他回去看他妈妈了。”
余安楠:“……”
一不小心就忘了这件事,戳人这种伤疤,她还不屑。
不知怎么竟有些心虚,余安楠绷着一张冷漠脸,不情不愿地搭上周厌语胳膊,搞得这个好像不是她女儿,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来来回回走了两圈,余安楠累了,重新回到床上,周厌语拉被子时,衣服袖子往上挣了挣,露出一节细长的手腕。
余安楠随意瞥了眼,脸色微变:“你手怎么回事”
周厌语低头看了眼,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腕上特地找人画出来的伤疤,面上波澜不惊道:“因为被强迫转学,有点想不开,可能患了那什么抑郁症,没忍住就……”
余安楠都要气死了,脸色铁青:“你犯什么蠢!”
她忍着伤口的疼痛翻身去按医护铃,想让人来带周厌语去包扎伤口。
周厌语早有预料,提前挡住医护铃,看着余安楠气得都要跳起来揍她的表情,她撩起袖子,慢吞吞接着之前没说完的话说。
“……找人往手上画了个画。”
余安楠陡然僵住。
周厌语静静地看着她,看穿了她的伪装:“妈,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不是一直都不在乎我的吗”
余安楠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悉数退却,犹如海水退朝,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她绷着嘴角,一言不发。
“妈,你的伤口还没好,别乱动。”周厌语并不在意。
余安楠感觉浑身都是火气,她从来没见过自家女儿这么无耻的样子——事实上,周厌语本性就是如此。
周厌语打量着她表情,沉吟,而后,拉过椅子,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妈,我昨天回去想了想,发现你有点奇怪,”她说,“明明你都三年没见过我了,怎么每次给我买的衣服和鞋子尺寸都没错过还有,上次我感冒回家,你说你是路过才回来看看,但是我们班主任说你是打电话从他那得知我生病的消息。除此之外,班主任还说,我去年冬天发烧那次,你也是从他那知道的,当时在电话里就立即订了回程的船票——妈,你为什么骗我”
余安楠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就揭露这么多秘密,脸上青红变换,但她大病刚好,皮肤还苍白着,一点的红都格外明显。
周厌语咬了咬后牙槽,这一回,她开始走进最不能触及的禁区。
“妈,三年前,爸爸去s市拿预订好的我的生日礼物,不幸碰上抢劫,为了救一个初中生人质,他主动和那个初中生交换……”
刀枪不走眼,周枟桉中了枪,送进医院时却失血过多而死。
那个初中生后来和周厌语上了同一所高中。有一次他在酒吧喝多了辱骂周枟桉,刚好被在酒吧偷偷打工的顾弥听见了,顾弥一气之下把他拎到一中厕所给他洗洗嘴,周厌语当时就在旁边看着。
男生父亲是一中校董,母亲是l市大官,男生父母是个讲道理的主儿,一听儿子做的事,当即大怒,父亲摁着儿子给周厌语跪下道歉,再次大手笔补偿了她,被拒绝后,他们第二天就给儿子办了转学手续。
学校的谣言传得千奇百怪,知道真相的没几个,不知道的都以为周厌语和顾弥后面藏着什么不得了的背景,连校董和大官都对她们俩唯唯诺诺,搞得全校怕她们怕得一离三十丈之远。
自此,周厌语和顾弥一战成名。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妈,你恨我,不想见我,我一直都这么认为,我也一直怨恨自己为什么要过生日,为什么出生日期就在那一段时间。”周厌语停顿了一会儿,她始终做不到对这些事无动于衷。
整整三年,父亲的离世一直是她心里那根刺,高一期末考语文作文主题是关于父亲的,她当场弃考,写不下去任何有关父亲的字眼,最后总分以一分之差被刷下尖子班。
“可是我昨天才发现,一直以来,你恨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周厌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摊开,是一张被裁掉的新闻打印纸,纸上密密麻麻印着许多字,周厌语昨天在某一行上画了一道杠。
那行字是这么写的:“……据店里工作人员的说法,这两个盒子就是周枟桉预订的礼物。”
“两个盒子,装着两份礼物,但是我只收到了一份。”
周厌语从口袋里摸出另一个有些旧的小盒子,余安楠在看见那个盒子时,瞳孔骤然紧缩,几乎缩到颗粒小,脸上冰冷的面具终于崩裂。
“另外一个盒子,装着另一份礼物,”周厌语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副崭新的耳坠,“是爸爸给你准备的礼物。”
昨天小林和她说了那些话后,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余安楠那么对待她的理由,后来猛然想到或许和周枟桉有关系,急忙上网搜索三年前那件事的新闻报道,她盯着那一大堆文字看了很久,终于找到关于礼物的那一行字。
谢酌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个盒子,说是从余安楠口袋里掉下的,周厌语不由把这个盒子和新闻上说的那两个盒子联系到一起,梳理了几遍,震惊地把一切串联到一块儿。
余安楠明明这么爱她,却总是不肯见她。周厌语理所当然将周枟桉死去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从没想过,在余安楠心里,真正害死周枟桉的人,有两个。
“因为你不仅恨我,也恨你自己。”
周厌语合上盖子,看着余安楠变得更为苍白的脸色,突然之间于心不忍,于是住了口。
病房再次陷入沉寂,胶着的空气缓慢流动,有如实质。
良久。
余安楠浑身放松下来,仰面躺在床上,被子缓缓拉上去,遮住她的下颌,声音飘渺似雾。
“我要睡了。”余安楠说。
藏了很多年的秘密一夕之间被挖掘出来,见了光,明明该是剜心之痛,然而当真到了此刻,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周厌语听出来她这是默认的意思,当下没有再继续,把盒子放到她床头,直起身。
“妈,今天之前,我一直痛恨自己,恨自己害死了爸爸。”周厌语一手按在床头的柜子上,一手垂在身侧,指尖蜷缩,“但是今天我突然之间就不恨了。”
“如果我是爸爸,我也会做爸爸做过的事,准备应该准备的礼物,救该救的人,以及……”
“在另一个世界,我会希望我的爱人和孩子能够一辈子平安喜乐,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像曾经那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所以,妈,我以后不会再恨自己了,我希望未来能有机会梦到爸爸,然后告诉他,我过得很幸福,也很想念他,他一定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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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厌语又回到了l市一中,她是以转学生的身份回归的高二十三班。
“周厌语,周小船的周,讨厌语文的厌语。”
她如此自我介绍,姜正尧站在她身后,好气地敲了她脑袋:“周厌语同学,当着语文老师的面说不喜欢语文,你胆子真大。”
周厌语摸了摸脑袋,没有反驳,面对着全班熟悉的面孔,露出一个堪称不好意思的笑容。
“各位,好久不见。”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良久,几近呆滞。
老半天之后,班里才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拍桌、蹬地、扔书的声音。
“大佬!欢迎回来!”高二十三班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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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厌语转学回来这件事,刚好请假去x市的谢酌并不知道,她和许开升他们说了之后,他们一致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意思是绝对保密。
“我妈还没办完转学手续,手续其实蛮复杂的,毕竟是从l市转到b市,b市入学籍应该也不容易,所以拖了几天都没办完……她身体好了,已经回海上了……昨天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现在在w市,下个月可能会回来一趟……”
和顾弥打电话解释了一遍,顾弥中午就翘课跑来拉着她一块儿吃饭,一边红着眼睛数落她,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饮料,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即将溃堤的感情。
下午回去继续上课,一连两节课,谢酌都不在。
周厌语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谢酌那张桌子,眼皮睁的时间太长,酸涩,揉揉眼,再睁开居然瞅见谢酌的身影。
周厌语愣了愣,心说她已经想他想到出幻觉了吗
肩膀倏地一紧,整个人被拽进男生怀里,鼻尖压着他的肋骨,呼吸停滞一刹那。
熟悉的气息裹着风尘仆仆的味道钻进她鼻腔,沿着嗅觉神经一路爬到心脏,在上头扎根,生长,遮天蔽日。
“周小船,你回来了。”他压抑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灼伤了她的耳膜。
全班都捂着眼睛,偷偷从指缝里观看后头的好戏。
两位当事人浑然不在意,旁若无人地拥抱了好久,要不是上课铃声响,他们俩估计还能抱下去。
“噫!”许开升抖了抖鸡皮疙瘩,“恋爱使人盲目啊!”
杜行帅附和:“可不是么想你当初和卫娴娴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后面两排天天都得听你吹你俩的海誓山盟,现在怎么样了天崩地裂咯!”
许开升捶他:“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杜行帅哈哈大笑。
上课的老师见到周厌语回来,一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每节课都要提问她至少一次,搞得谢酌就算想做些什么小动作也做不出来。
周厌语说:“我没假期,不能翘课,你别想着带我翘课翻墙。”
谢酌啧了声,刚蹦出来的想法就这么破产,令人不甘。
挨到最后一节课上课,全班同学对周厌语回来的热情慢慢冷却,终于不再时时刻刻转头盯她两眼。
明明以前她还是别人眼里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如今反倒成了什么宝贝似的。
上课铃声如约而至,周厌语低头想拿书,头上忽地罩了件外套,眼前光线骤暗,下颌被人捏住,睫毛上下碰了碰,光线碎裂。
嘴唇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外套被撩开,光线和空气大片大片涌入,一切恢复到最初,班里依旧闹哄哄的,看起来并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动静。
周厌语抬手摸了下嘴唇,男生的气息好似还残留在唇边。
脑海闪回过他刚才垂着眼睫咬她的场景。
周厌语久违地脸红了。
然后谢酌也很久违地被她拽着衣领子揍了一顿。
最终结果是,周厌语盯着手里这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白色帽绳,呆滞了。
谢酌索性脱了外套,郑重地放进她怀里:“帽绳你拽的,你得负责穿上去。”
他今天回来得匆忙,甚至没换校服,穿着去x市的那身衣服就跑来了,外套上有帽子,帽子穿着一根绳,周厌语刚才拽他领子时勾住了帽绳,然后稍稍一用力,这根可怜的帽绳就被她拽掉了。
周厌语:“……”
数学老师正在上面唾沫横飞地讲课。
谢酌坐下面好整以暇:“你拽的,你得负责,就负责……”
周厌语抱着他的外套,对着帽洞穿了几分钟都没穿好,她面无表情打断:“久违的,我要炸了我们之间那艘摇摇欲坠的小船。”
谢酌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现在已经不是小船了,是巨轮啊,巨轮,你准备好足够的炸/药了么一箱可都不一定够炸。”
周厌语:“你这不是巨轮,是航空母舰吧”
谢酌认真沉思:“巨轮的进化之路”
周厌语看了看手里的帽绳,突然之间产生就此勒死他的罪恶想法。
月底是谢酌生日,李回苏也活蹦乱跳回来了l市,结果没待几天就闲不住跑出去玩了。
周厌语和顾弥乔俏一块儿逛街,研究该给谢酌准备什么生日礼物,逛了一整天也没买到合适的。
顾弥走不动了,赖在椅子上死活不肯起来:“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直接把你自己送上去好了!保证效果最好!”
周厌语:“……”
乔俏皱眉:“好像不大好吧还没成年,不太好做那种事”
周厌语:“我求求你们思想纯洁点。”
最后实在想不到特别的,周厌语索性去学了diy,自己做蛋糕,中间废了好几个,可算是勉强做出个能看的。
生日聚会定在ktv,许开升包了个巨大的包厢,鬼哭狼嚎了一整宿,身上被抹的蛋糕也最多。
周厌语身上最少,就脸上沾了点,还是谢酌往她脸上抹的,谢酌也还好,也许大家都被许开升吸引了怒火,原本准备好针对他的炮头几乎全对准了许开升。
周厌语感慨:“你应该感谢许开升同志的壮烈牺牲。”
谢酌双手合十,敷衍道:“为老许同志默哀。”
然后包厢响起许开升凄惨的大叫,活像被一群人非礼了。
聚会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个个浑身粘的都是奶油,被司机叔叔一路嫌弃。
周厌语和谢酌脸上的蛋糕早就被擦了,两个人应该是全场最干净的存在,他们俩沿着大马路晃晃悠悠,走了大半个小时也没走到家门口。
谢酌把周厌语送到家门口,周厌语握着门把,仰头看他,轻声问:“进来么给你倒杯水喝。”
谢酌当然不会拒绝。
他前脚迈进来,后脚就被踮起脚的周厌语牢牢圈住颈项。
她主动去亲吻他,是在学习他用在她身上的技巧,谢酌没有反被动为主动,低着头,勾引似的教她更多的技巧。
分开之后,周厌语趴在他肩窝里,小声说:“生日快乐。”
谢酌笑了:“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周厌语摸了摸他的短发,有些日子没修,又长了点儿:“那这个礼物,还行么”
谢酌笑出声,胸腔都在微微震动:“最喜欢的礼物。”
周厌语忍不住弯起唇角,还想再说什么,客厅的灯啪一声亮了。
余安楠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冷漠地看着他们俩。
“感情真好。”她不冷不淡地讥讽。
周厌语:“……”
谢酌:“……”
#论在自己家和男朋友接吻被妈妈看见该怎么办#
#大概会被鸡毛掸子招呼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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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楠决定留在l市,看着周厌语,直到毕业。
周厌语从宿舍搬回了家,大大缩减了和谢酌鬼混的时间,实在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高三一整年都是从半压抑半乐不可支的状态中过来的,高三分班,她和谢酌去了尖子班,徐文清和乔俏也挤进了尖子班,四个人比较熟悉,坐一块儿,好歹也算是高三沉重生涯中唯一称得上慰藉的了。
李回苏听说自家儿子谈了女朋友,几次三番想溜去找周厌语,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几次都恰好错过,李回苏觉得这可能是缘分不够,遂转头又出去旅游了,缘分攒攒,说不定下次回来就能见到了呢
高三后期竞争压力越来越大,恋爱谈的都像是战斗,余安楠喜闻乐见,甚至时不时给周厌语吹耳边风:谈什么恋爱,到了大学说不定能遇见更好的。
周厌语听得多了,免疫力极强,有一次她和谢酌闹脾气,回家听见余安楠随口又提了两句,于是恨恨说:“明天就分手。”
余安楠听见后凝滞片刻,半夜给她做了夜宵,有意无意地提醒,其实谢酌人还不错,慎重考虑考虑。
周厌语险些没绷住笑场,保持着面瘫脸敷衍地点点头,等余安楠一走,她就摸起手机给谢酌发短信分享喜悦,完全忘了前一刻她还和亲妈说要分手。
高考结束那天,他们全班疯狂了一整夜,余安楠看她高考都考完了,放心地回海上继续工作。
当天晚上,谢酌留在了周厌语家。
一夜宿醉,周厌语早上醒来头疼,转头看见谢酌睡在旁边时,整个人都是“我是谁我在哪”的懵逼状态。
谢酌撩着眼皮,懒洋洋瞅她,恶人先告状:“你昨天晚上抱着我非让我留下来,要不是我自制力一流,你现在穿的就不是这身睡衣了。”
周厌语一枕头甩他脸上,她信了他的邪,这人嘴里一向半真半假,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谢酌伸手将她按到身下,危险警告:“周小船,大早上的不能乱来,知道么”
周厌语眼睛不由自主往下瞟了瞟,乖巧了一点:“哦。”
眼里却浮现浓浓的笑,然后不顾他的警告,对着他的脸,上去就是一口。
咬了一口。
谢酌想揍她的心都有了。
周厌语及时转移话题:“你大学想好去哪了么”
“随便。”谢酌漫不经心,捏了捏她的脸,“你去哪我就去哪。”
周厌语想了想,抬手抱住他:“要是不去清华北大,你会遗憾么”
“遗憾什么”谢酌勾了勾唇,“哥去哪个学校都是一阵腥风血雨,重要的是人,又不是学校。”
周厌语:“……你好不要脸。”
谢酌谦虚道:“谢谢夸奖。”
周厌语早就习惯他顺杆爬了,艰难地将话题引回来:“我想去s市上大学。”
谢酌看着她:“因为你爸爸”
他自然晓得周厌语的那些事,他在b市和余安楠会面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功课,他甚至知晓周枟桉留给余安楠的那副耳饰。
周厌语点点头:“他在s市去世的,我想去s市。”
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有个念想总是好的,不论是对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来说。
“好。”谢酌在她额上亲了亲,低下头时刘海扫过她的眼睫,“但是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的手从我衣服里拿出来”
周厌语眨眨眼,佯装无辜:“我是不小心的。”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他衣服里,指腹软软地贴着他的腰,男生腰部肌肉紧实,手感很好。
她想,身材真好。
然后笑起来,抽回手,熟练地从他身下钻出去,一溜烟跑去浴室洗漱。
谢酌坐在床上看着她愉悦的背影,感觉浑身都在冒火,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再大的火都得压下去。
18岁啊。
真是一道难跨的坎。
浴室门没关实,谢酌坐在床上也能看见她洗漱的身影,女孩子俯身接水时长发顺着肩膀不听话地滑下来,她有些不耐,随手拨了拨,然后又滑下来。
谢酌瞧着她捧着头发烦恼的模样,无声地弯起了嘴角。
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发绳,他昨晚解她头发时放上去的,他去浴室,捧着她头发,认认真真地给她扎好。
周厌语翘起嘴角,对着镜子里的两个人笑,镜子里的人也对她笑。
你看,他们才十七岁,相遇的却如此早,未来还会有几十年的时光在等待着他们,一切都像是新的开始,完美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ok了,大结局重新写了一遍,一万六,足够分五章发了,我好痛苦……下次绝对不会大半夜写大结局,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接下来是推文时间,戳专栏就能看见啦:
《她一笑呀》
文案:
郁却第一次遇见迟芒,是在学校附近的某条小路。
小姑娘被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围了起来,她一边嘤嘤嘤地哭,一边拿小拳头砸人家胸口。
嘭嘭嘭,一拳一个,撂倒所有人。
旁观全程的郁却:“……”
他第二次遇见迟芒,是在自家门口。
小姑娘是他对门新邻居,搬东西砸到了手指,正红着眼眶呼呼地往手指上吹气,吹完手指,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到防盗门上。
防盗门断了一根栅栏。
再次旁观全过程的郁却:“……”
不久之后的某个清晨。
郁却提着刚从地板上捡起来的皱巴巴衬衫,低头看着床上的小人儿,波澜不惊说:“我昨晚说了什么”
迟芒:“嘤。”
郁却:“你扯断几颗纽扣,我就在你家多待几晚。”
迟芒:“嘤嘤。”
郁却向来冰冷的唇边罕见地浮现半分笑意:“芒芒,以后我就不走了,你开不开心”
迟芒:“嘤嘤嘤。”她开心得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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