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炽烈

作品:《吻火

    安赫尔疲惫又慌张, 今天可没胆子说“再亲一下”这种话。

    这种情况下怎么睡得着

    事实上,被发怒的大魔王守在身边、一动不敢动的时候, 很快就能不受控制地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回忆起昨晚那个惩罚性的、暴虐的吻,不禁重新崩溃。

    安赫尔从床上光着脚溜下来, 费利佩刚好推开门回来。

    完美,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漂亮少年一头金发蓬松微乱, 白皙的天使面庞十分无辜, 手足无措站在床边,大眼睛悄悄往门边瞥,琢磨能不能趁机逃走。

    费利佩看穿他的打算,径直过来。安赫尔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一直退到窗户边,还想往窗帘后面钻,被费利佩勾住腰揽回来。

    “后天会有一场暴风雪。”费利佩一手揽他,一手掀开厚重华丽的窗帘。

    安赫尔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远处天空晴朗,看来这是最后的好天气了。

    忽然想起什么, 安赫尔扫一眼庄园外绵延辽旷的山谷。

    “暴风雪这种地方岂不得封路”

    “嗯, 行程变了,咱们要在这住半个月。”

    费利佩半拥着他,垂眸看这无可挑剔的漂亮少年。

    安赫尔茫然看着外面:“与世隔绝半个月,不会无聊吗回归中世纪生活方式……”

    念叨完回过神,现在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吗!

    费利佩一手捧起他脸颊:“吓着你了”

    安赫尔:“!”

    “安赫尔, 昨晚我被你激怒了,”男人锋利漂亮的黑眸让他无可逃避,“你有自由,但不包括跟别人乱来的自由。”

    “那……”

    “昨晚的事算误会。”男人丝毫不拖泥带水,“但应该补偿你,你怎么想”

    他如此坦然,安赫尔突然不想再自我矛盾下去。

    “费利佩,”他像个赌徒一样剖白秘密,“——我喜欢你。”

    男人在薄曦的光里看他,冷峻面庞完美得不可进犯。

    漂亮的金发少年小心翼翼踮起脚尖,凑上去认真亲他一下,蓝眼睛不安地望着他:“你说补偿,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我们试试”

    安赫尔又飞快地补充道:“晚点回答我好吗就试试,哪怕就这些天……”

    注视了安赫尔好一会儿,费利佩看出来他是认真的,半天没说话,陷入沉思。

    这简直耗光了所有勇气,安赫尔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说出来了,竟还敢提议追他试试。

    我要死了,安赫尔默默想。

    可事已至此,无可回头,只能豁出去。

    “国王,我喜欢你很久了。考虑一下”

    安赫尔搂他脖颈,一手攥他衬衣领口将距离拉得极近,继而主动凑上去。

    男人坚实的胸膛与肩膀贴着他,柔软干净的吻持续了一会儿,趁他没推开自己,安赫尔后退几步望着他,小狐狸一样转身离开了。

    贸然表白,风险太大,万一他从此不想见面,安赫尔是根本追不到他的。

    幸运的是他没发怒,再退一步,至少又亲了他两次,也不算输得太彻底吧,安赫尔惨兮兮地自我开解。

    换好衣服出来时,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了。

    安赫尔去找丹尼,在他身边赖了一整个早上。早餐结束,丹尼陪他去马场,他骑一匹黑色骏马,不紧不慢跟在丹尼在阳光下溜达。

    “昂萨跟费利佩为什么关系不好”安赫尔问。

    “费利佩的父亲是家族主人,生前很看重昂萨。他死后,昂萨的行事作风与费利佩相悖,从此家族分裂,生意各归各的。”

    安赫尔:“我父亲跟他们都认识吗”

    丹尼笑了笑:“你父亲沃伦.韦尔,是被费利佩父亲收留养大的。他比费利佩年长十岁,关系很好,像真正的兄弟。”

    “……”安赫尔明白了,费利佩的宽容与关照,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所以昂萨、费利佩和我父亲,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安赫尔喃喃道,“如今昂萨娶了我母亲。”

    “没错。大家族通常都很复杂。”

    安赫尔环顾这座庄园,母亲杰奎琳与昂萨是这儿的男女主人,客人们被邀请来,得到盛情款待,别墅外的喷泉池边有一群豢养的鹿,一切都看起来很宁静。

    暴风雪后天降临,客人们将会留宿在此,依旧夜以继日的舞会、沙龙,如果不出意外,就这么打发时间罢了。

    丹尼对他一向很温柔,从马场回去,又推掉其它事情专心陪他。

    安赫尔从早上一直在做心理准备。费利佩绝不会避而不答,最大的可能性是直接拒绝。

    “耽误你时间了,她们昨天就对你很感兴趣。”安赫尔在阳台上看外面喷泉池边,喂鹿、晒太阳的女孩子们,其中有几个眼熟的,昨天跟丹尼搭讪过。

    丹尼的灰绿眸子泛起笑意:“漂亮姑娘常有,小安赫尔只有一个,还是你比较重要。”

    浅米色羊绒毛衣衬得丹尼愈发温柔俊美,褐色头发被阳光镀了层金边。

    安赫尔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丹尼,心想人的感情真怪,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不是丹尼他们从来无话不谈,或许这样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安赫尔问:“费利佩就没爱过哪个女人吗”

    丹尼眯起眼睛迎着阳光,懒懒道:“迷恋他的女人男人都不少,但爱情通常打动不了他。”

    安赫尔想,好吧,我完了,他肯定会拒绝我,并且恢复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状态。

    不久,丹尼被昂萨邀请去,安赫尔依依不舍目送他出门,眼看要一个人熬着了,兰格及时出现。

    “才第二天就觉得无聊了”兰格带他往楼上去,“下午狩猎,后天暴风雪,明天是最后一天直升机适合起飞的日子,陪你出去采风”

    他们来到楼上一间舞会大厅,摆着一台黑色三角钢琴,兰格对他打了个响指:“新歌写了一半,听听怎么样”

    安赫尔来了精神:“大明星,钻石面具带来了吗”

    “那东西是工作需要,我不会把它带来度假的。”兰格在钢琴前坐下。

    兰格的手很好看,骨节匀长有力,平时他就是个帅得挺耀眼的富二代,当他弹起第一个音,整个人瞬间气质不同。

    他很专注,而旁人只能沉浸在他的耀眼气场中。

    安赫尔有点震撼,眼前人真的是巨星,那个海报上、大厦巨幕投屏上戴着钻石面具的形象。

    兰格的新歌偏抒情,过渡部分的爵士乐很惊艳。安赫尔:“今天颠覆了我对你的印象。”

    “你喜欢”兰格侧过头,认真的时候那股妖孽气变得可爱起来,“再听听这首。”

    这是已经发行的歌,安赫尔:“我在外面听过这首,原来是你的歌。”

    安赫尔熟悉了一下旋律,跟他联弹了一段,玩得很开心。

    兰格侧过头,笑着在他右耳边说了句话,安赫尔问:“刚才你说什么”

    “没什么。”兰格故意的。

    安赫尔觉得他比自己还幼稚:“欺负我这个半聋的残疾人,传出去就是你的丑闻。”

    兰格哈哈大笑。

    “你性格跟你叔叔们一点儿也不像。”

    安赫尔看着兰格的黑瞳,与费利佩眸色一般黑得纯粹。

    “家族不同旁支,区别还是很大的。”兰格弹了他额头一下,“别这么看我,像是在找别人的影子。”

    安赫尔被他说得心虚,咳了一声:“我闻到甜点香味了,走吧。”

    午餐很丰盛,安赫尔刻意与隔了两个位置费利佩,谁也看不到谁。

    长餐桌从头到尾坐满宾客,安赫尔提前离席,一眼都不敢跟费利佩对上。今天的策略是表白完就跑。

    下午狩猎,改装越野车等候在别墅外,人们陆续上车出发。

    安赫尔晒着太阳,昂萨持一柄双管猎|枪,一边调试枪支一边走过来:“一起么”

    昂萨的眼睛像鹰,他的英俊有些阴鸷,安赫尔不该落单,他被昂萨截路,只能往车上走。

    丹尼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小安赫尔,怎么不乖乖等我”

    丹尼把一柄苏亚雷斯霰|弹枪丢上来,上车坐在安赫尔身边,对昂萨笑笑:“可以出发了。”

    昂萨别有意味:“对这孩子这么用心,杰奎琳该对你们说声谢谢。”

    丹尼随意靠在真皮座椅上,略偏向安赫尔,姿态颇具保护之意:“那倒不必客气,毕竟是自家宝贝,看紧点才放心。”

    他们这台车也驶向峡谷远处,杉木高耸入云,下车步入林中,远处有哈德逊河流淌的声音,河水在冰面下腾涌。

    母亲杰奎琳就在后面的车上,费利佩与兰格则在第三辆跟随而来的车里,其他人去往别处了,通常会在较远的地方,避免流弹误伤。

    母亲杰奎琳换上一身利落猎装,背一杆双管猎|枪,看安赫尔没带任何枪,“不要霰|弹枪”

    安赫尔拒绝了,杰奎琳:“你没打算狩猎,只是来看看风景。”

    安赫尔笑笑默认了。

    林中地上厚厚的松针落叶,有些地方有积雪,远处隐隐有枪声,或许有人在猎野兔狐狸。

    “你父亲枪法很好,但不喜欢狩猎,你跟他很像。”

    杰奎琳说话时神情总是淡淡的,她姿态很优雅,天然带着冷傲气质。

    安赫尔想,如果父亲还在世,自己想必与他更亲近些。

    母子两人走在前面,昂萨与费利佩他们礼貌地跟在后边不远处,短靴踩在落叶间的声音不轻不重,附近有熊和雄鹿的痕迹。

    刚才回头,费利佩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安赫尔揣测不出他想法,心脏怦怦直跳。

    打什么猎表白比打猎刺激多了,安赫尔如芒在背的想,他能感觉到费利佩目光若有似无扫在自己背上。

    他想好怎么拒绝我了吗

    临近一条溪水畔,对面林坡间出现一头棕熊。

    有猎|枪上膛声,是昂萨。

    安赫尔挪到后边,经过兰格身边,兰格露出询问的表情,安赫尔抬了下双手,表示自己没拿枪。

    然而,就在昂萨一枪打中棕熊的同时,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安赫尔鬓发而过,打在眼前树干上,树皮迸溅碎屑。

    “大家散开!找掩体!”

    安赫尔喝道,回头看去,林中看不见偷袭者。

    连续有流弹袭来,安赫尔下意识一把拉住母亲杰奎琳:“当心!”

    他护着母亲往树后躲,所有人都就近找掩体。

    杰奎琳怔愣看了一眼安赫尔,将他反推到自己身后,母子二人终于有了血脉相连的温情。

    好景不长,紧接着有人从另一方向开枪,两面夹击之下根本没法躲。

    流弹打在脚边,落叶和枯木腾起烟尘,空气中闪过火光。

    费利佩和昂萨、丹尼、兰格,各自在树后避了只有几秒钟,四人随即利落上膛,抬枪精准地朝枪声来的方向回击,火力立即压制对方。

    流弹穿梭,枪声回彻山谷,安赫尔掩护杰奎琳躲到一块岩石后,自己暴露出半个身子。

    “小安赫尔,趁现在过来!”丹尼丢掉子弹打空的苏亚雷斯,换枪以火力压得远处枪手没法冒头。

    安赫尔在掩护下冲过来。丹尼半蹲踞着,上瞄准镜准备狙击,毫无温柔的影子,整个人锐气凛冽。

    费利佩单手拥住安赫尔,他原本拿的就是西格绍尔mcx步|枪,应对这情况游刃有余,子弹连射逼迫远处一人转移位置,丹尼一枪狙中对方,听得一声惨叫。

    兰格在对面换弹匣,侧头看安赫尔一眼,十分放松地一笑,钻石耳钉闪烁,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位巨星在拍电影。

    安赫尔心服口服,怀特海德家的男人们,骨子里都是战斗基因……

    四面八方的枪弹围攻,子弹呼啸过耳边。昂萨叼着一支雪茄,硬是用猛火力爆了枪手附近的掩体。

    但他们还是太被动了。

    安赫尔发现火力一直冲着自己集中,想试试引开对方,却被费利佩沉声警告:“想都别想!”

    安赫尔发现自己又一不小心惹怒他了……

    下一刻,费利佩却做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移开枪口,从容不迫地指向了昂萨!

    这是干什么

    安赫尔惊呆了,杰奎琳发出一声尖叫。昂萨叼着雪茄,眯起深灰色眸子看着费利佩。

    奇怪的是,四周枪声居然随之停息了!

    这意味着什么那些人是昂萨的手下吗

    昂萨放下枪:“我不会露出这么愚蠢的破绽,你知道的。有人下圈套。”

    费利佩漫不经心放下枪:“但愿如此。”

    远处传来乱斗声响,昂萨阴森森地问:“你带了人来”

    “梅森正好过来而已。会有人好好‘照顾’他们。”费利佩轻描淡写道。

    兰格慢悠悠来到安赫尔身边,丹尼风度翩翩地走过去扶起杰奎琳。

    丹尼笑吟吟地说:“对面那头熊已经冻硬了,别忘记让人弄回去。”

    他们居然都嫌弃交火过的地方乱糟糟的,于是绕路回到森林外停车地点,安赫尔对这几个男人感到无可理喻。

    梅森不知何时来的,正在不远处,手下将俘获的枪手押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场面收拾得很干净。

    或许会有一场审讯,安赫尔怀疑他们的手段是否合法,丹尼轻声在他耳边说:“放心,这次会让警方接手。”

    回庄园别墅,这群人居然若无其事,昂萨还说晚上有一场舞会,丹尼礼貌地表示期待。

    安赫尔:……

    兰格摸了一下安赫尔的脸:“小天使,伤口记得消毒。”

    原来第一枪擦着脸颊而过,划出了一道血痕,安赫尔这才感到一丝火辣辣的疼。

    母亲杰奎琳神情复杂,让佣人给他房间送药膏。

    这座城堡般的别墅在安赫尔眼里突然变得危机四伏起来,仿佛藏着无数秘密、阴险。

    昂萨说得没错,如果他要害人,没必要用这种拙劣手段。哪怕看在妻子杰奎琳的份上,也不该贸然派人杀安赫尔。那会是谁</p>

    杰奎琳让人的送的药已经放在门口,足足装满一只小药箱,消毒、祛疤、保湿的无一不有,安赫尔心里有些暖。

    他看向浴室镜子,脸颊一道不长不短的红痕,渗出血迹,如果子弹偏一点,他会毁容或失去一只眼睛,或者被爆头。

    正在对这一盒药挑兵挑将,费利佩回来了。

    安赫尔不由自主绷紧肩膀,从镜子里看他来到身侧,垂眸取药棉、酒精和蒸馏水。

    费利佩挽起衬衣袖,先蘸酒精为他伤口消毒,动作利落轻柔,安赫尔被细微刺痛弄得躲了一下,后背贴上他胸膛。

    “那个……那头熊怎么样了”安赫尔情急之下找了个傻傻的话题。

    费利佩声音离得很近:“运回来了。”

    他蘸蒸馏水,稀释掉酒精,拭去安赫尔脸上血迹,低头细看,眉尖不禁紧蹙。

    安赫尔抚平他眉头:“我没事,你看,都好好的,今天是平安的一天。”

    安赫尔又渐渐胆大起来,故作轻松道:“国王,考虑好了没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我开玩笑。”

    男人放下药瓶,衬衣袖挽起的手臂撑在大理石台子上,他站在安赫尔身后,两人都望着镜子。

    费利佩注视了一会儿镜子里的安赫尔,低下头,轻轻亲一下安赫尔的伤口:“我们试试。”

    恍如梦境。

    安赫尔晕乎乎地让他涂好祛疤药,踩在软绵绵的云里一般,直到换了衣服出来再看见费利佩,才回过神。

    他答应了

    答应了在一起试试!

    或许今天的意外让他心软了,或许是别的原因,安赫尔不可置信地问:“是不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你只是习惯对我宽容吗”

    费利佩仅仅那么一笑,安赫尔就失了神,不想再追问任何。

    男人向他递来一只手,似笑非笑地:“晚餐还要躲着我么”

    “呃,我其实……”表白之后躲了他一整天,小狐狸却还想狡辩。

    所谓“试试”,默认就在这半个月,暴风雪封路,安逸又风波诡谲的度假别墅,还挺适合谈情说爱的。

    晚餐和舞会,安赫尔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费利佩身上,看他泰然自若在人群中耀眼的模样,看他被富商和政客们众星拱月地搭话,也看到美女对他风情万种的接近。

    安赫尔心满意足的倚着罗马柱喝一杯无酒精鸡尾酒,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如果你在看姑娘,这种眼神简直就是耍流氓了。”兰格拍拍他肩膀,指指他脸上伤口,“挂了彩挺还有气势的。”

    安赫尔笑眯眯说:“伤口是男人的勋章,是不是更帅了”

    兰格直笑:“是,以前是漂亮,现在很野。”

    “什么漂亮。”安赫尔胳膊肘怼他一下,心想我可是刚征服了一个男人,一百个帅都不够形容我的好吗。

    “哎,没想到你也很能打。”安赫尔想起狩猎时,兰格暴露出怀特海德家族的战斗力。

    兰格拿了杯马提尼,红色头发与黑西装礼服意外地很搭,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去音乐厅后台搭讪的样子。

    兰格:“我们家的人都这样,尤其……以前还想提醒你离费利佩远点,他是个危险的人,没想到你与他关系很近。”

    “他……是很危险。”安赫尔直勾勾欣赏远处的大魔王。

    轻缓的爵士乐响起,宴会厅里的人双双进了舞池,费利佩远远看安赫尔一眼,他们走到大厅外,一大间玻璃花房营造出春夏般的花园与草地,外面则是寒冷冬日。

    暖房花园里灯光影绰,费利佩脱掉西装礼服外套,与他在飘渺的爵士乐旋律里,面对面舞步轻缓。

    “从前你也是这么看着我”费利佩似乎很有趣地打量安赫尔。

    “差不多吧,我是不是色迷迷的你太好看了。”安赫尔弯起眼睛笑道。

    男人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腰上,安赫尔抬起手臂轻轻勾住他肩膀,在草坪上缓慢旋转舞步,婉转华丽曲调弥漫在花园的夜色中。

    “你不怪我,居然也没拒绝我,就像做梦一样。”安赫尔轻声道,“我有点不适应。”

    费利佩并不像家人或长辈,他对安赫尔从不算亲近,只是不拒绝小安赫尔的靠近,甚至总不在他身边。

    可他是安全感的来源,小安赫尔习惯等他回家,喜欢他冷峻的纵容神情,喜欢他的一切。这种迷恋深至骨髓。

    安赫尔实则也是他生命里的例外,没人能得到费利佩这般宽纵,甚至进入他的生活。

    “如果回去后不想再继续,”安赫尔说,“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至少别离开我”

    费利佩安抚一样轻拍他后背:“答应你。”

    翌日,安赫尔如约跟兰格乘直升机去峡谷,丹尼考虑到昨天的意外,觉得风险有些大,于是梅森亲自做主驾驶,沿路地面提前用热成像筛查,确保没有人伏击。

    直升机旋翼掀起巨大气浪,安赫尔一边低头往机舱走,一边大声道:“看个风景而已,冒这么大危险!要不要这么拼命!”

    兰格护着他往前走:“约好就不能反悔,上来。”

    半空俯瞰哈德逊河峡谷的景色还是很美的,直升机掠过高大杉木林,森林随气浪翻涌,碎雪如雾。

    安赫尔这一整天都美滋滋得恍惚,兰格对他说:“看风景也能一脸傻笑,小天使,要不是你长得好看,这表情就像磕多了药。”

    “我追到了喜欢的人。”安赫尔对着耳麦说,“不不,别问,我不会说那是谁。”

    他偏过头看直升机外的景色,想起昨晚种种,情不自禁就笑。

    昨夜回去,安赫尔反而不敢胡闹,甚至考虑要不要单独睡,这样显得比较郑重。

    当然,一看见费利佩那张完美的脸,什么假装矜持都灰飞烟灭了。

    他本来只是想睡前去拥抱一下费利佩,都怪床头落地灯光线太好,男人锋锐的黑眸一望向他,安赫尔就走不动路。

    他过去拥抱费利佩,忍不住亲他脸颊,那人肤色苍白,极黑的头发与眉眼堪可蛊惑诱人,安赫尔呼吸微颤地靠近,淡金色睫毛轻轻扇动。

    费利佩靠坐在沙发上,揽着他的腰将他带到身前,沉沉的嗓音问:“来说晚安的”

    安赫尔再也禁不住诱惑,一膝抵在沙发上,凑上去主动吻他。

    男人任由安赫尔吻了一会儿,而后微微仰起脸,有力的手掌扣在安赫尔腰后,加深了这个吻。安赫尔腰身软下来,跨坐在他腿上勾住他脖颈,整个人嵌在他怀里,像一颗珍珠被冰冷的丝绒温柔包围着。

    他们的吻总是很干净,安赫尔喜欢他身上的冷冽淡香,喜欢看他的黑沉双眸。当费利佩纵容他时,安赫尔占有欲就愈发得以满足。

    暴风雪如期而至,强降雪席卷大西洋沿岸,机场、海港和公路遭到封停,峡谷附近降下一场持续三天的大雪,但天气不至于太糟糕。

    卫星讯号是第三天恢复的,别墅庄园一切如常,人们每晚都沉浸在宴会舞会的欢愉中,丹尼和兰格被姑娘们追得很紧。三楼有一间带露台的客厅,整日烟雾缭绕,谈生意的人默契地聚在这里,昂萨、丹尼与费利佩一进来就会被人递上雪茄,邀去小坐。

    安赫尔常会陪母亲杰奎琳去马场骑马。

    兰格心情好了,就在那间小宴会厅为他弹钢琴,开独家演唱会——据说一首歌价值一辆豪车,这么算来他已经获赠半个停车场了。

    “安赫尔,你真的恋爱了。”兰格若有所思看他,“是让你喜欢得去做了文身那人”

    “当然,我很专情。”安赫尔在钢琴边弹起兰格新歌的旋律。

    兰格神秘地凑近:“来,给你讲讲恋爱诀窍。”

    安赫尔还没反应过来,兰格又在他听觉不好的右耳边说了几句,看他好奇又抓狂的表情,却不重新说给他听。

    傍晚或午后,壁炉火焰旺盛,安赫尔与费利佩时常能够单独相处。

    悠扬流畅的小提琴曲只会在这时候响起,安赫尔为他单独演奏,有时则在窗边画架前画他的肖像。

    阳光灿烂的晴天,费利佩坐在沙发上,放下琴的安赫尔温驯地伏在他膝盖上,扬起白皙精致的脸庞,蓝眼睛带着笑意看他,天真又惑人。

    男人握着他的手,轻抚摸他指尖按弦的薄茧,安赫尔就会起身扑到他怀里,笑着亲吻他,直到被回吻得气息急促,眼中蒙上一层水色。

    他们从不越线,安赫尔没谈过恋爱,但只要和费利佩在一起,一切就都很完美。

    “你们都做什么生意”雪茄烟雾缭绕的三楼客厅外,他等到费利佩出来,那里的每个人都很精明,并掌控巨大财富。

    费利佩回答很简单:“能赚钱的一切生意。”

    安赫尔没多问,他偶然听到一个中年人提起密西西比河上的游轮赌|场,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必关心这些,”费利佩修长的手指插在他柔软金发间,低头吻他,“永远做我单纯的安赫尔。”

    他喜欢男人这样的吻,喜欢他手指微微扣紧自己后脑的力度,以及他熟悉的温度、呼吸、心跳。

    从小养成的习惯依旧没戒掉,安赫尔半夜半醒时要凑到他近前确认他的呼吸,以左耳靠近他胸膛,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再次入睡。

    如今又养成新的瘾——费利佩亲吻他右耳的时候,由于听觉很弱,男人呼吸声朦胧地贴在耳畔,触感又格外炽热分明,几乎让安赫尔发颤。

    费利佩的黑眸永远沉冷,他的吻和拥抱也像覆在冰中的火,无情的禁|欲感,几乎致命的吸引力。

    他似乎总是宽容又无情,像极了神。

    ——这时的安赫尔还不知道他是否爱自己。

    “愿不愿意接受我正式的追求”安赫尔有时半开玩笑地递上一枝玫瑰。

    他会得到想要的亲吻与宽纵,但没听到过回答。

    离开哈德逊河谷庄园的前两天,安赫尔陪母亲杰奎琳来到阁楼画室。

    小提琴的天赋来自父亲,那么绘画的基因想必遗传自母亲,杰奎琳在画室的一副巨幅油画完成了一半,那是圣保罗海港的日出,白色游轮隐约时空另一头牙买加海岸的大英帝国商船重叠,炽烈日出的浓重色调堪比透纳笔下的另一番演绎。

    安赫尔觉得这些笔触极其空洞,正如杰奎琳本人,美丽端庄,却冰冷得像毫无情感的瓷器。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掏空了美人母亲的心。

    杰奎琳点燃一支细长香烟,棕色长发随意挽在脑后,丝绸衬衫勾勒出她分明的肩线。

    她拿起画笔调色,另一手挟着细香烟,拿几张照片递给安赫尔:“很久以前的了,才找出来。”

    照片比上次看过的更早,是父亲沃伦.韦尔二十多岁的样子,金发碧眼的青年与安赫尔长相极似,温润优雅,却透着沉稳。

    其中一张沃伦.韦尔与费利佩的合照——少年时期的费利佩已显出如今高贵迷人的端倪,但那时远没有这么冰冷。

    丹尼说他们两人更像兄弟,这很准确,沃伦.韦尔身边的少年费利佩,嘴角露出温暖微笑,显然信任的姿态。

    细看许久,父亲沃伦.韦尔有种势位至尊的气度,哪怕与昂萨的合照,都能看出他居于人上的包容。

    想想那时,昂萨与费利佩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强大男人都还是半大少年,沃伦.韦尔似乎才是他们的庇护者。

    杰奎琳调出浓郁的蓝色调,蘸足笔刷,淡淡道:“你父亲被怀特海德先生收留养大,作为助手培养。那时费利佩与昂萨还不能独当一面,都像他的弟弟一样。”

    “当作助手培养”安赫尔问,“可我父亲只是个小提琴家,没人说他还会做生意。”

    杰奎琳冷淡地笑了一下:“别低估你父亲,他如果还在,才是真正的家族之主。”

    安赫尔觉得母亲对父亲的态度很奇怪,不由想起费利佩的评价,“没人能看透她”。

    杰奎琳似乎对冰冷金属颜料盘上的蓝色不满意,放到一边,带安赫尔到旁边的放映室。

    银幕画面上出现一间豪华会议厅,看长桌前的旗子,可以推测在一艘游轮上。

    陆续有人进来,男人们点燃雪茄,气氛起先很轻松,紧接着安赫尔看到年轻时的父亲走进来,所有人不自觉起身。

    “警方在试图安插线人,”一个男人开口,“下个月汛期,他们会有行动。”

    安赫尔听到父亲沃伦.韦尔平静的语气:“谁的消息”

    另一个抽着雪茄的老头声音嘶哑:“史蒂夫,那个酒鬼,你们居然信他”

    沃伦.韦尔的指节在桌上缓慢地敲了几轮,气氛变得凝固,旁人似乎都很畏惧他。

    一个小提琴家怎会让这些人畏惧

    安赫尔在他身上看到了费利佩的影子,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几乎如出一辙。

    这段影像约有二十五分钟,杰奎琳离开了,安赫尔独自在黑暗的放映室看了整整一个下午,重复十数遍。

    信息量很大,他们似乎在讨论一场针对特卡特河上赌|场的计划。

    一方怀疑警方将要对渗透在赌|场的贩|毒集团收网,必须有所行动。

    另一方认为消息不实,只要撇清关系,不愿得罪势头渐盛的缉毒局。

    根据法案,赌|场本身合法,但毒|品是另一回事。安赫尔细看后,发现父亲表面上未曾表态,实则不露痕迹引导了局面——这场会议的结果是不干涉警方行动。

    安赫尔离开放映室,查询那一年关于边境赌|场的新闻。

    是一桩旧案。

    当年的四月十七日,与那次会议结果相反,特卡特河上游轮赌场围剿毒|贩计划受到全盘反扑,缉毒局二十三名探员全部在行动中殉职,其中九人死前遭遇酷刑折磨。

    安赫尔想,父亲原本有意阻止这场悲剧,他或许与警方有关系,可不知中间发生什么变故,完全反转了。

    涉事贩|毒集团后来被缉毒局以近乎报复式的追缉行动剿杀,不计代价不计时间,为殉职探员复仇。

    这件事似乎到此为止,但安赫尔觉得,父亲的死或许跟这案子后续有关。

    傍晚回去,安赫尔把照片给费利佩:“差不多的年纪,虽然长得很像,可父亲比我成熟一百倍。”

    费利佩指间挟着香烟,静静看了照片很长时间,直到烟蒂烧完。那双沉如古井的黑眸,氤氲着复杂情绪,似痛惜或思念。

    “他究竟出了什么意外”安赫尔说。

    “游轮爆炸。”费利佩熄掉烟,侧脸在影绰灯光下冷峻精致,“别多问,安赫尔。”

    安赫尔就不再问,指了指照片:“从前的你也很迷人。”

    少年时期的他,不仅有天生的尊贵优雅,还有恰到好处的温暖与凛冽。

    “你对我……不全是因为我父亲,对吗”安赫尔茫然地轻声说。

    他分辨不清,费利佩是否爱自己,他的吻究竟出于补偿还是对某个人的回忆。当他看他的时候,就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永远失去了的人。

    “安赫尔,过来,”他终于将照片扣在桌上,对安赫尔微微张开手臂,“你和你父亲不一样,我很怀念他,他曾是我……最信任的兄长与朋友。”

    安赫尔温驯而热烈地吻他,被费利佩托抱起来进入卧室,压在床上深吻。他近乎狠戾地吮噬安赫尔的唇瓣,将他紧紧圈|禁在怀中,彼此气息交错。

    费利佩从未如此狂热,也从未如此越线。

    像被沃伦.韦尔的名字唤醒某种情绪。

    他解开安赫尔的衣扣,一手摩挲游走于少年的腰身,另一手扣在安赫尔脑后,修长手指插在淡金柔软的鬈发间,每一寸抚摸都引燃了他的身体。

    他只是耐心地、强势地吻着。

    当他停下来,垂眸瞥见安赫尔肋侧的刺青,低低地问:“怎么回事”

    “图案是一段声轨。”安赫尔喘息着闭上眼,睫毛与身体微微发颤,软得没了力气。

    “不打算解释”费利佩继续轻轻地亲吻他,这太致命了。

    安赫尔攥在他衣襟的手指收紧,最终没回答,只是摇摇头。

    “你有自己的秘密了。”男人一如既往不追问。

    这是他们之间最像寻常恋人的一段时光,甚至一切无关欲|望——壁炉里的火,干净的亲吻,安赫尔在温暖阳光里笑着索要拥抱。

    尽管这时金发少年还不懂他的爱人。

    这不是最热烈的燃烧,却是再也不能释怀的初始。

    作者有话要说:  按字数其实够发三四章了,也能避免断更,但还是希望按感觉分章节,抱歉啊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