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的话冰冷而尖锐，拖着肖茉莉回到蓝色的地狱。

    “茉莉, 你和你姐姐一样, 一生下来就该是地球联邦的战士, 你不该站在未蓝一边。你本该和她一样坚忍, 顽强, 肩负地球联邦的未来。”

    “然后被你们装进蓝色的瓶子里做标本”

    肖茉莉双目赤红。

    “哈维，在你们眼里, 我们难道不是‘人’吗”

    “一出生就被改造, 被观察实验，被敲定命运，被作为战争机器，这难道是我们的本意吗被联邦政府制造出来, 无论实验成功还是失败，这难道是我们的原罪吗”

    “哈维, 我怎么也没想到, 你也跟他们一样。”

    她以为哈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伤害姐姐的人。

    哈维左手紧握。

    “我和你不同，我和洛林合作是为了救她！”

    “自欺欺人！”肖茉莉冷笑：“哈维，你是在助纣为虐，大姐不会原谅你的。”

    “你才是执迷不悟！”

    哈维脸色沉了下来，肖茉莉既然不肯站在联邦一边，他只能有愧于肖蔷的托付了。

    ——茉莉，十分钟内我会叫母舰开启大传送，空间会产生一定的撕裂，你注意躲开。

    索兰的意念传来, 他感受到了肖茉莉散发出巨大的愤怒气场，她的暗能量在咆哮。

    ——茉莉，发生什么事了你的情绪不对。

    不想让索兰过于担心，肖茉莉努力平复心绪，想要把哈维尽快支走。没想到有一个人抢先走进她的视野。

    “哈维，我们该走了。”

    熟悉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来，一身玫瑰色联邦军制服的肖蔷到来，这是她特有的军服。

    看到哈维阴沉的脸色和肖茉莉赤红的双眼，肖蔷就知道谈判不怎么顺利。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上面等着。”哈维有些不悦。

    “我来提醒你，”肖蔷眼中闪过冷冷的嘲弄，视线扫过肖茉莉：“实验室十分钟后引爆，人员已经都撤离了。我们也得走了。”

    看着肖蔷冷漠中还有些窃喜的眼神，肖茉莉闭上眼。

    看来大姐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安琪控制，是她太天真了。

    “永别了，茉莉。”肖茉莉的失望被哈维理解成了死心，他有些动容地道：“没能完成你姐姐的心愿，我感到非常遗憾。”

    哈维转身，门自动封锁。

    因为基地即将自毁，所以联邦军也全部撤离。

    肖蔷看着安全门系统，问：“这门能关住她吗我感到周围还有一个巨大的精神立场，我怀疑未蓝人来了。”

    “那正好，如果未蓝人出兵，我们就省事了。”

    哈维说着，突然看向肖蔷，“茉莉死了，你很高兴”

    肖蔷一怔，撇了撇嘴角：“没什么感觉。”

    她一直都不喜欢肖茉莉。

    那女孩子太过耀眼，尤其是眼睛，亮得像夜幕下的星辰一样，她不喜欢。

    “那你最好不要表现出来，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哈维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肖蔷咬牙，愤愤地跟上哈维的步伐，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哈……”

    哈维回身，“怎么了”

    “没事。”

    冷冷的声音传来，哈维一怔，随即后脑被重击，失去意识。

    ——茉莉，还有五分钟了。

    索兰监视着基地的自爆系统，催促肖茉莉。

    “我知道，我正在开锁。”

    原本她是计划控制联邦士兵开门，再找个宽阔的地方定位传送的，不过现在所有人撤退了，她需要点时间。

    ——在原地别动，我让母舰那边直接传到你的房间。

    时间紧迫，得冒个险了。

    空间传送这一技术现阶段还是有范围的，这样从一个星球传送到宇宙空间，必须有完善的设备支撑才行，和星球内平时的小传送完全不是一种技术。更不要说直接传送到狭小的室内空间，一不小心，在撕裂空间的时候就可能把周围的人也卷进去粉身碎骨，所以需要操作十分精确。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空间裂缝，与此同时，头顶传来“轰隆”一声。

    大传送门开启的瞬间，地下的墙体似乎受到撕裂，房间上方的一根钢筋断裂砸落。

    ——茉莉！

    地面的索兰几乎捏碎了手中的终端。

    一声巨响过后，钢筋应声断裂，落在了地面。

    索兰感觉心跳都停止了。

    好半晌，一声细微的，有些颤抖的意识传来。

    “索兰……我、我没事。”

    肖茉莉抬起头，强压着心中千头万绪，眨也不眨地看着身前暗红色的身影，几乎忘了呼吸。个挺拔的，纤瘦窈窕，却担起了地球联邦命运的身影。

    “大姐……”

    肖蔷单手撑起了断裂的钢筋，然后重重地甩在一边，回过头来，脸上是熟悉的神情。

    “大姐……大姐！大姐！”

    即便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种强大的气场和精神力，肖茉莉可以确认，来人就是肖蔷无疑，不是安琪，是肖蔷！

    ——茉莉发生什么了

    索兰看不到她的情况，但是能从她的精神力中感觉到排山倒海的波动。如果他猜测不错，能给叫肖茉莉这样动容的，只有肖蔷。

    肖茉莉激动地抱住肖蔷：“大姐！是不是你！我就知道，我那天看见的就是你！你真的没死，你没死！”

    她的感觉从不骗人，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确认，这就是肖蔷。

    肖蔷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好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传送门，说：“去吧，你的朋友来接你了。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p>

    “大姐”

    肖蔷摘下自己的终端塞进肖茉莉的手里：“你要知道的都在这里，去，将洛林的罪行公之于众。”

    肖茉莉脸上由带着喜极而泣的泪痕，却是一阵惊慌。

    “大姐，你说什么呢走，我们一起去杀了洛林给父亲报仇！”

    “茉莉，”肖蔷在肖茉莉头上揉了揉，“这些年你做得很好，以后，即使是一个人，也要很坚强的活下去。”

    “什么一个人你回来了，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啊！”

    肖蔷冷漠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你知道的，我已经死了。”

    她笑着说出残酷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回来了吗是安琪还在你意识里吗没关系！我们去未蓝想办法，我们把她赶出去！”肖茉莉又抱住肖蔷，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孩子，“大姐，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你活着，我以后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要我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话……”

    索兰听到她的心声，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开口。

    ——茉莉，你大姐她……

    “索兰！”肖茉莉大声地道，“我大姐来救我了！她的意识还没有消失，她没死！我赌对了！”

    索兰没有回应，意念中是沉重的涌动。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肖茉莉。

    母舰的数据传递过来，肖蔷身上没有生物立场，从联邦数据库破解回来的数据显示，肖蔷的确在四年前就死了。

    肖蔷并没有活过来，这里的肖蔷只是那残留的1%的意识。

    “大姐，求求你，跟我走吧，你既然能靠自己的力量醒过来，就一定能痊愈。”肖茉莉哭着恳求，“妈妈走了，父亲走了，我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你了大姐……既然洛林可以活，安琪可以活，为什么你不可以！”

    她不管肖蔷还是不是战神，有没有人类最强战力，她只是希望自己最后一个亲人留下。

    肖蔷说：“茉莉，人死不能复生。”

    肖茉莉痛哭着，捉着肖蔷的衣襟，拼命地摇着头。

    “母亲临终前嘱托我照顾你，好在你已经长大了，坚强到足以承受所有的事，所以我要走了。父亲的实验成果藏在老宅子旁的湖内，有了那些你就能控制好你的暗能量。去吧，回你的丈夫身边去，今后的路你就自由的走，这是父亲和母亲想看到的。也是我想看到的。”

    她弥留到现在，就是为了亲口告诉肖茉莉这些。

    突然，肖蔷爆发出一股卓绝的精神力，顺着索兰探出的位置反馈，震得索兰仿佛被一股电流通过。

    这就是地球最强战士的能量！哪怕1%的余存，也足以叫人震撼。

    “茉莉的男人，照顾好我妹妹！”

    她手一推，肖茉莉进入传送门。

    而后，空间裂痕消失。

    肖蔷对着空荡的室内，走廊里回荡着倒计时的声音，还有三分钟。

    她的时间不多了，这具身体不能再留给洛林，在最后的意识消散前，她得到爆炸最核心的地方去，确保自己死得痛快。

    肖蔷走向数据中心，这里是重点摧毁地点，也是两分钟后的爆炸核心。

    她把哈维安置在这里，然后坐在他身边。

    从出生起就被全人类瞩目，她当了一辈子的战神，现在父亲母亲都不在了，茉莉也长大了。这人生中最后的，唯一的三分钟，就让她留给自己吧。

    哈维这会儿已经幽幽转醒，他茫然的眼神在下一刻便完全恢复清明。

    基地的灯已经全部关闭，周围只有黑暗和黑暗中闪烁的器械提示led。

    他在2000米的地下，马上就要葬身于此，哈维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开怀。

    不需要视野，不需要声音，什么也不用做，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个人在他身边，他无比清晰地确定这件事。

    “将军，你回来了……”

    “嗯。”

    哈维笑了，像个孩子一样。

    “茉莉真厉害，她成功了。”

    那孩子从小就有一股傻勇和韧劲儿，明明可以早早置身事外，却冒着危险自投罗网，她认定了肖蔷不会对她弃之不顾，终于逼得她出面了。

    “她是肖家人。”肖蔷的语气中有骄傲。

    肖家人总是会成功的。

    “……将军，对不起。”

    既然真正的肖蔷醒了，那么应该也知道他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哈维说。

    其实他有什么资格嘲讽肖茉莉他自己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如果他和洛林一起作恶，一起堕落，那么将军一定看不下去，总会醒过来教训他的。打他也没关系，杀了他也没关系，只要她醒过来，哪怕只有三分钟。

    可是等她真的醒来，他又因自己辱没了她的荣誉而感到羞愧，感到无法面对。

    哪怕只是意识的1%，那也是真真正正的肖蔷，不是假的，他也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一面。

    [最后一遍，最后一遍，距离基地自毁装置启动还有最后十秒，请人员立即撤离！10、9、8、7——]

    “哈维，你是一名优秀的联邦军官，一直都是。”黑暗中，肖蔷的手握住了他的，她似乎已经没了力气，轻柔地靠在他肩上，这也许是她人生中最柔软的时刻。

    哈维觉得心跳几乎都停止了，这是第一次，肖蔷这样亲密地依偎着他。

    肖蔷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最后一程，还硬要你陪着我。”

    [倒计时：6、5、4——]

    哈维流出眼泪。

    “将军，能陪伴你最后一程，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怜悯。“

    [3、2——]

    哈维握紧了她的手，像每一次上战场前一样，追随着暗红色的蔷薇披风，走在星辰大海的征途上。

    只是这一次，他终于和她并肩前行。

    ……

    [1——]

    作者有话要说：　　蔷薇：出场就是床/戏，一路躺到杀青。姐不在星际，星际却全是姐的传说。

    索兰：这戏叫你抢的……

    肖茉莉：哇哇哭。

    哈维：牵到我家将军的手了，满足地转圈圈。

    看了《小飞象》，蛮可爱的电影，但一想到是蒂姆波顿的片子，就总觉得还差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