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子弟, 背景显赫家财万贯……早该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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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间的犯罪者和执法者之间需要考虑的最俗套的、最无聊的、也是最无可奈何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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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盯着单面玻璃另一端的满脸不在乎的年轻人，衣着华贵容貌俊俏, 放在大街上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种公子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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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着先前侧写师的说法，这应当是个常年不受关注的类型才是：正因为不受欢迎的反社会人格，所以才会对模仿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杀手痴迷不已;他杀死那些妓|女,

    按着昔日开膛手杰克的方式模拟作案，又因为无人注意所以才会恼羞成怒的扩大影响面积, 犯下第九起杀人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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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为这个侧写,

    所以大多数人的目的都是看向了受害者生前的“客人”是否有重叠的部分，雅楠先前一意孤行的执着也被解读成了他对对方看不顺眼的刻意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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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理来说这种人哪里会缺少旁人的关注，不过是因为无限制扩大的贪欲让他们已经不满足已有的娱乐方式，于是将本来还算得上干净的手深入了被血污染的泥沼里面肆意翻滚污染自身的痕迹,

    满不在乎的在污秽之中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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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这个毫无所谓的年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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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能在这里待的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么?”雅楠的同事微带嘲讽的冷笑着，“我赌不到二十个小时他就会被他的老爹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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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明显。”恶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在雅楠的耳边轻笑着低语：“这几条人命还不足以抵上这位小公子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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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需要你替我强调这件事情。”强压怒火的雅楠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硝烟味还未散尽的怒火,

    瞧不见恶魔的影子的同事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雅楠，声音也跟着变得不高兴了：“又不是我弄得, 你冲我发火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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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闭了闭眼：“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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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不大满意的嘀嘀咕咕了几句，但估计也是看在大家都是同样满腔憋屈无处宣泄的份上，挥挥手示意算了：“虽然现在我们手里有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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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也会在最快时间内被销毁。”雅楠咬牙切齿的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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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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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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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怜。”恶魔嘻嘻笑了起来，高跟鞋叩击地板，她慢悠悠的晃到了玻璃旁边，影子正好靠在玻璃后面的年轻人的旁边, “要我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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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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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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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保持残忍的沉默，却没有拒绝莉莉安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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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法律和规则无法束缚人间的恶魔，那么灰色的痛苦就只能同地狱的恶魔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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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除了孩子的世界可以非黑即白，哪里有地方是纯粹的干净，又是纯粹的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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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如何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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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的眼睛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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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方法可就太多啦。”莉莉安竖起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雅楠的喉颈，她垂着浓密卷翘的眼睫，看着雅楠的喉结上下滚动，脑袋如情人般缱绻偎在他的肩上：“最简单的一个，当凶手成为一个你们可以控制的，那么你想要成为英雄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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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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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低声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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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自己的目标，把一个‘无辜的可怜人’双手附上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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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恶魔。”他低语，像是强调，又像是自我催眠般的重复着：“你本来就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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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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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安从他身上轻飘飘的挪开，缓缓地叹了口气，雅楠的胸口惴惴不安的发痛，他的目光凝固在莉莉安的身上，她的侧脸写着某种戏剧化的美丽哀愁，混合审讯室昏暗的灯光，整个人呈现出某种油画一般浓厚而深邃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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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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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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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当满足我主人的要求，不是嘛?”她低笑，垂头的姿态像是一只被死神亲吻了颈子的天鹅：“我本就生于黑暗，我本来就是恶的化身，那么为了衬托英雄的存在，影子就应当更黑暗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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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闭上眼睛，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咕噜噜的转动着，他每一次和莉莉安说话都仿佛立于一个绝对隔离在外的世界里，杯中摇荡的水纹凝固不动，身畔同事说话时撅起的嘴唇停止在一个滑稽的造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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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黏固的世界里只有莉莉安依然可以行走微笑，她像是破开水面一样走进了审讯室里，雅楠有些逃避似的挪开了自己的注视，却在下一秒被自己的同事戳了戳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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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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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脸古怪的看着雅楠，“前几个都没审出来，现在就指望你了，愣着干嘛，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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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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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的脸色仍是茫然的，他下意识地看向审讯室，莉莉安穿着她那身漂亮笔挺的黑色风衣端庄而矜贵的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一双细瘦伶仃的手腕扣着一副银白色的镣铐，白晃晃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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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愣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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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愣着做什么呀?”同事还在嚷嚷，他像是之前那些用欢呼和掌声把他送上演讲台的观众一样，理所当然的推搡他的后背：“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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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呐呐重复：“只有……我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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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他颔首强调，像是三流故事里最劣质的补充旁白，嘴角的弧度固定不变，雅楠回过头扫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仿佛瞧见一张张一模一样的小丑微笑的面具：“你是抓捕她的人，你是‘英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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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一个滑稽僵硬的重复机器，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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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僵着步子走入室内，推门而入坐在了魔鬼的对面，莉莉安笑容盎然的用那双风情潋滟的眸子看着他，最初见面时那种凛然又傲慢的气质此刻烟消云散，她十指交叠托着下巴，满意的看着雅楠脸上恍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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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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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从您的愿望，主人。”她笑着，“让荣耀归属于你——原来的凶手不能受你操控不能送你登上青云直上，于是我修改了一下故事的进程，给你一个能把玩操控的傀儡，如今这结果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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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不是这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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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苍白的辩解终止在莉莉安嘴角愈发扩大的弧度里，她歪了歪头，故作无奈的看着雅楠的眼睛：“您当真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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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愕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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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您再说出那个愿望的时候可是近乎撕心裂肺的在内心深处对我喊着：‘这个恶魔可比屋子里关着的凶手可怕多啦!’，于是我满足了您的愿望，杀死恶魔是伟人的工作不是嘛?您自诩才高卓绝，如今杀我的刀已经递到了您的面前了，您只需要点头就行，很简单的工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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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的舌尖抵着牙齿，拒绝自己说出那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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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恶魔的表情变得无奈极了，她叹着气托着下巴，姣好的容貌呈现出令人爱怜的愁态来，“您的态度可真是无趣——行吧，说吧，您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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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吞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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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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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是，”莉莉安眨了眨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雅楠的眼睛：“您不也是如此期待么?因为您被期待捧到了这个位置上，您不愿意点头的理由究竟是我不是凶手……还是‘我还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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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楠瑟缩起来，“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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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吧，我的主人。”莉莉安低笑起来，板起脸时十足冷冽的美貌却在灿然微笑的时候显露出慑心动魄的妖艳：“我为你做事，你总得给我一点回馈，哪怕只是承认一下你内心的小阴影也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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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他们的你也是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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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那双美丽多情的眼睛里写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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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从椅子上起身，身子压在桌面上，重新拉近了和“英雄”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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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恶人的杀人犯，难道就不是杀人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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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主人……从打你召唤我、点头答应我坐在这里的那一刻，我们就是同谋者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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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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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安歪了歪脑袋，看着她突然天真的契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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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公平，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公平，那些可怜人的死亡成就了你的荣耀，你在这里听着所有人的颂歌，但是说到底……你也是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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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十分哀伤地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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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可是兴致勃勃的要杀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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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犯人。”雅楠的声音冷冰冰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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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不是。”莉莉安眨着眼睛，声音蓦地变得沙哑又勾人：“要等你点头，我才去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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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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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惬意的笑了起来，这么一笑之下这可憎又迷人的魔鬼倏地便放大了那份惹人迷恋的成分，连带着似乎想要杀死她的心也跟着寡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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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杀人，就永远不是您心目中的最终凶手，您回头就要去面对那位十个小时之后就要离开这里的小先生;我杀人，就可以成为所有人期待落网的‘开膛手杰克’……但是那样一来，我们就是同谋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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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那双眸子湿漉漉的瞧着雅楠，笑盈盈的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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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您的选择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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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功亏一篑的成为一个落魄的失败者，从此在破旧的小公寓里被所有人看成滑稽戏的小丑，还是亲自看着谎言堆砌成真实的堡垒，从此登上荣耀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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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更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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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安听见了雅楠十足厌恶的、充满戏剧风格的唾骂人间恶魔的诅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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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让时间重新流动，沐浴着所有人冷嘲嫌恶或是憎恶惊恐的目光，捂着眼睛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