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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父看着牛姐他们两口子吵得那么凶, 到底也没好意思过去。

    以前他在公司上班的时候, 也曾经听闻同事们说起过, 牛姐有个很厉害的丈夫, 在1978年恢复高考那年直接考上大学, 1983年大学毕业, 又选择留校任教。

    在别人口中，牛姐的丈夫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大家都用一种羡慕的口气谈论他。

    可牛姐却对他们家的事，以及她的丈夫只字不提。

    许父对于牛姐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 原本牛姐接了她父亲的班, 在一家国营厂工作。

    后来, 牛总看准时机, 选择下海经商，全家人都反对, 都觉得牛总这是误入歧途，不务正业。

    唯独牛姐觉得她哥有魄力，有胆识，同时也有人脉。她一狠心也扔了铁饭碗, 选择跟着她哥哥一起打拼。

    牛总因为这事，跟前妻离婚, 对牛姐非常倚重。

    可花鸿德这样一个满口仁义道德, 却苛待妻子的人，当初指不定让牛姐受多大委屈呢？

    许父甚至能想到，花鸿德之所以没跟牛姐离婚, 可能也是因为他那时还没有大学毕业，他们一家老小还指望着牛姐养活呢。

    许父从未见过这种带着一家老小吃软饭，还敢理直气壮在妻子面前说三道四的男人。

    他越想今天这事，越是气闷。只是再怎么说这也是牛姐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许国兴便想着找个机会，从牛总那边旁敲侧击一番。

    牛总那么有魄力的一个，应该不会让他妹妹吃亏吧？

    就这样许父闹心了一晚上，一时觉得还是自己家里好，不管有钱也好没钱也罢，起码家里人友爱和睦。大儿子活泼，小女儿贴心，两个孩子慢慢就长大了。

    他家那臭小子现在动不动就吹牛，就好像他已经考上大学似的，都已经开始着手谋划，等他大学毕业后，就打发他这个老父亲养老享福的事情了。

    许父想起家中两个孩子总是折腾来折腾去，倒也热热闹闹。

    每次他一回来，便有热饭热汤，心里就觉得格外爽快。再一想起牛姐那一摊子糟心事，又觉得她实在不容易。

    就这样一夜无话，由于许念念强行规定了父亲每周必须休息两天。再加上今天还要去黎家吃饭，许父干脆就没出车。

    就这样大早晨，许念念继续带着她哥哥在厨房里忙和，却打发许父好好休息。

    许父也没事干，就带着家里那条长不大的小花狗去鱼塘边上转了一圈。又跟熟人们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家常。

    偏偏，他还遇见了喜欢做媒的杨婆婆。

    杨婆婆虽然不像旧社会那些媒婆似的，头上簪着一朵大红花，嘴嘴边有个大黑痣。

    可她却是个喜欢倚老卖老的老婆婆，特别擅长借话赶话，顺杆子爬。

    许父虽说有些不善言辞，可他意志坚定，在杨婆婆面前，完全就是一副任由她随便说，却不为所动的样子。

    可这次杨婆婆却铁了心，要给他介绍一个对象。

    原来杨婆婆在城里有个外甥女，名叫虞婉华，刚离婚，带着一个女儿过活。

    杨婆婆一盘算，这许国兴是个体出租，成天往外跑，别人一大车就是四块钱，这一个月下来指不定赚多少了。

    再加上，她听了那么一耳朵，最近许国兴家里添置了冰箱和洗衣机，再加上电视，三大件可都凑齐了，他还有辆车。这可不比那些城里人差了。

    而且，许国兴这边还是个能干的，又没有不良癖好。她外甥女虞婉华也是个天生的好相貌，但凡男人到了她面前，总会矮上三分。有些男人还没说话，脸就红了。

    只要许国兴见上虞婉华一面，这事便成了七八分。到时候，她在一旁煽风点火，不愁这事办不成。

    过些日子，虞婉华也要搬到这边生活，到时候少不了她的好处。

    杨媒婆盘算得挺好，只是许父一听女方带着一个闺女，便连忙摇头拒绝了。

    杨媒婆便劝他，“你自己也有一儿一女呢，难不成还想找个黄花闺女？”

    许父便说道。“我一早就没打算再婚，就来将来改了主意，找的人也不能有孩子，万一亏待我闺女，我找谁说理去？就您老给我说得这个，还带着一个亲闺女。将来我俩如果真能成事，她还不定怎么向着她闺女，磨搓我闺女呢？”

    杨媒婆听了这话，便有些急了，又骂道。“许国兴，你也是当过兵的，怎么就这种觉悟呢？”

    许父不愿意再分辨，便摆摆手走了，一边走一边哼唱着。“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呀。”

    杨媒婆听了这小曲，差点背过气去，见他走远了，才啐了口吐沫，骂道。“呸，不识抬举，我倒要看看，将来你打算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回来？”

    许父耳力自然比常人好，其实他也听见那老婆子胡乱骂人了，可却没打算理她。

    便继续唱着小调子，带着小花狗，一路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没进门就闻见了一股肉香味。

    许念念那边正像被激怒的幼猫似的，冲着她哥哥吼了一声。

    “好了，别再吃了，黎姨做得东西可好了，你这会吃多了，等会去了黎家可别后悔。”

    许明朗却说道。“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哥我天生大胃，没等走到黎家早又饿了，哪像你就吃口猫食。看你瘦得，那个菜刀剁个馅都费劲。”

    许父近前一看，果然见许念念刚炖好了一锅牛肉出来，许明朗也是个淘气的，抽不冷子就偷出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嚼了，吃得很喷香。

    怪不得许念念看着她哥直发愁呢。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许明朗可不正是能吃的时候么。

    再想着闺女做菜的手艺，就连他都忍不住直流口水。

    刚好这时，许念念也看见她爸爸了，便喊他进来，又往瓷碗里盛了几块肉给他吃。

    许父吃了，只觉得满嘴都是肉香味，牛肉也是皮皮溜溜，做得又筋斗又入味。

    美食在口，刚刚那些烦心事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就这样等到十一点钟，许父把点心、蛋糕、罐头和酒装在布袋子里，手里提着，便带着两个孩子出发了。

    没多久便到了黎家，也没用他们叫门，黎浩哲看着点就迎了出来。

    几人一进院子，只见黎家小院有一颗大槐树，树下还绑着个秋千。

    就是长时间没人玩，又风吹雨打的，已经有些老旧了。

    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个鸽子笼，鸽子笼旁边是个木头架子。

    等到秋天，架子上便会爬满腾枝，缀满翠绿翠绿的小葡萄。小葡萄虽然长得可爱，吃在嘴里却能酸倒一排牙。

    许念念一边张望，一边回想着，她在这小院里生活的那段时光。

    这个院子还是黎浩哲外公生前精心布置过的，住起来安逸又舒服。

    后来，外公去世了，黎浩哲仍尽量维持着原样。

    直到许明朗出了事，他才把那一笼子鸽子全卖了，加上里面有几只珍贵的种鸽，黎浩哲这才有了做买卖的本钱。

    许念念正胡思乱想，就听黎浩哲喊她。“念念，你不去参观一下我家厨房吗？”

    “喔，好呀。”许念念忙点了点头，刚伸出去一只脚却又顿住了。

    她差点就露了馅，幸亏反应得够快。原来，黎家的厨房不在院子里，而是在后院里，生人未必知道这个。

    黎浩哲看了她一眼，又笑道。“走吧，我先带你过去。”

    又转头说道，“明朗你带着许叔先进屋里坐着吧，我带念念去看看我妈。”

    “喔，好。”许明朗也答应了。

    许父若有所思地看了黎浩哲一眼，到底也没说什么。

    本来黎母就是一副很喜欢念念的样子，想找她说话，倒也无可厚非。

    许父这才没继续胡思乱想，跟着儿子就进了黎家正屋。

    进屋一看，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不少碟子，凉菜、果品、中式小点，单单这些就已经很丰盛了。

    可厨房那边，许母还在炮制大菜，一时间许父便觉得这顿饭好些有些太正式了？一般来说，除了婚丧嫁娶，不应该这么吃。

    这时，又听许明朗暗叹道。“乖乖，这怎么比上次去饭店吃饭还要丰盛？”

    许父忍不住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又骂道。“别这么没起子。”

    许明朗只得闭了嘴。

    另一边，许念念本来略有些紧张，一进厨房她就惊呆了。许家厨房有四个灶台。

    上辈子，她到黎家以后，婆婆身体已经不好了。他们通常只开一个火。

    可是此时此刻，婆婆却威风八面地站在灶台之间，居然一人看了四个锅子？

    这时，黎母也看见许念念了，又横了她儿子一眼。

    果然，她儿子的眼神死死黏在许家小姑娘的身上。

    再怎么说，这也是她自己生的崽子，许母自然看透了黎浩哲的心意。

    她甚至察觉到，他们家黎浩哲要算计许家小姑娘了。

    偏偏那小姑娘还稚气未脱，一脸懵懂，又是个可人疼的性子，黎母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可这事又不好明说，想到许家小姑娘也喜欢做菜，她便开口说道。

    “念念，你过来帮帮我的忙吧？”

    许念念自然知道，婆婆这是好心指导她厨艺。可这时，她可不是黎家儿媳妇，实在不合适学黎家菜，这也不符合行业规矩。

    她便摇头道。“我站在远处看看就好，还是不打扰您干活了。”

    许母很满意这小姑娘懂礼又有眼色，却又说道。“我这边要炒的菜还有很多，一时也忙不过来，你就来帮我打打下手吧？”

    许念念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又小心翼翼走到灶台前面。

    这才发现，五香脱骨扒鸡已经炖上了，四喜丸子也焖在锅里，坛子肉也在文火慢炖着，需得两三个小时。第四个灶台马上就要炒葱烧海参了。

    怪不得要用四个灶台呢？

    而且，婆婆那里必定早已算好了时间，根本不用她帮忙打下手。

    这时，黎母却笑着说道。“浩哲说你也喜欢做菜，我现在要炒几个菜，你就在一旁看着吧。”

    许念念只得点了点头，又见火候差不多了，黎母先下宽油，把葱段炸成金黄色，取出葱段，葱油备用。

    腾出锅来，用清汤微火煨海参，约莫两分钟之久，捞出空干。

    这才把刚刚准备的葱段和海参放在一起继续煨上两三分钟。勾芡收汁，一道葱烧海参便出锅了。

    说起来，这道葱烧海参，一共就三四个步骤，可是火候却在方寸之间，半秒也不能错。下料也必须精准。

    上辈子，许念念没少因为这些，挨婆婆的训。

    此时看着身体完好无损的婆婆，做起菜来不紧不慢，每个步骤都尽在掌控之中。

    婆婆不像是普通的厨子，倒更像是在战场上掌控千军万马的女将军。

    这一刻，许念念终于明白了，其实上辈子在厨房里，婆婆不单单只是生她的闷气。更多的时候，她恐怕是在气自己的无能为力吧？

    想到这些，许念念的眼圈微红，却又听婆婆说道。“你这是怎么了？看我烧个菜，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许念念连忙说道。“我没想到，您在厨房里做菜时这么好看，当真是把一盘菜炒出个花来了。”

    黎母这才朗声笑道。“就是说呀，做菜是再高兴不过的一件事了，只可惜浩哲他不懂得这其中的乐趣。”

    说罢，又对黎浩哲说道。“你不喜欢当厨子，就过来帮我们当跑堂吧，先把这道菜端过去。”

    黎浩哲听了母亲的话，端了菜，便上前院去。

    许母还不忘嘱咐他。“叫你许叔不用等了，趁热吃吧，大菜还在后面呢。”

    黎浩哲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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