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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一对

作品:《眷属难成

    这边长宁公主才打发了曹嬷嬷,周弗就赶了过来。

    眼见曹嬷嬷眼睛红肿,有两个小丫鬟扶着,倒更像是挟持,一向风光的曹嬷嬷就一身狼狈。

    周弗站住脚问:“嬷嬷这是怎么了?”

    一连被两个小主子问,曹嬷嬷老脸挂不住,低头难堪的道:“大公子,奴婢没事。”

    周弗不用问也清楚,大抵是自己母亲又发落她了。

    他顿了顿,道:“嬷嬷可曾听过一句话?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依,您保重。”

    曹嬷嬷听了心口激荡,不迭的点头:“多谢大公子赠言。”

    周弗并没多说,转头进了正房。

    他向上给长宁公主行礼:“见过母亲。”

    峨蕊举着镜子,长宁公主来回照了几回,觉得自己双颊确实有些消瘦,不过胸前饱满,腰肢纤细,比照从前更多几分娇艳,她很满意。

    长宁公主心不在焉的挥手示意周弗起来,问:“你不好好读书,又乱跑什么?”

    周行云急得牙根儿疼。

    母亲分明是想念哥哥的,可怎么哥哥来了,母亲又说这种伤感情的话?

    周弗却一点儿都不在意,直来直往的问:“听说母亲让人给阮家四姑娘下了贴子?什么贴子?没听说公主府和阮家有什么亲戚往来。”

    什么意思?

    小崽子什么意思?

    自己堂堂公主,又是他的母亲,就是他能当面这么没规矩没礼貌的质问的?

    长宁公主眼里闪过恨意,挥手命峨蕊退下,长指缓缓的拨动着茶叶梗,冷冷的望着周弗道:“是啊,不是说你挺喜欢和这位阮四姑娘玩儿的?”

    周弗也冷声道:“母亲从哪儿听来的?”

    长宁公主毫不意外的把自己闺女卖了:“不是你妹妹,又是哪个?”

    周行云:“……”

    她急得去看周弗,想解释什么。

    周弗并不看她,只呵笑一声,对长宁公主道:“就算妹妹信口开河,可那又代表什么?我和阮姑娘的事,母亲不必插手。”

    长宁公主立时就怒了,她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么。

    怎么,替他打算还错了?倒要招他怨恨?

    长宁公主冷声道:“怎么,原是我听错了,你一点儿都不喜欢她?那更容易,不过一个侍郎家的孙女……”

    她十分不屑的问:“听说还是个不知生母是谁的庶女?”

    也不等人答,长宁公主便轻蔑的道:“那就找机会弄死她,免得碍了我的眼。”

    周弗大声打断她道:“母亲……”

    真不愧是夫妻,你们俩个的心肠简直一模一样。

    凭什么我喜欢什么,你们就不管人家是什么心思,非得踏碎了,捏软了,送到我跟前来肆意□□?

    长宁公主大怒,喝问周弗:“你喊什么?先生教的书,你都学到哪里去了?我是你母亲,你就是这么尽孝道的?”

    周弗一撩袍子,跪下道:“儿子不敢。”

    阮弗眉头青筋直蹦,浑身紧绷,在最柔软的心尖生出一棵尖厉的刺来,刺得他冷血横流。

    他不但不能指责母亲对人命的轻贱,和对权势的滥用,他甚至还只能赔出笑来,道:“母亲,儿子很喜欢这位阮家姑娘,此来,是向母亲道谢的。”

    他咬紧牙关,觉得两腮酸疼。

    这种口是心非的话,说起来怎么这么让人恶心和难受呢?

    长宁公主一向得陛下和皇后的疼爱,自我惯了,她一向不擅,也不屑掩饰自己的喜怒。

    更何况底下的是她自己的亲儿子。

    她冷冷的瞄了一眼周弗,冷笑了笑,道:“这不结了?我这么做,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则就凭阮家一个小小的侍郎,也配落在我眼里?”

    周弗的话,她根本都不信。

    他怎么想,她不关心,至于她怎么做,他也别想插手。

    周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是”字。

    长宁公主抬手,看着自己指甲上的丹蔻,道:“既是你喜欢,那么,母亲一定会让你遂心如愿。”

    这话透着不详,周弗不想再周旋,只躬身道:“多谢母亲,儿子还有功课,这就告退。”

    这就不耐烦了?

    长宁公主眼里突然迸发出怨恨,她死死盯着周弗,那眼神绝不是是个疼爱的母亲看着心爱的儿子的那种。

    更像是仇人,她恨不得把他撕碎了,一口一口吃下去。

    透过傲气的周弗,长宁公主仿佛看见了周助,那个让她爱到骨子里,又恨到骨子里的男人。

    他对她,一向是为了利用二字。

    用过便弃之如蔽履。

    如今他的儿子和他一样,传得十成十。

    他怎么不去死,去死啊。

    长宁公主五指并拢,握住了茶碗。

    周行云瞧着即将暴怒的母亲,觉得心冷又害怕,她立即上前道:“母亲,我送哥哥出去。”

    …………………………

    兄妹俩沉默的出了门。身后传来一声脆响,有如裂帛,直刺耳膜,脆得能让人生出无尽寒意。

    周行云肩膀一抖,不由得握住了周弗的手。

    她到底有些害怕,尽管那是母亲,有时候却面目可憎,让她怀疑。

    周弗没看她,但也没甩开。

    兄妹俩锦绣华服,却有着瑟缩寒微的内心,仿佛一棵藤上拴着的两只蚂蚱,茫然而无助。

    也只有这一刻牵在一起的小手,才能让他二人稍得安慰。

    不管是逃避还是承受,兄妹俩总是在一起的。

    到了院外,周弗松开了周行云的手,冷着脸问她:“谁让你多嘴多舌,同母亲说晴妹妹的事的?”

    “我……”周行云委屈的红了眼圈,道:“哥哥怎么能这么说我?什么叫多嘴多舌?你以为我不说,母亲就不会知道?”

    长宁公主对于周府是一个十分矛盾和复杂的情感。

    她痛恨那个地方,周府就像个吃人的凶恶的牢笼,它吞食着周助和她的儿女,却又对她摆出最恐怖的面孔来,不许她踏入一步。

    其实她可以放下公主自尊的,但就因为京城阖知有个周府,她反倒更难放下“公主”的枷锁。

    因此她势必要对周府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也因此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心力,就为了监视周府的一切。

    以此来成全她身为公主的尊严。

    周弗明白周行云说的是事实,可他仍旧迁怒的道:“总之你说了就是多嘴多舌。”

    这不是一件事的问题,而是自己对妹妹的信任白白的被辜负。

    周行云也恼了,她跳脚道:“哥哥,你重色轻友,我才是你的嫡亲妹妹。”

    周弗恨恨的想,她知道什么?

    父亲是个喜怒无常的变态,她知道吗?

    母亲是个易怒暴躁的疯子,她知道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兄妹俩的父亲,在外人看来位高权重,尊贵无比,可只有他知道,他们夫妻有着噬血吞人的嗜好。

    想想都让人冷汗涔涔。

    周弗一字一句的道:“行云,你很让我失望,要早知道你这样,我当初不会把晴妹妹介绍给你。”

    这是怀疑起她的人品来了。

    周行云又羞又恼,急得落下泪来,可她继承了长宁公主骨子里的高傲,压根不屑解释,哪怕是自己的亲兄长。

    她哽咽着道:“你……你当我稀罕。”

    不过是个寻常庶女,她稀罕跟阮晴结交?

    要知道她的表姐妹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可比阮晴尊贵得多。

    周行云抹了把眼泪,哭诉道:“你不拿我当妹妹,我也不拿你当兄长,以后有事,你别来求我。”

    说完周行云转身撒腿跑了。

    她并没回到长宁公主那里,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周弗茫然的站在那儿,像是迷途的小羊羔,迷茫又无助。

    良久,他才踢了踢脚底下的青石。

    武陵小心的凑上来:“大公子?”

    周弗抬头看他一眼,一时失语兼失忆。

    半天才说:“让人备车,咱们走。”

    武陵急步追上来,问:“大公子,咱们去哪儿?您这伤还没好利索呢,可禁不起折腾。”

    周弗道:“回家。”

    武陵呆在原地:回,回哪个家?周府?

    大公子您刚跟大人赌气跑出来。

    这,没等大人接就自己回去,不怕没面子吗?

    ………………………………

    对于周弗自动自发的回来,并且第一时间自觉的来向自己请罪,周助并不意外。

    他从书上移开目光,难得的瞥了他一眼,笑了两声,道:“我以为……”

    他用手展了展书,似乎想了想,才又续上刚才的话:“我没以为你消息这么灵通,看来你果然是长心眼了,连你亲爹我都防。”

    他嘲讽的呵了一声,道:“你就那么在意阮家那个小姑娘?”

    周弗当着他,倒比在长宁公主前坦荡多了,他愤怒的道:“你到底想干吗?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晴妹妹又没碍着你升官发财,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她?”

    周助冷厉犀利的眼神落到周弗脸上。

    周弗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可他不怕,大不了再来一脚,横竖他旧伤未愈,顶多是个死。

    周助倒没生气,只道:“她?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罢了,能碍着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给阮家送厚礼?”

    周助漫不经心的道:“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我前脚送了厚礼,后脚你母亲就把你逼回了周府。”

    你……敢情是为了他。

    果然,他如今处处拿晴妹妹做筏,归根结底,还不是要摆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