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顾虑

作品:《眷属难成

    阮大老爷回身,望着堂下的阮大奶奶和二房的阮二奶奶。

    阮大老爷生有二子二女,阮二老爷生有四子三女,如今娶妻生子的只有阮家大爷阮竹和阮松。

    阮青竹的长子今年九岁,次子六岁,阮青松的长子八岁,次子七岁。

    要论哪个合适?年纪上都合适。

    但品行和才华么……就难说了。

    阮大老爷道:“来人,去请四位孙少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底下人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阮大老爷对阮老太太道:“母亲,儿子把几个孙少爷带过来,母亲亲自再看看,问问也使得。”

    阮老太太嗯了一声。

    也好,若孩子自己愿意,长辈们也就反对不起来了。

    还有,孩子自己愿意,总比牛不喝水强按头的好。

    底下阮大奶奶却垂眸紧张的绞起了帕子。

    阮二奶奶出身商户,人虽精明,却未免见识有些短浅。

    她知道自家公爹前程不行,便一味的讨好婆婆、太婆婆,想着将来有分家那一日,她能多得太婆婆、婆婆宠爱,必不会吃亏。

    她也明白这会儿讨论的是什么,不过她浑不在意。

    不就是娶个孤女么?好就好,不好自有千百种法摆布她。

    她悄声问阮大奶奶:“大嫂,大伯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把那几个小子们叫来,又是要做什么?”

    阮大奶奶和阮二奶奶不同,她父亲虽然官职不高,可却世代为官,一直都很平稳。

    她又是嫡长女,从小耳濡目染,见识和眼光就与阮二奶奶大不相同。

    阮大爷如今已经考取举人,只待明年春闱,便可一步登顶。

    他还这么年轻,以后前程辉煌可期,至于她的儿子,更是各个聪敏好学,可怎么能把一生所重,系于阮晴这样一个孤女身上?

    阮大奶奶自认不是个恶毒的女人,她可以拿出十分之七八的心思来,像对待自己亲儿女一样照顾阮晴,甚至将来她出嫁,她也愿意贴补自己的嫁妆。

    可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个这样父、母不详,身世不详的孤女进门。

    她瞅了阮二奶奶一眼。

    两妯娌相处也有近十年了,不说彼此体察对方心思,但她也能猜得差不多。

    当下抿了抿唇,道:“大抵是祖母为着四姑娘的终身忧心,想把她娶进来,做阮家的重孙媳妇。”

    甭管这两位奶奶怎么估量,四位孙少爷被带了进来。

    …………………………

    阮澄最长,带着三个弟弟向长辈见礼。

    阮大老爷看一眼阮老太太。

    阮老太太一直阖着眼,并没作声,也没有急迫之意,并不是不关心阮晴的终身大事,不过是不想强人所难而已。

    阮大老爷轻咳了一声,让这四个孩子上前。

    阮老太太不想开口,他只能担下这得罪人的差事。

    他问长孙阮泓:“泓儿,叫你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们兄弟几个。”

    阮泓道:“祖父请说。”

    阮大老爷沉吟了一会儿,道:“前些天,你们的四妹妹病了……”

    最小的阮澈道:“我知道,娘还去照看四妹妹来着。”

    阮大老爷朝他笑了笑,道:“那你们可知道她为什么病?”

    阮泓没说话,阮澈小大人似的道:“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

    阮大老爷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这孩子真是聪明伶俐,听说他们哥俩读书也很有慧根,写字也有模有样,将来定然能有大出息。

    若配阮晴,确实有些低微。

    但这帐不是这么算的。

    阮大老爷道:“你们的四妹妹是想爹娘了。她爹娘早逝,是个可怜的姑娘,祖父想问问你们兄弟几个,可有谁愿意照顾她?”

    阮泓年纪最大,虽说平日只知读书习字,一应外言从来不许他听,但底下婆子、小厮们的嘴是管不住的,他多少也明白这“照顾”不是寻常兄长对妹妹们的照顾。

    因是长子,阮大奶奶对他寄以厚望,打小就谆谆教导,让他务必要读书上进,不许被杂务所扰,懂事之后更是耳提面命,让他必须专心于读书,因此他颇有几分自傲和自重。

    他没开口。

    阮澈又比阮泓多了几分机灵,平日里最会察颜观色,好事也从来不争不抢,美其名曰要学孔融让梨。

    坏事么,自然更不会往前冲,都是等着旁人吃了亏,他在一旁看热闹的。

    这会儿见兄长不吭声,他也就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而迷茫的望着阮大老爷。

    阮大老爷没去看二房的阮澄和阮湛,他不想偏心自家孙子,反倒给二房的两个孩子任何暗示。

    阮二老爷则重重咳嗽了一声。二爷阮澄看向他。

    阮二老爷不愿意科举,可不代表他没读过书。

    他擅长金石,又喜诗词,还写得一手好字,虽然不敢号称京中第一才子,但也算有名有号的人物。

    他喜欢收藏、把玩古董,又是个手松、大方的,喜欢哪个孙子,随手就是一件。

    阮澄讨好他习惯了,当即站出来对阮大老爷道:“伯祖父,我来照顾四妹妹吧。”

    阮大老爷心中激荡,扭过头来,认真的盯住他,半天才问:“你是认真的?”

    阮澄的态度十分轻松。

    他能察觉到两位祖父的郑重,但他年纪太小,就算知道也无法理解,因此点头点得十分漫不经心:“我虽还小,也是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也是钉,我会说到做到。”

    阮大老爷知道不该把希望寄托到这么个小小的孩子身上。

    尤其是男孩儿,变数太多。

    哪怕将来他后悔了,对他也不会造成什么灭顶的影响,除了名声不好听,他照旧可以自如的在这世上行走。

    可阮晴则不然,但凡阮澄始乱终弃,阮晴搭上的就是她的一辈子。

    阮大老爷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一个“好”字来。

    不是他对二房的两个孩子有偏见,只能说他太了解二老爷这个弟弟,和那几个侄子、侄孙。

    要说人是好人,品行也非大恶,就只是性情放纵,不是那种肯收心归家的人。

    如果只是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尚可凑合,但是把阮晴交到他们手上,阮大老爷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