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审问

作品:《眷属难成

    凌二老爷不认得周助。

    就算他认得周助,也未必能把他和九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顾家阖家被抄斩的案子联系起来。

    他更不知阮梅本姓顾,是顾家那场灭门案中的遗孤,也自然不知道她和周助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恩怨情仇。

    尽管凌家在大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不在京城中心,又没人在官场,对于政治中心所发生的风暴,他们毫无所感,也毫无敏锐性。

    在他看来,阮氏的亡故是否有猫腻,那都是阮家的事。

    阮家才是苦主,他们都没说话,这男人凭什么多管闲事?

    他算老几啊?

    凌二老爷话没说完,周助就一巴掌打到他脸上。

    用得着他教自己?真要问到凌家脸上,便是凌家灭门之时。

    他还不配,凌家更不配。

    这一下,周助用了全力。

    他看起来温文儒雅,手上却有千钧之力。

    凌二老爷被打得头重重一歪,只唔了一声,便痛苦的捂住嘴。

    指缝间有血流蜿蜒而下,他察觉到嘴里有什么东西,惊恐的看时,是两颗槽牙。

    凌二老爷惊悸的望着周助:“你,你到底,是谁?你要干吗?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你,你何故要置我于死地?”

    周助掸了下袍子,嫌弃的低哼了一声,道:“我嫌脏。”

    他就是个臭虫,周助还嫌弄死他脏了自己的手呢。

    知道自己性命暂时无忧,凌二老爷倒松了口气。就听周助道:“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凌二老爷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咬牙道:“阮氏的死,我真的不清楚,大人要是真想知道我那侄媳妇是怎么死的,你可以去问问我那好四弟。”

    周助浓眉紧紧皱起,他轻呵了一声,道:“一个侄媳妇,和你四弟这个做叔叔的有什么关系?”

    凌二老爷张了张嘴,又是叹气又是嘬牙花,他转动着眼珠,想着怎么说才能不至于激怒眼前的人,又能择干净自己。

    周助一脚踢过去。

    凌二老爷所有的盘算都化成了疼痛,他不敢再磨唧,忙道:“我那四弟是个异类,家里上下都是做生意的,偏他喜欢读书……

    读书又没什么成效,倒是走了偏锋,最喜欢才子佳人之类的话本传奇。”

    从牢里出来,周助的脸色很是不好,周次问:“大人,山东那案子有眉目了……”

    周助仿佛没听见,周次又重复了一遍,他才茫然的回神,无意识的嗯了一声,道:“回头你亲自单独审这姓凌的,务必要把凌家上下,哪怕是鸡零狗碎的事也要问出来。”

    周次应道:“是。”

    周助脸上的神情明显的僵了下,半天才又道:“去跟阮家透露一声儿,就说顾,阮梅死得蹊跷。”

    这……

    透露消息倒是没问题,可阮家要是上告替阮姑娘申冤,就得查案,要查案就得验阮姑娘的尸身……

    凌家坟地里可是一口空棺,到时不得把大人给倒腾出来?

    周次却不敢多嘴,忙道:“是。”

    周助自己又改了主意,他冷笑道:“不必了,人是阮家嫁出去的,死了她们也是认的,何必多管闲事?”

    周次听着这语气不对,他忙低头,不敢多加打探。

    周助已经大步离去。

    ………………

    周弗“闲着没事”,逛到了周助的书房。

    周长陪笑道:“大公子,大人不在。”

    “哦。”周弗漫不经心的道:“我爹的书房不能进吗?”

    周助对周弗多有嫌弃,教训起来的时候也没轻没重,可那是他。

    在周长等人看来,周弗是周助的嫡长子,将来整个周家都是他的。

    他有几个脑袋,敢怠慢任何人,也不敢怠慢周弗。

    周长道:“大公子当然能进。”

    周弗迈步进了房间,道:“我看看父亲的书。”

    周长并没陪着进去,只站在门口,一副垂头洗耳倾听吩咐的模样。

    周弗进到周助的书房就怔了。

    书房有三间大小,除了一张硕大的几案,便是一面几乎空空如也的博古架。

    西间摆着张兵器架,与这书房十分不衬。

    这屋子美其名曰“书房”,实在有点儿对不起这个称呼。

    就案上摆着一摞邸报还算是和纸张有关,除此,这屋里竟连多余的纸片都没有。

    周弗自己的书房里摆满了经史子集。

    他才开始正儿八经的读书,进步算快的,但也远远达不到博览群书的地步。

    可周助早就把他的书房给布置好了。

    他的书架上不缺珍本、善本。

    周弗有些茫然的站在几案前,手指默默的流连着桌上的花纹。

    这书房让他觉得空茫,还有些恐惧。

    好像待在这里时间长了,就会被埋在这无尽的空虚中一样。

    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思量的,他但凡在家,便不分日夜的泡在这空落落的书房里。

    他问周长:“我爹去哪儿了?”

    “听说山东有个案子,大人去了山东。”

    周弗对于周助去哪儿,又去做什么,并不感兴趣,他问:“我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长沉吟了下道:“多则半个月,少则三四天吧。”

    周弗在桌案后面坐下。

    他年纪小,个子又矮,坐在那宽大的椅子里,就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裳,滑稽又可笑。

    可他神色郑重,眉眼间像周助足有七八分,远远一打眼,那活脱脱就是个小周助。

    周弗眉尖轻蹙,问周长:“晴妹妹来那天,我爹为什么要见她?”

    周长不敢怠慢周弗,陪笑道:“大人和阮家有旧,见着阮姑娘,不过是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上次见面匆忙,大人不曾备得见面礼,这回就一并补上了。”

    周弗不信。

    在他心目中,自己亲爹不是个好人,而周长和周次这两人是周助的臂膀,活脱脱就是他的爪牙,他们俩能是好东西?

    他问周长:“我爹和晴妹妹都说了什么?”

    周长陪笑:“也没说什么,阮姑娘那么小,她并不知大人和阮家的瓜葛。”

    知道问不出什么,周弗也就没费那个事,他双手撑在桌上,打发了周长。

    周长并不过问他为什么要留在这儿,乖顺的退出去。

    周弗知道父亲和晴妹妹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但他无从查起。

    他把这书房的每一堵墙都摸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消息埋伏,更不要说察觉到什么蛛丝蚂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