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祸水金口玉言

作品:《一刀一个渣系统(快穿)

    无论柳王氏再怎么哀求再怎么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到一岁的女儿在自己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柳氏祖母一句“会沾染妖孽灾星气”,就让她的小女儿连葬入柳家的资格都没有。

    柳王氏差点哭瞎了眼,她心中对柳氏合族恨到了极致。可她现在,却什么都无法做。

    只能连夜抱着女儿的尸体在京城之外寻了一座青山,趁着一个雨夜,给女儿建造一座简陋的坟墓。

    “踢踏踢踏”,深夜之中的马蹄声格外明显。柳王氏脚下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心里着急脚下打滑,一时间竟没有及时避开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

    “吁——”

    因为夜雨的关系,驾着马急行的那人直至近前才看清旁边有一妇人。他急忙勒停了马,几乎将马的上半身全部拉起,马前蹄全部离地,然后才将马头转至另一侧停下。

    倒在地上的刘王氏闭着眼睛,紧紧护着自己怀中死去的女儿,半晌之后,她才敢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刚刚下了马的这个人。

    此人还身着一身军队中的铜色盔甲,身材孔武有力,长得年轻英俊,身侧佩戴的龙纹玉足以表明其身份。

    “晋王,晋王殿下!”

    柳王氏抱着女儿在一旁跪下,自己差点冲撞了王爷,可谓是死罪了。

    萧靖宣低头,这才看清了那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婴。

    他心中恻然,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刚出生就被溺的妹妹。

    他当年在边关历练。听闻妹妹当初刚刚出生,太后便病逝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妹妹就被称为“灾星”,被父皇下令溺毙。

    自己的母亲也被称之为祸水,生产后经受了如此打击,一下子就垮掉了,之后就郁郁而终。

    皇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普通的百姓。

    他心中虽然同情,可是他就连想要救回自己当年奄奄一息的母亲都无能为力。

    此后十年,他索性去了边关,自请为将,就再也没有回来。

    若不是如今父皇病危,他宁愿一辈子都呆在边疆。和那些将士们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看不到这些一个个活着如同木偶傀儡般的女子,他的心中才会好受一些。

    自己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妹妹,也是像这妇人手中的女婴这般幼小吧。都还不曾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世间的繁华就死去了。

    他掏出荷包里一直珍藏着的妹妹的长命锁,放到了那妇人的手中。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最终只是说道:“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就连他也不知道又能如何变好。

    他也希望这些汉家的女儿能像那塞外的女子一般,可以骑上马自由的驰骋在草原之上,不用顾忌出门会不会被外男瞧见容貌,也不用担心日后嫁了人生了女儿是否会被人说三道四。

    可是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在边关十年也从未见他的父皇兄长寄来一封挂怀的书信。他人微言轻,绝没有人会听信他的话。

    他也知道,自己要是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那晚满朝文武不会有一个人听信他的话,肯定还会说那些粗鲁蛮夷的风俗,怎么能在能入人耳。

    可他却觉得蛮夷的风俗比这汉族更有人情味。

    萧靖宣第二日白天才赶到京城里,本来昨日就能赶回来。可是昨天那个妇人还未曾走远,他就听到有个人叫住那妇人,跟她说她的女儿或许还有救。

    他见那妇人急切地跟着那人离开,怕那人心术不正,就悄悄跟了一路。在发现并无任何异常之后,才打马离开。

    还没有等他来得及换身衣服入宫觐见。就听到皇宫里传来的丧钟声传遍了京城。

    他只得穿着一身铠甲进宫。

    等他入了宫,远处就看到那大殿前一个身着一身红衣的女子迎风而立。那女子年岁不大,红衣黑发衬得她脸莹白如玉,细腰丰胸,一看便是自己父皇一贯喜欢的那类妃子。

    萧靖宣皱了皱眉,虽然女子穿这身红衣衬得人美如画,可是现下里一身红衣只怕会被人诟病。

    果然,让他听到柳舜和一声怒喝:

    “柳夕!陛下仙去,你却一身红衣,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柳夕?是柳家那个柳章昀将军之女吗?

    他当年扶柳将军灵柩回京,曾经见过那小姑娘一面,当年还是个水灵可爱的女孩子。

    首辅大人开口,就连他的父皇都得掂量几番那话的分量。可是站在高台上的女子丝毫不畏惧,言笑晏晏地说:

    “本宫都说了,陛下是受天感应,这是好事。怎么?首辅大人就这么见不得?莫不是首辅大人心生妒忌,见不得陛下羽化仙成仙?”

    “你!”

    此时随着女子的下令,大殿的门被缓缓打开。他见到他那个父皇在殿堂的正中央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似乎还活着一般。

    “刚刚本宫面见陛下,陛下将传位诏书赐与本宫之后便羽化登仙。陛下还命本宫,将他在人间的肉体凡身火化,好早日登上极乐。”

    “住手!你这妖妇竟然想烧死陛下!”

    一旁的内侍说道:“陛下今早已没了气息,可是陛下当时是含笑而去的。咱家也已看过皇后娘娘手中的诏书,的确是陛下的笔迹。皇后娘娘所言不虚。”

    高内侍是侍奉陛下几十年的老人了,深得陛下信任。若是论忠心,他丝毫不输前朝的任何一位文武百官。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质疑,只有柳章昀还在大声呼喝,想让禁卫军上前捉住那嚣张的妖女。

    可是禁卫军们一个个都如鹌鹑般缩着头,别说他们早就信了皇后娘娘是神女。就算是妖女,又岂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段尚书,你说我此举合不合规矩?”

    颜夕站在殿堂上方,从上而下斜睨着段澄。

    段澄头上冒出细汗。自从柳夕的预言成真,又治好了他家小儿之后,他就再不敢忤逆皇后分毫了。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随着段澄俯身一拜,然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出此言,那些本来还觉得有违礼制的官员们心中也便接纳了这一做法。

    “好,那么本宫就率先恭贺陛下羽化登仙。”随着颜夕说完此句,她打了一个响指,便只见一团火焰似乎应声从天而降,从陛下的身下缓缓燃起。

    不过是借用了些许精神力罢了,可百官们见此神技,纷纷俯身跪拜。

    柳舜和呲目欲裂,就想要跳上来亲手拿下颜夕,却被颜夕让禁卫军压在了一旁堵了嘴,逼着低头跪拜。

    文武百官正要为陛下的离去而失声痛哭,却听到颜夕再次出声:“陛下羽化登仙,是好事,众卿家当恭贺才是!”

    刚刚酝酿好情绪准备抹眼泪的百官先是一顿,收回那两滴挤出来的眼泪后,纷纷齐声叩首:“恭贺陛下升仙!”

    颜夕注视着被大火熊熊包围的萧广元,清楚地感受到被火烧的滋味却不能动不能逃离,想要求助却不能喊。

    甚至被火烧上了身还要听着文武百官恭贺他去死,这样的滋味不知他可还能承受?

    受不住也得给她受着!

    萧靖宣风尘仆仆地从边关赶回,万分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自古以来,历代帝王都是身着金缕玉衣、口含金蝉,合棺盖后送入帝陵之中。

    文武百官却纷纷听信一个红衣女子之言,父皇被烧,尸骨无存。可是百官却纷纷恭贺,这又是何故?

    萧靖宣起身之后,他似乎看到那红衣女子冲着他遥遥地勾唇一笑。

    在那烟火缭绕之中,那红衣女子一手高举诏书,高声说道:“奉先皇遗诏,晋王萧靖宣戍守边疆、劳苦功高,外有龙姿,内敛章华。今奉天承运,传位于萧靖宣!”

    文武百官们顺着女子的目光朝身后看去,他们这才注意到刚刚入宫觐见的晋王殿下。

    萧靖宣一手抱着他的头盔,在众人的目光中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恍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梦境之中。

    等他醒来,是不是还会发觉自己还在边关,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梦境?

    那他又怎会做如此离奇的梦?

    他的母亲因为容貌过盛之故不得太后喜爱,生了他以后也只得了才人之位。

    而他自小也不受父皇和太后宠爱。自成年后就被派去了边关,自己从未曾幻想过能坐上那把龙椅。

    颜夕看着这人毫无喜悦的神色,竟然还木然的站着。她嫣然一笑,索性拾阶而下。

    百官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她步履款款地朝遥遥站在对侧之人走去。

    柳夕当年被烧死之后,受冤而死的魂魄不愿离去,就在这宣武门之上盘旋还亘。

    她看着自己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就被绑在宣武门高台上的石柱上,整整三天都未曾有人来收尸。

    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曾经趁着深夜掩面前来,却被旁边的人一脚踢开,不允许她们母女给这个祸害大周朝的祸水收尸。

    三日之后,萧靖宣在此处下马入宫。他见到这具焦黑如炭般的尸体,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上前将其从石柱上解下。

    又有哪个敢阻拦晋王替其收尸?

    柳夕的魂魄看着晋王将她烧得焦黑的尸骨葬到了城外的青山上。而后晋王连皇宫都未曾入,就驾马远离了京城,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本来一开始,颜夕是想着自己要留着这老皇帝一命,然后大权独揽,从皇后慢慢收权,最后做到女帝,就如同在第一个世界当中一样。

    可是走过一次的路再走一次不觉得新鲜,只觉得心累。

    后来她转念一想,这皇帝做多了,也是怪累人的。又哪里有做祸水来的轻松?

    女帝得起早贪黑,得面对那些一言不合就开怼的百官。

    还得天天平衡各方权利,明明知道那些朝臣心中的小算盘却闭眼不做多管。

    若是哪天想累了倦了,想睡个懒觉,都会被大臣们说三道四,逼着天还没亮就起来上朝。

    做个祸水太后那就轻松多了,每天想睡到何时起便何时起,没有人敢因此置喙。

    而且身为太后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就连皇帝都得听从才行。

    每日里有人替她看奏折,有人替她临朝听政。若是有什么决策做的不顺她心了,自己只要张张口,皇帝就得乖乖地从命。

    这种感觉,难道不比当皇帝更轻松自在吗?

    既有实权还不用干活,颜夕想想就心动得很。

    这老皇帝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但是因为后宫争宠太多,能平安的活着长大的皇子也就只有三人。有一个沉迷于犬马声色不务正业堪称是个废人,另外一个是前皇后之子萧凌鸿,上一世的时候就是他做了皇帝。

    而这第三个就是自小不受宠爱的萧靖宣。

    既然柳夕心中感念他的一丝恩情,颜夕觉得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养儿子嘛,自然也会有些风险,就像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那新帝也曾经有过一段叛逆期,被她揪着耳朵罚跪了好几天才改回来。

    如果萧靖宣哪天生了野心,大不了自己再把他一脚踢开,自己再找个乖乖听话的来。

    颜夕一手拿着传位诏书,走到了萧靖宣面前。

    她仔细打量着此人,鼻梁高挺、星眉剑目,身姿挺拔,除了现在呆呆的,看着有些傻里傻气的,倒是个不错的儿子人选。

    “儿子乖,叫母后!”

    萧靖宣看着面前这个小了自己十岁,个头刚及他胸口,小巧玲珑的红衣美人。

    更为重要的是,当年自己抱着这个小姑娘安慰她,哄着给她买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这声“母后”卡在喉咙口,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