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女一脸“你坑我”的沉痛表情, 看上去又要摇头拒绝，叶止非提前道：“小心头又摇掉了。”于是灯女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吓人而已，”叶止非无语道，“你是个鬼啊，要是连吓人都不会，以后还不得让其他鬼笑话死”

    灯女偷偷看了晏祁一眼, 瑟瑟发抖的答应了，轻轻荡荡的飘出门去, 找赵发财去了。

    宿雨看着她，目光些许复杂。

    半响, 叶止非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宿雨点了点头。

    “因为犯了罪, 总得要收到惩罚。”叶止非说，“不然现代社会, 要警察干什么”

    “可是宿雨, 赵雨柔的人命, 恐怕还是得算在你头上。”

    她送了耸肩：“不过你已经死了, 也没办法再付出什么代价了。赵雨柔只能白死了。”

    “不会，”晏祁忽然插话，“等她心愿了却自然要魂归冥界, 身上背了活人命, 就要去十八地狱里来回一趟, 暂时不能入轮回。”

    叶止非“哦”了一声。活人的行为要用法律规范，可是法律管不着鬼，至于宿雨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就不是她想关心的了。

    她抱着二狗子先下了楼。

    先前身上的障眼法未去，其他人并不能看见她。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将近九点，下了晚课或者从图书馆自习室往回走的学生三三两两接连不断，叶止非怕撞到谁闹出什么灵异事件，就干脆站在了小花坛的台阶上。

    学生有说有笑，吵闹不休，她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晚上永远都是最后一个进寝室，早上永远都是第一个出寝室。因为别人有每个月父母打来的生活费，有时间出去看电影玩，她没有，她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去。

    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打工兼职，就意味着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娱乐。而法律是个非常枯燥的专业，大家有时候开玩笑说学法的人都是在用发际线学习，其实也算是那么回事，因为用脑过度的时候会掉头发，熬夜的时候会掉头发，压力大的时候也会掉头发，叶止非的导师不到四十岁，已然将近秃顶了。

    但是成为法律人带给她的不仅只有掉头发的烦恼，更多的是冷静慎密的性格和最应该坚持的坚持。

    “你站在那干什么”

    叶止非闻声低头，见晏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正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她。

    因为站的高，于是终于能看见晏祁的头顶，她失神的想，他有两个漩。

    “你把宿雨怎么样了”

    “你答应她赵发财会自首进监狱，她说她要看着那人得到报应，”晏祁答，“我就把她带出来了。”

    叶止非：“……”

    她一点也不想问晏祁把宿雨怎么放得，而她更关心的是，今晚难道家里要住两个鬼吗

    而晏祁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忧虑，笑道：“就算把她带出来，封印也并没有揭，你不要害怕。”

    叶止非白了他一眼：“我是怕鬼的人吗”

    俨然一副“昨日之日不可留”，以前那个怕鬼的人不是我的架势。

    “嗯，你不是。”晏祁顺着她话道，然后对她伸出一只手，“下来，我们回家去。”

    叶止非抱着猫跳了下来，却绕过了他的手。

    两个人回到了家里，一路无话。

    二狗子有点困了，待在叶止非的背包里的时候就开始打盹，回来之后直接钻进了被窝睡大觉去了，而叶止非洗漱完毕，甚至收拾好第二天早上上班要带的食材，一直等啊等啊，等到了十点，二狗子一觉都睡醒了，也没有等到灯女回来。

    “她这是吓人去了还是投胎去了啊……”

    二狗子猜测：“她是不是想等赵发财睡着之后在梦里吓他或者想多吓吓他”

    “不，”虽然才认识灯女时间不长，但是叶止非显然更熟悉她的尿性，她面无表情道，“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她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了。”

    晏祁无奈：“我真的没见过像她这么迷糊的厉鬼。”

    “还鬼，”叶止非吐槽，“像她这么迷糊的活人我都没见过几个，又胆小又大惊小怪，简直了……话又说回来，真正的厉鬼应该是怎样的”

    晏祁面上的笑容收了些：“生前蒙受巨大冤屈不忿，或者被生生折磨至死方可托生成厉鬼，厉鬼不入轮回，阴煞气也非一般鬼灵可比，力量很强大，有的厉鬼生性嗜杀，非常危险。我曾游历到过北川岷山深山的一个村庄，那里曾经闹过厉鬼劫，半个村子的人都被厉鬼所屠，最后我与一位符修耗费了三天三夜才将厉鬼封印。”

    叶止非：“……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虞灯还挺可爱的，她一点也不喜欢杀人。”</p>

    “因为传说里，厉鬼都是鬼帝的尸魂所化，每一个厉鬼都拥有鬼帝的一丝力量，”二狗子打着呵欠睡眼朦胧的道，“当然厉害啦，一般鬼比不了。”

    “鬼帝又是什么东西”

    “是上古时候的大魔，”晏祁平静的说，“鬼帝降世的时候人间生灵涂炭，灭顶之灾。”

    “……人间还好吗”

    “还行，”晏祁继续道，“因为有个叫太虚剑尊的人杀了鬼帝，还了人间太平。”

    “我靠，牛逼啊这个人，”叶止非听故事听得兴起，一时间眉飞色舞，也就没有注意到晏祁看着她时微有深意的目光，“那这个大佬岂不是天下第一——诶等等，剑尊，剑尊不是你吗你不是叫归意吗这个叫太虚的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是上古时候，”二狗子终于有点清醒了，祖母绿的眼睛在灯下深沉而神秘，“一千多年前了。”

    “行吧，”叶止非叹了一声，又问晏祁，“那要是你的话，能打得赢鬼帝吗”

    晏祁摇了摇头。

    “鬼帝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二狗鄙夷的看着她，“太虚剑尊是个鬼帝同归于尽的，现在只能在书里看到她的名字。”

    叶止非一时间唏嘘不已：“英雄短命……”

    这个时候，灯女终于回来了，她一回来就开始嘤嘤嘤，而从她抽泣的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叶止非听出来，她果然是迷路了。

    可是这一次叶止非竟然没有嫌弃她，甚至安慰她说：“没关系，多走几次就记得了。”

    灯女一时间都给吓得不哭了，呆呆道：“你吃错药了吗”

    叶止非：“……滚犊子。”

    “哦。”灯女滚到了阳台门口，蹲在门槛上继续嘤嘤嘤去了。

    叶止非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咚咚咚”几声闷响，她问灯女：“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咋样”

    “我变成宿雨的样子，在他睡梦里晃悠了半个多时辰，”灯女得意的道，“他吓得都尿裤子……”

    “让你说的话都说了”

    灯女撇嘴：“我怕说了他也不听嘛，就直接给他下了个降头，让他明天早上去自首，要是不去就阴煞缠身而死。”

    叶止非：“”

    而灯女理直气壮：“你说要是他睡醒了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不怕鬼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还要再跑一趟，说不定还要再跑好几趟，太麻烦了我不去。”

    叶止非：“……你这个懒鬼。”

    “嘻嘻嘻，”灯女飘到天花板上，“我想明天和二狗一起看电视嘛。”

    而二狗点头：“嗯，我和虞灯约了一起看动画片。”

    叶止非：“……”

    ==

    平城市公安局。

    “什么东西沈绚这个完蛋玩意从南湖分局回来了，三个月时间这么快！”市总局的老周局长“碰”一声扔下办公室那老旧的电话筒，震的整个座机都弱不禁风的颤了两颤，大有一副撒手人寰的架势。

    周局端起水杯灌了一口，嘴唇上沾了个茶叶梗子，他抬手一捏，却不慎扯去了块死皮，一时间疼的龇牙咧嘴，却还不忘念叨：“三个月时间有这么快！”

    刚好给他送资料的小张敲门进来听到了这句话，立刻低眉顺眼噤若寒蝉。老局长是个属桶的，平常最跟刑侦大队的沈绚不对付，三个月前南湖区刑警队队长牺牲在了一线，于是就将沈绚借调过去忙活了三个月，现下三个月时间过去，沈绚又回来了。

    总局刑侦大队队长的位置其实也该是给他留的，这次回来他师父退居二线，就轮上他接任。沈绚年轻能干，又立过功，这个位置给他再合适不过，但是坏就坏在这家伙也是个牛鼻子脾气，极度擅长于自作主张，时常把老局长气的半死，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一大清早，沈绚脚步生风的走进刑侦科室，刑侦大队的几个老伙计都笑着大力拍他肩膀，乔初问：“南湖分局怎么样安的下你这个王八吗”

    “小乔你怎么说话呢”沈绚举着手里的煎饼隔空一指，“我到哪不得蓬荜生辉回来挺不舍的……有个案子留了疑点。”

    “什么案子”

    “谋杀……”沈绚的语气忽然有点犹豫，“自杀”

    “什么东西，”乔初笑道，“一会儿谋杀一会儿自杀的”

    沈绚说的就是赵雨柔的案子，老赵夫妇坚决不相信女儿是自杀，但是不管是尸检报告还是现场勘验记录都显示赵雨柔死去的当天没有出过门，除了父母之外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人，谋杀的可能性被排除的几乎不剩什么。

    他还没有回答乔初的问题，传达室的小刘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喊道：“老沈，有，有人来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