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捉虫)

作品:《表姐情深

    时南昌走后,时眠并没有急着走。

    她绕过书案走到那副画跟前,驻足了好一会,突然问道:“为什么会是荛山瀑布?”

    许儿不解:“姑娘,怎么了?”

    “为什么会是荛山瀑布?”

    时眠再一次喃喃自问。

    她总觉得不对劲。

    撇头望向许儿:“方才爹爹说这是哪里的名景?”

    许儿:“庄、庄朝。”

    时眠双目微睁。

    对!就是这!

    娘亲怎么会画一幅庄朝的名景,还会画的如此栩栩如生!

    难道爹爹就没怀疑过吗?

    时眠目光刮过许儿闪躲的眼神,心中微沉:“许儿,娘亲是哪里人?”

    许儿磕磕绊绊的答道:“大、大渝宣阳马氏家族。”

    “因为遭了土匪全都死了?”

    “是、是的。”

    “不是说还有一位参军的哥哥?”

    “战死、死了。”

    时眠眸光微闪,她提起裙子:“我要逛逛倒寒春雪,走吧。”

    许儿局促不安的跟在她身后。

    时眠将这个院子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个遍,包括时南昌的卧房,一旁的客房,床底,帘后,妆匣全都翻了个遍。

    关于马惜玉的一切,时南昌叫人保护的都很好,所以时眠找起来很容易。

    但是她花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到天黑,除了那副画,其他的东西丝毫没有庄朝的痕迹。

    时眠拧着眉头。

    莫不是她多想了。

    她还是放不下那副画,重新回到书房里将画取下,找到麻良:“告诉爹爹,这幅画我先取走看看,回头再给他送回来。”

    麻良:“好的姑娘。”

    许儿抱着画卷踌躇道:“姑娘……”

    时眠:“许儿,我信你。你不愿告诉我自有你的理由,我可以自己慢慢查。”

    许儿低头。

    一连几天的晴空霹雳,这日晚上下起了暴雨。

    磅礴的雨水疯狂的洗刷着屋檐,发出狰狞的嘶吼。

    院中的槐树在风雨中摇摇摆摆,树叶刷刷的往下掉,但它的树干却依旧挺拔,根深深扎在泥中。

    屋内点起了烛火。

    时眠抬手将纸条烧净。

    纸条是鸿德楼的店小二送来的。今日上午,崔明媛在二楼预定了一间雅房。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崔明媛出府了。

    自从笪御的尸体抬回来之后,时眠每夜都会做梦。有时是时南昌持刀倒在尸海之中,有时是许儿被人从后塘中拉出来。

    更多的是笪御白衣胜雪,渐行渐远的背影。

    时眠还是害怕的。

    就像之桃他们一样,他们给她找了无数的理由来证明笪御已经死了,时眠同样找了无数的理由告诉自己,笪御还活着。

    “吱——”

    房中突然涌进一阵冷风,那人赶紧将窗户关上。细微的声响在雨夜之中并不清晰,他没有惊动床上已经睡熟的人。

    那人顶着一个斗笠,雨水粘稠的扒在上面,他小心翼翼的摘下,放在一边,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绝色脸庞。

    他的肩头,衣摆都湿漉漉的,一双黑色的靴子也被雨水浸透了。

    刚踏出一步,“嘎吱——”,他顿住。

    浸了水的靴子踩在地上会发出声响。

    他弯下身子,将鞋子脱掉,犹豫了一下,又将湿透的袜子也脱掉,露出两只大大的光脚丫子踩在地上。

    地上有些冷,他的脚趾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再迈开步子朝床边走去,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撩起床帐,他微微弯腰准备坐下,又是一顿。

    脸上露出一抹怨念。

    无奈起身将身上潮湿的外袍褪下扔在一边,这才坐下。

    床上的时眠半张脸掩在被褥里,小脸被闷得红彤彤的,乌发如瀑。

    他把被子往下掖了掖,露出时眠消瘦的小脸。这些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精神和情绪都遭到了巨大的震动,这让她身心俱疲。

    如今在睡梦中都是紧皱着眉头。

    那人捧着手哈气,好一会驱走了手上的寒意,才试探的摸了摸她的小脸。

    指腹滑如凝脂。

    他爱不释手。

    “轰隆——”

    窗外一声雷响,他急忙捂住时眠的耳朵,时眠睫毛微颤,他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过了一会,时眠并没有要醒的模样,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抿了抿唇,脸颊上晕起一抹羞红,突然缓缓低下身子凑近时眠。

    两人唇间仅剩一厘。

    呼吸缠绵,热气拂面。

    他微卷的睫毛紧张的扑闪扑闪,两只眼睛盯着时眠小巧的鼻尖,停在这个位置,他不敢再动了。

    身子有些撑不住,他又悄悄的举起胳膊,撑在时眠的耳侧,这下时眠整个人都被他拢在怀里,他本想就这么静静的靠着她,此时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他头一低,在时眠嘴上轻轻啾了一口。然后赶紧闭上眼,咬着唇不去听自己的心跳声。

    “姐姐……”

    笪御浑身僵住。

    身下的人猛地抱住他,两只纤细的手臂犹如钢铁一般,坚硬有力。

    “姐姐,你别走……”

    笪御张开眼看到的事时眠的后脑勺。怀中的女子微微颤抖着,柔软的肩膀耸动,耳边是她几不可闻的抽泣声。

    他心中狠狠一痛。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勺,温柔的顺了顺。时眠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身子也松软下来,她又睡了过去。

    笪御动作轻柔的捧着时眠的后脑勺,小心的将她放回枕头上。怀中的女子眼角含着点点泪珠,他用拇指将其轻轻擦拭掉,怜惜就要溢出他的眼眶。

    眠儿,若我还活着。

    必将十里红妆娶你进门。

    夜越来越深。

    暴雨终于停歇。

    翌日,碧空如洗,整个凉安城的气息都被冲洗的格外纯净。

    时眠起身穿着好,走到梳妆案旁,忽然脚下一顿,她朝窗台望去。昨夜的雨渍依稀可见,她走过去,用指腹擦了一遍。

    雨水中混着新鲜的泥土。

    她眸光微闪,连日阴郁的心情豁然开朗,忍不住勾起唇角。

    青竹睁大了眼睛,惊奇的同许儿小声道:“许儿你瞧,姑娘笑了!”

    许儿点点头,她也看见了,虽然不知道时眠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好,但是看到姑娘终于恢复精神,她也放下心来。

    许儿:“姑娘,该梳……”

    时眠扔下两人就朝外面跑。

    到了门口的廊下,她喊道:“诸承煜,你出来!”

    诸承煜从梁上跳下来:“何事?”

    时眠问道:“你昨夜在哪?”

    声音里不难听出淡淡的雀跃和期待。

    诸承煜避开她的目光,抱怨道:“就在这啊,不过昨夜的雨实在太大了,将你的窗户都吹开了,为了给你关窗户我都淋湿了,你可要给我加工钱!”

    诸承煜就这么瞧着她的目光逐渐暗淡,心下不忍,想起笪御叮嘱他的话,又移开了视线。

    在宣阳的时候,就属他看着时眠的时间最多,他熟悉时眠的一切,看着她从一个天真简单的姑娘变成现在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种心疼的感受。

    时眠缓缓低下头,许儿担心的陪在她跟前,她没有再多的安慰的话了,这么久早就说干了。

    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眼中的脆弱让当场的几个人都心生不忍。

    然而当时眠转身的一刹那,面上的冷意一闪而过。

    眼底尽是漆黑一片。

    若是关窗,那为何泥水是在窗台里面?

    玉姐姐,你真是好狠的心那,就是这般了,还是不现身。

    真的就这么不要我了吗?

    我不允许。

    再抬眉,时眠双眸水润,小小的脸上还是泛着淡淡的柔弱:“许儿,准备一下,早膳过后去鸿德楼。”

    许儿一愣:“是。”

    店小二送来的消息并未明确的说明崔明媛几时会到,只是知道是在三号雅房。时眠定了那间雅房的对面,早早的就等着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她在鸿德楼正用着午膳,突然就看见一个身着紫色长袍,文质彬彬的男子进了三号雅房。

    时眠顿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余光时时注意着那边。

    “许儿,那是谁?”

    许儿:“是左相,丘姬。”

    没过多久,一女子带着面纱也进了三号房。时眠顷刻间起身,疾步朝对面走去。

    她让人青竹备了蒙汗药,准备将人弄晕带进忠武侯府,但是当她走到门口时,她震在原地。

    里面传出崔明媛暴怒的声音:“我不稀罕!我就是死也不嫁给你。”

    “那你便去死吧。”

    崔明媛几近奔溃:“你不要靠近我!我要嫁给庭深哥哥!我不想再看见你!”

    丘姬的声音有些冷:“难道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就是他将你送上了我的床!”

    “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就要嫁给庭深哥哥,”

    丘姬:“成了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

    “我不!我不!”

    时眠在门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门外的姑娘,你可以进来了。”

    时眠瞳孔一缩,推开了门。

    崔明媛摘了面纱,面色憔悴,身形消瘦,比时眠好不到哪去。她见时眠来了,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不善的问道:“你来作甚?”

    时眠坐到两人对面,没有回答她的话,看向丘姬。

    丘姬邪笑:“姑娘为何这般看着我?”

    时眠:“你与她有了私情?”

    崔明媛顿时暴跳如雷:“你竟敢偷听!把你听到的忘掉!不然我让你好看!”

    时眠嗤笑一声:“让我好看?不是你们故意让我听到的吗?这位公子早就知道我在门外了吧,现在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

    “啪啪啪……”

    丘姬一阵鼓掌:“不愧是时庭深的妹妹,真是让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