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慕溢先反应过来,嬉皮笑脸地看着郭文实，说：“老郭，你怎么在这里？”

    郭文实上前几步,嘴角带着颇有深意的笑容,“我还没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又抬起头来看向陆慕溢,“离下课的时间还早着呢。”

    陆慕溢：“……”

    早知道就不回来这么早了。

    他偷偷瞥了旁边的立默一眼，只见后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红红的。

    其实立默脸红的点不是因为被老师发现翘自习,而是……在清北班的班主任面前说了那么一段话。

    实在是傻逼他妈给他开门,傻逼到家了。

    傻逼到没办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郭文实的眼神依旧很和善，说不出来的和善,带着点深意的和善。

    他看了眼低着头的立默,又把目光移到陆慕溢身上，说：“你这个臭小子,自己翘自习就算了,还拉着自己妹妹，算什么哥哥？”

    “……”

    陆慕溢轻扯了扯嘴角，说：“帅郭,我这不跟我妹谈心吗？你说她文科成绩那么好,居然背着我这个哥哥选了理科。”

    “一点都不乖。”他略带深意地看了眼立默,声音里带着笑：“算什么妹妹？”

    立默：“……”

    他好像还挺乐意当她哥。

    郭文实头一偏,眼神清明,看着陆慕溢，教育道：“这就是你这个哥哥的不对了，妹妹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你当然要全力支持她！”

    陆慕溢配合地点了点头，“帅郭说的是！”

    郭文实被陆慕溢这两声帅郭喊得开心，再加上确实听见两人在讨论文理科的事，就懒得追究两人翘自习的事了。

    他笑了笑，“行了行了，拍马屁在我这不管用，快回教室去。”

    陆慕溢和立默连忙跑回了教室，跟虎口脱险似的。

    郭文实回忆起那两声帅郭意犹未尽，站在原地笑了几声，才悠哉悠哉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俩孩子还挺有趣。

    -

    坚定地选择了理科后，立默开始认真投入理科的学习中。

    数理化三门中，最让她头疼的就是数学。

    数学课上，地中海老师讲课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立默看了眼周围的同学，有的低着头做语文和英语的作业，有的一直在抄笔记，有的直接闷头睡大觉，只有少数几个学霸抬头听着课，神情专注，一看就在认真思考题目。

    她支着脑袋，傻傻地盯着黑板，脑海里没有思绪，眼里也没什么光彩。

    许是也发现这课堂死气沉沉的，地中海老师轻抬了下塌鼻子上的眼镜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满地提高了音量。

    “我们来好好看看这几个数字的顺序……不看不知道，越看越有味道！”

    立默微扯了扯嘴角。

    别说看不看得出了。

    她闻都没闻到什么味道。

    终于，在又经历了二十分钟的煎熬后，美妙的下课铃响起。

    地中海老师眼神凌厉，视线在教室里梭巡一圈，说：“有什么问题到办公室来问。”

    放在以前，立默是绝对不会冒出去问数学题的想法的。

    每次有同学去问地中海老师数学题，他都会恨铁不成钢地说：“同学！这道题我上课的时候讲过的啊！”

    “同学！你上课是不是没听讲啊！我讲得清清楚楚的！”

    或者是在给问题的同学讲了一通后，说：“真的很简单啊！”

    ……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是放弃了学文科的大好前途而投入理科怀抱的勇士。

    立默看了看自己数学笔记上的例题，选了一道只有最后一步没明白的题去问。

    去办公室的路上碰到苏沅然，她问：“你去办公室吗？”

    立默点点头，“问数学题。”

    苏沅然一惊，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挨在一起，往立默面前移了移。

    立默不解，“什么？”

    苏沅然一本正经道：“敬壮士一杯酒！再凶也不回头！”

    “……”

    立默拿着笔记本在办公室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想起自己选理科时的豪言壮语，还是硬着头皮往地中海老师的办公桌走去。

    其他老师旁边都围着许多学生，只有他那里空无一人，颇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立默咬了咬唇，不太好意思地把笔记本放在地中海老师的面前，指着上面一道题，说：“曾老师，这道题最后一步是怎么得出来的啊？”

    曾震随意地扫了眼，巴拉巴拉地飞速说了一大通，立默一个字都没听懂。

    “……综上得证。”曾震想了想，又说：“其实这个解法不是最简单的，我们还可以考虑用柯西不等式。”

    “……”

    立默记得这五个字，曾震经常提起。

    但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柯西不等式到底是个什么不等式。

    也许是个在哪里都能用的可行不等式吧……

    曾震随意地从办公桌里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就开始演算，一边写一边说：“柯西不等式很好用，但是你要注意使用它的条件……”

    “这样就行了，懂了吗？”

    秉承着绝对不能不懂装懂的原则，立默鼓起勇气摇了摇头。

    曾震一脸震惊，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凝神看着她，“很简单的啊！我在课堂上讲过很多次了！”

    立默：“……”

    不听前人言，被训在眼前。

    她咬着唇，从头开始看曾震写的步骤。

    手里都出了一层虚汗。

    “陆慕溢，你来给这位同学讲讲。”曾震觉得自己要气晕了，正好瞥见一旁凑过来的陆慕溢，赶忙叫他。

    曾震在年级上担任着一定的职位，不常在办公室，也不太爱和其他老师聊天，每天只负责三班和八班的教学任务，所以不太清楚陆慕溢和立默的关系。

    立默第一次来问题，心情很紧张，一直都没注意到陆慕溢就在旁边，这会儿听见他的名字，全身一松，却又在下一刻绷紧。

    想让他把她从这尴尬的境地中救出去。

    又不想……让他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

    陆慕溢答得爽快：“好嘞，曾老师，包在我身上。”

    他拍了下立默的背，声音温润：“这位同学，过来这边，我给你讲。”

    “……”

    立默跟着他去了另一张空着的办公桌旁，抬眸看他，后者满面的春风得意。

    陆慕溢看了看周围，准备找一张纸。

    见状，立默把笔记本往他那边移，“你就写这上面吧。”

    反正他的字写得很好看。

    陆慕溢点点头，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百乐笔，在她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虽然写得很随性，但是写完后来看，又觉得出奇的好看。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立默不知不觉就跟着他的思路想下去。

    最后，他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一下。

    陆慕溢抬眸问立默：“我讲明白了吗？”

    立默抿着唇点头，偷偷瞥了眼旁边的曾震，见他正在埋头写其他东西，这才凑近陆慕溢，掩住嘴小声对他说：“陆老师最厉害了。”

    声音细软，落入陆慕溢的耳朵里，像是一首很美妙的轻音乐，撩拨着他的心。

    他指尖一蜷，突然被夸的惊喜感和得到肯定的得意涌上心头，正准备再夸夸自己，却见立默收起笔记本，径直往外走，“谢啦，陆狗。”

    “……”

    多夸夸他不行么。

    他正要离开办公室，曾震的声音突然响起：“陆慕溢，那位同学听懂了吗？”

    陆慕溢笑了笑，“应该懂了，她说回去再整理一下。”

    曾震点点头，“好。”

    立默回教室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苏沅然很惊讶地看着她，“壮士，你居然笑着回来了！”

    把笔记本放在桌上后，立默对着苏沅然挑了挑眉，“厉害吧？”

    苏沅然凑到她面前，好奇地问：“曾老师把题给你讲懂了？”

    “懂了。”立默嘴角带着笑意，“但不是他给我讲的。”

    苏沅然眨了眨眼，“那是谁给你讲的？”

    “陆慕溢吧。”顾榆榆从教室外走进来，抢先回答道。

    立默抬眸看她，“你怎么知道？”

    顾榆榆：“我刚才看见陆慕溢从办公室出来啊，再看到你在这笑得跟朵鲜花似的，以我这么强大的分析能力，当然知道了。”

    “厉害厉害。”立默说。

    苏沅然感叹道：“他讲题这么厉害啊。是不是经常给他们班上的同学讲题啊？”

    立默摇摇头，“不知道。”

    反正他经常给她讲题。

    晚上放学回家路上，立默想起白天苏沅然说的话，问陆慕溢：“你是不是经常给你们班同学讲题啊？”

    陆慕溢脱口就答：“我们班同学都不需要别人给他们讲题。”

    立默：“……”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班全都是超级学霸，清华北大候选人。

    陆慕溢垂眸看她，“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立默微微别过脸，话在嘴边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他给她讲了那么多题，说出来又不会死。

    “就觉得……你讲题挺厉害的。”她说，带着点不自然和小僵硬。

    陆慕溢一怔，随后畅快地笑了起来，“那你以后有什么题都来问我好了，别去办公室找骂了。”

    立默：“……”

    看来他是听到曾震说的话了。

    有够丢脸。

    她看了眼旁边笑得嘴都合不拢的陆慕溢，语气冷冷道：“我感觉你的狗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真不经夸。”

    陆慕溢摆摆手，“不不不，我只是不经你夸。”

    立默抬眸看他。

    却听他又说：“毕竟你难得说几句人话。”

    “……”

    立默摘下书包往他身上砸，“我杀了你，让你话都说不出！”

    陆慕溢一边逃一边说：“你杀了陆老师，谁给你讲题啊？”

    “……”

    立默又把书包背在背上，在心中默念：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