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隆初五早上就离开了家,启程返回部队。

    只有立默和朱玉起床和他道别。

    送别陆少隆后，朱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播着军事节目。

    她没有换台,依旧是这几天陆少隆经常看的那个台。

    立默跟着朱玉看了会儿早间军事新闻,就回了房间预习下学期的功课。

    陆慕溢昨日深夜被陆少隆拉着在书房谈了很长时间,直到今天中午十一点才起床。

    他走去浴室洗漱的时候，立默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数学辅导书，出了房间。

    刚用水把洗脸帕打湿的陆慕溢看到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板着一块脸的立默，感到有些惊讶。

    他一边拧帕子一边问：“有何贵干？”

    立默抿了抿唇,说：“我感觉陆叔走后,朱姨……心情不太好。”

    陆慕溢用力地拿帕子擦脸，再把帕子晾在一旁的栏杆上,转过头看着立默,语气很是轻松：“正常啊。”

    立默轻轻地叹了口气，“明明是夫妻,却总是相隔两地。陆叔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在家的时间连一周都没有就回部队了。”

    陆慕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换个说法，部队才是我爸的家。我妈的情敌是国家。”

    闻言,立默用一种迷茫又复杂的眼神看着陆慕溢。

    陆慕溢察觉到她眼里的深意,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把牙膏挤到牙刷上,轻描淡写地看了立默一眼,说话时的语气里带着揶揄：“立默同学,我知道你沉迷我的帅气无法自拔，但是请你克制一下，不要用如此火热的眼神盯着我。”

    “我会害羞的。”

    立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臭不要脸。”

    说完，她回了房间，坐在书桌旁，脑海里思绪纷乱。

    朱玉告诉过她，在她和陆慕溢很小的时候，她的爸爸和陆少隆一起加入了特种部队，常年不回家，一回家就带着满身的伤。

    身为妻子的朱玉和姜意，从来不好说什么。

    因为这两个男人做的事是为了国家。

    从一开始，她们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热血与赤诚，才愿意嫁给他们。

    所以她们不得不承受着这份孤独。

    不知为何，立默突然就想到了陆少隆每次回家都要提及的话题——让陆慕溢考军校。

    但是陆慕溢从没有在言语上给出任何回应，而他的行动却在无声地反抗着。

    放弃学跆拳道，参加信息学竞赛，熬夜到很晚，基本不早起，天天坐在电脑旁，丝毫不在乎视力……等等，都与考军校背道而驰。

    他是怎么想的，她不清楚。

    那她自己呢？

    好像也不清楚。

    -

    陆少隆走之后的第二天，朱玉又恢复了正常状态，闲得无事就出门打打麻将逛逛街，兴趣来了就去放映厅看部电影，雷打不动地追狗血家庭剧。

    陆慕溢提前返校去参加竞赛的学习，回家后就完成竞赛作业，自行进行知识面的扩展。

    立默上午在家预习功课，下午去跆拳道馆训练，晚上就抽时间问问陆慕溢她不太懂的地方或者看看课外书。

    没过多久就开学了。

    开学前一天上午，班长在扣扣群里问有没有同学愿意下午到教室打扫清洁，为开学做准备。

    立默离学校离得近，她又没什么要紧事要做，就主动报名了。

    下午两点，她回了C中。

    学校里还是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她在回八班教室的路上遇到了陈烟。

    陈烟正和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孩子在教学楼门口拉拉扯扯。

    立默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往教学楼里走，却被陈烟叫住，“哟，立默，怎么这么早来学校啊？”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去，微挑了眉，看着挽着黄毛的陈烟：“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陈烟娇媚地翻了个白眼，笑得很刻薄，“来抄作业的吧？”

    立默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语气轻松随意：“嗯，抄作业。”说着，她侧了侧身子，让陈烟和黄毛看见她的背部，“书包都没带就跑来学校抄作业。”

    她抬眼看向陈烟，眼里晕开一丝嘲讽的笑意，“你什么时候觉得我跟你一样蠢了？”

    “……”

    陈烟看见立默确实没带书包，一时语塞，不自觉中挽紧了黄毛的胳膊，不服输地“啧”了声。

    立默懒得理她，转身往楼上走，在三楼的走廊上碰见了班长于均。

    于均长得很胖，满脸的痘痘，但是眼睛很大，随时都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看见立默，笑着说：“来啦。”

    立默点了点头，问：“班长，需要我干什么啊？”

    于均想了想，“你是唯一一个来班里打扫清洁的女孩子，就擦擦黑板，扫扫地，整理一下墙上的小挂件吧。其他体力活交给男生就行。”

    “好。”

    立默说干就干，把挂在教室后门的帕子拿去水龙头下冲了冲，就开始清洗黑板。

    班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走到她身后，摸了摸后脑勺，突然开口道：“立默，要不我来帮你吧？”

    立默加快速度擦了几下，转过头看他，对着他扬了扬嘴角，“我擦完啦。”

    那个男生似是有点害羞，把视线移到她身后的黑板上去，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好……好吧。”

    “甘誉，人立默手长腿长，一米七的身高，不需要你帮忙。”一旁擦饮水机的于均插嘴道，“快去大办公室搬一桶纯净水过来放到饮水机上吧。”

    甘誉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于均，脸上有可疑的绯红在蔓延。

    见状，立默说：“我去吧。”

    于均和甘誉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到她身上，表情皆是一愣。

    于均连忙否决：“不用了，让他们男生去。”

    立默巡视了一眼班里，其他男生都有自己的事在做，她说：“没事，我去。”

    不等于均再说什么，她径直走出教室，往大办公室走去。

    留下于均和甘誉在原地茫然地对视。

    八班在走廊的这头，大办公室在走廊的那头，距离并不近。当立默举着一桶纯净水回教室时，班里的男生都惊呆了。

    她把那桶纯净水稳稳地放在了饮水机上，脸上的表情甚是轻松，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一旁经常看动漫的宅男学霸忍不住用日语夸赞道：“师歌哎。”（好厉害）

    于均把立默从头打量到尾，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小女生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立默的头和脸都很小，脸型尖尖的，线条流畅无比，大大的眼睛很有神，虽然稍显圆润的鼻子给她增添了一分邻家女孩的娇憨和亲和，但是她的五官仍然称得上精致。

    她整个人都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在她轻而易举地把这桶水从走廊的那头搬到这头后，于均觉得她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活力也总能带给人惊喜的女孩。

    也难怪男生宿舍夜聊话题中总少不了她。

    像甘誉这种暗恋她的小男生，在班里甚至是在年级里也不少。

    于均突然生出了个奇怪的想法，“立默，待会打扫完教室，我们来扳手腕吧？”

    立默想也没想就答应：“好啊。”

    反正她也经常在道馆里和那些男孩子扳手腕。

    -

    下午四点半，陆慕溢从竞赛教室里出来。

    他记得中午的时候立默提了一句，说她下午要来学校打扫教室的清洁，他站在教室外给立默发信息。

    【陆慕溢：在哪？】

    可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他烦躁地关掉了手机，一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宋菁。

    宋菁刚才见他没有马上离开，便走上前来，站在他的身旁。

    他们已经连着上了十多天的竞赛课，但是这期间陆慕溢都是来去匆匆，她一直没能找到时间和他说上几句话。

    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她说：“明天就要开学了……好烦呀。”

    陆慕溢狐疑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可是我感觉你笑得挺开心啊。”

    宋菁：“……”

    好吧，她确实开心。

    连过年的时候她都一直在期待着赶快返校上竞赛课。

    这下开学了，她更是可以天天看见他了。

    见她没再说什么，陆慕溢开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等宋菁回应，他绕过她，往三楼的八班教室走。

    他拿着几本竞赛书，站在八班后门口打望，只看见里面一群男生围在一起，个个脸上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从后排的座位上出来，正要往外走，陆慕溢拉住他，问：“同学，你知道立默在哪儿吗？”

    男生往教室里望了望，指着围成一团的那群男生，说：“她在那。”

    循着男生所指的方向看去的陆慕溢：？？？

    这他妈一群彪汉围在那，他是真的连立默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看到。

    陆慕溢心下起疑，看了看那群男生，发现其中好几个他都认识，没再多想，迈开长腿往里走。

    大家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没有谁发现他。

    他身子高，站在人群边缘也能把里面的场景窥探一二。

    当他看见于均那双又黑又糙的肉手和立默那双白白净净的玉手紧紧相握时，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一股怒火汹涌而起。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每当于均要把立默的手往下扳的时候，立默总能很快地改变局面，让两人的手依然停在最高处、最中间。

    陆慕溢怒火中烧，在人群中找了个缝隙，用力拍了拍立默的背。

    立默感受到来自背部的力量，狐疑地看了周围的男生们一眼，“谁碰我呢？这是要帮班长作弊吗？”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双手来。

    刚才用日语夸赞立默的宅男学霸不经意间瞥见一脸不爽地站在人群外的陆慕溢，他很是惊讶：“陆慕溢，你什么时候来了？信息学竞赛课上完了？”

    这个宅男学霸是学化学竞赛的，学竞赛的人大部分都互相认识。

    其他男生也对年级理科第一的大佬陆慕溢这个名字很熟悉，纷纷惊讶地看着他。

    立默听见“陆慕溢”三个字，莫名地一怔，寻找着他的身影。

    陆慕溢冷声道：“别看了，我在你身后。”

    听见他低沉的声音，立默莫名地有些心虚。

    她转过头看着他，目光有些闪躲，“你来了啊，看我和我们班班长扳手腕。”

    陆慕溢烦躁地“啧”了声。

    他看个屁看。

    其他男生给他俩让出了一定的位置，陆慕溢走上前去，拉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还回不回家了？”

    立默：“……”

    闻言，周围的男生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重复“回家”这个词。

    立默连忙解释：“我哥……嘿嘿，我哥。”

    男生们这才点了点头，反应了过来。

    陆慕溢略带深意地看了于均一眼，满脸都写着不爽。

    于均感觉身后莫名地发凉。

    陆慕溢拉着立默往外走，力道很大，握得立默有些吃痛。

    出了教室，她问：“你干嘛啊？”

    陆慕溢放开她的手腕，紧紧地皱着眉头，声音冰冷：“你还挺厉害，和班里的男生在教室里扳手腕。”

    立默怒了努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还经常和道馆那些师兄弟扳手腕呢。”

    陆慕溢：？？？

    有点怀疑人生。

    他压抑着心里的火气往前走，漆黑的眸子里看不清情绪。

    立默连忙跟上，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问：“陆狗，你是不是吃醋啦？”

    陆慕溢的脚步顿了顿，而后继续往前走，装作没听见。

    他才不承认！

    立默也不恼，又问：“你是不是也想和我扳手腕啊？今天晚上我们回家扳吧，我肯定能赢你，你这身板看着风都能吹倒。”

    陆慕溢：“……”

    不，我不想和你扳手腕。

    我想和他们拼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