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 东宫。

    太子赵礼正在和谋士商议新太子妃的人选。

    谋士道：“太子妃出身的楚家亦是簪缨世族, 太子妃有一妹妹, 品性嘉良，年龄适合, 臣私以为小楚氏可任太子妃。”

    赵礼温文尔雅：“孤也觉得楚氏不错，只是孤心中另有人选。”

    谋士疑惑道：“太子的意思是”

    赵礼道：“先前李相曾和孤说，要和镇国公打好关系。”

    谋士道：“太子的意思是属意镇国公一族的女子”

    赵礼颔首。

    谋士道：“听闻镇国公有一女, 不过是当初与琅琊颜氏结姻所诞, 并且自幼不在玉京长大, 臣以为不可。”

    赵礼道：“我说的自然不是那颜氏之女, 而是镇国公三弟的女儿。”

    谋士当然不会闲得了解镇国公弟弟有几个女儿, 所以他哑然道：“那太子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赵礼叹道：“父皇一直不喜欢我与李相家有牵扯, 那楚氏虽好, 却是李相门生, 我怎么敢再去和楚家结姻。我先前已经派人去打听过那晏家女, 镇国公门第虽高，但其父在官场郁郁不得志, 她当太子妃, 身份正合宜。”

    谋士问道：“她可有婚嫁”

    赵礼道：“我之前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但探子回报说，她本来与一郎君商议婚事, 但不知为何，没有再继续下去。”

    谋士颔首：“那恰好可与太子为良配。”

    于是，因为种种巧合机缘, 晏令曦就这么成了未来太子妃的人选。

    了解到前因后果，颜婳只觉得感慨万千。

    她只是多劝了晏令曦一句话，没想到晏令曦就从当初的深宅妇人变为未来的太子妃。

    就像是晏令曦说的那样，也许她换一个选择，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更何况太子妃的人选都换了，太子未必也会重蹈覆辙。

    青妩把东西交给颜婳：“该出发了。”

    颜婳接过来，之前和周潇贺攸说好，颜婳要去周家族学去看他们。

    马车一路辚辚而过，同样的景色，颜婳却失去了刚到玉京时，四处欣赏风景的心情。

    和小仆人说了周潇的名字，颜婳就在外面等他们。

    没想到小仆人出来，歉然道：“陈师正在训导他们，小娘子跟我去花厅等候吧。”

    此时正是晌午，冬日的暖阳虽不刺眼，但也有些炎热。

    颜婳同意，带着青妩到了花厅，一杯热茶还未下肚，就听到外面传来女子娇脆宛如银铃般的笑声。

    这声音委实有点熟悉，颜婳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没有出声。

    于是刚开始还笑得开心的秦蕴，见到颜婳，顿时笑颜更耀眼了。

    “呀，‘呵呵’你怎么在这里”

    颜婳挑眉：“‘米花’你怎么来了”

    秦蕴抬了抬和另一个小娘子紧紧挽着的手，道：“我来找阿宜啊。”

    颜婳道：“我来见两位朋友。”

    周怡疑惑道：“你们认识吗”

    秦蕴笑颜如花：“这是晏世子的妹妹，颜婳，你叫她婳婳就好了”

    周怡颔首，内心却在疑惑。

    怎么没听说过，晏世子还有个姓颜的妹妹

    “你上元节可有约，没约的话，我约你出来玩啊。”秦蕴一手牵着颜婳，一手揽着周怡。

    颜婳笑容微敛，秦蕴说到上元节，她就不免想起之前晏师清还曾经说过，要在上元节带她出来。

    晏师清但凡对自己有点心思，怎么可能都这么久了，也不见他来找自己。

    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心情，颜婳拒绝了秦蕴的邀请。

    “我那天已经有约了。”

    “原来如此啊。”秦蕴失望道，“那就没有办法约你出来玩了，你是要和晏世子一起出来玩吗”

    “没有，我才不和他一起。”颜婳斩钉截铁。

    “婳婳，婳婳！”周潇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他后面，贺攸也是两眼放光。

    周怡恍然大悟：“原来婳婳你是来找三堂哥他们的啊。”

    颜婳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怡看那边的食盒：“给他们送点心来的。”

    周潇摸摸脑袋道：“婳婳打小和我们一起长大的。”

    他知道玉京这边不比青州风俗开放，玉京这边规矩大，他有点担心周怡和秦蕴误会了颜婳。

    秦蕴恍悟道：“所以婳婳上元节是跟着你们出来玩吗”

    “上元节”贺攸蹙眉，望着周潇，“你和婳婳说好了”

    周潇道：“哪有啊”

    贺攸狐疑道：“婳婳，你是跟谁约好了”

    颜婳：“……”

    周潇也狐疑道：“婳婳，你不是说你在玉京认识的人不多吗难道你是和晏世子约好了”

    颜婳立刻道：“我才没有！”

    “那你是和谁约好了”

    “……”

    “呵呵呵呵呵……”秦蕴呵呵笑。

    颜婳：“……”

    周怡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尤其是秦蕴这呵呵笑。

    所以她适时转移话题道：“我本来想在上元节的时候，去云容斋一趟，只是不知道，公主殿下带过这阵风潮之后，云容斋还能有空缺的时间吗”</p>

    原来颜婳入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福安公主经常画着梅花钿出入玉京各种宴会，福安公主本来就是玉京贵族圈最顶尖的人物，她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化妆成什么样子，常常是各位贵妇闺秀们私底下讨论的话题，如今见那福安公主额头画的花钿精致优雅又美丽，不少人都偷偷去打听。

    一打听才发现，福安公主居然是请云容斋的人帮她画的花钿。

    颜婳对这种事向来机灵，出宫之后就又印鉴了两位云容斋最有名气的妆娘入宫，福安公主投桃报李，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当初云容斋不好的传闻，又纷纷蜂拥而至。

    周怡得到消息的时候比较晚，依照她的猜测，云容斋恐怕所有的预定都已经爆满了。

    可不知为何，周怡发现，自己说完这些话之后，他们看自己的目光更古怪了。

    “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周怡小心翼翼道。

    周潇面无表情指了指颜婳：“云容斋的东家就在这里，你居然还在担心没有预约。”

    周怡：“……”

    ……

    等到上元节那日，云容斋果然宾客爆满，重新回到了以往的盛况。

    秦蕴和周怡先一步来到这里，颜婳二话不说，先让妆娘为她们化妆。

    秦蕴等人的时候，闲得无聊，和颜婳唠嗑：“唉，婳婳，你今天到底有没有约啊”

    提到这件事，颜婳就牙疼：“我和周潇贺攸他们约好了一起出去。”

    秦蕴惊奇道：“周潇不是说他俩没和你约好吗”

    颜婳面无表情道：“哦，他忘了。”

    秦蕴呵呵笑：“呵呵呵，我还以为之前你故意搪塞我的，原来是他们真的忘了啊。”

    颜婳：“……”

    秦蕴感慨道：“我还以为，你要和晏世子一起出去。”

    “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是觉得，他对你还蛮好的。”

    颜婳平静道：“他对哪个妹妹都不错。”说来晏令曦成为太子妃，晏师清也有功劳。

    “可他对你格外好，”秦蕴认真道，“我相信我的直觉。”

    颜婳微微怔住，她不知道，在秦蕴眼里，晏师清对她是特别的。

    她转移视线道：“说这些也没用，再过半个月，我就要离开玉京了。”

    “为什么”秦蕴愕然，“说来我还听到过一个消息，看来是假的了。”

    “什么消息”

    “庄王世子向昌平郡主打听你婚嫁的事情。”

    颜婳：“……”

    颜婳一脸作呕：“我什么时候惹到了他”

    妈的，这人阴魂不散啊。

    秦蕴笑道：“可惜你姓颜，昌平郡主管不到你，庄王世子碰了一鼻子灰。”

    她凑近颜婳，调笑道：“你说你也长得不是顶美，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放开你的手。”

    “啧啧，幸好你和晏世子还是兄妹关系，不然我看他对你的样子，真该担心了。”

    “你真要嫁给他”颜婳声音听不出情绪来。

    秦蕴摊手道：“对啊，虽然不知道世子怎么想的，可是阿爹说，圣人有这个想法。”

    “圣人能管到镇国公家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为何。”秦蕴一脸疑惑，“按理来说，圣人手不应该伸的那么长。”

    “那你喜欢他吗”颜婳发觉，自己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隐隐疼痛。

    “喜欢”秦蕴天真地笑了，“什么叫喜欢”

    “我只知道，我将来有很大的可能嫁给他罢了。”

    “那你不在乎他喜不喜欢你”颜婳道。

    “他喜不喜欢我无所谓，只要他不宠妾灭妻就好。”秦蕴一脸“你为什么要这么问”的样子。

    颜婳有些失落，她发现自己到底不算这个时代的人。

    有些想法，她和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那晏师清是不是也是那么想的

    只要秦蕴是个合格的妻子，他喜不喜欢无所谓。

    忽然颜婳又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都是快要离开的人了，还想这个做什么。

    这时候妆娘姗姗来迟，颜婳就和秦蕴告别。

    秦蕴梳妆过后，直接进了自家的马车。

    车夫还没启程，马车被人在外面敲了几下。

    秦蕴懒懒道：“进来。”她还以为是丫鬟。

    没想到来人让她小小惊讶了一下。

    作为一个做好准备嫁进镇国公府的女人，有些觊觎晏师清的女子，她是必须要了解的。

    秦蕴支起身子，坐好，假笑道：“舒窕表姐，你怎么来了”

    舒窕一脸冷漠地提着裙子上来。

    秦蕴道：“我还以为是丫鬟来着。”

    舒窕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等你看了这些东西，估计没有心思折腾我了。”

    话音刚落，她把一沓草稿纸扔在了马车中。

    秦蕴冷冷注视着她。

    翻飞的纸张，像是不祥的纸钱一样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