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妃定定看着她：“你知不知道, 你的生父, 他似乎并非中原人士。”

    颜婳顿了顿, 认真道：“姨母，你是什么意思”

    颜妃淡淡一笑, 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颜婳能很清楚地看到她黑沉沉宛如黑曜石般的双眸，那是和她的眸色截然不同的颜色, 颜妃压低声音道：“你要知道, 异域人, 他们的相貌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见过他的样子吗”

    颜婳点头：“娘亲曾留下一幅画。”

    颜妃不说颜婳还没有觉得, 颜妃说了, 颜婳才恍惚想起, 画中人那五官骨骼, 确实比常人更加深邃立体。

    “那他是来自哪里”

    颜妃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隐约记得你娘亲提起过, 可总归不过是大魏周边的国家，诸如高丽北狄, 要不然就是海边的扶桑国。”

    颜婳心中一动, 道：“会不会是已经被灭亡的国家的遗民, 我知道，大魏建朝时, 曾经灭掉一个国家叫息慎国。”

    颜妃失笑：“你在想什么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就算真的有遗民，经过几次朝代更迭, 说不定早就和汉民融合在一起了。”

    颜婳也觉得自己是傻了才会这么想，那本书中记载的古息慎国遗址已经是百年前的了，就算真的有大宛族遗民留下来也不过是极少的一部分，又能做什么事情

    颜妃道：“这次你来玉京，你娘亲嘱托过你其他事情吗”

    颜婳摇头。

    颜妃温柔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既然如此，你就快离开玉京吧。”

    “姨母”颜婳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着颜妃。

    颜妃微微笑，抱紧颜婳：“我啊，以前总是怪你娘亲太过倔强，眼里只有玉京这寸土之地，直到真的发觉自己只能一辈子困于深宫，才开始希冀外面天地之大……你想一辈子留在玉京吗”

    颜婳茫然：“我不知道……”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颜妃柔声问道。

    “姨母……”

    颜妃笑了笑，把颜婳鬓边的发丝拢到耳后。

    “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就不要留在玉京了，颜家的人已经散的散走的走，玉京什么都没有了，婳婳，我可以叫你婳婳吗，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的身份被暴露出去，你会遭遇什么”

    “姨母……”颜婳抿唇，“我现在已经不在国公府了。”

    “那也不可以！”颜妃难得严肃了起来，“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不知道，你娘亲当年曾经结过多少仇人，他们都在处心积虑想要害你们，万一你的身世被暴露了出来……姨母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

    颜婳垂眸，不置可否。

    颜妃苦心劝道：“即便当时我不认同你娘亲的做法，但现在我也不会觉得你娘亲欠了他们镇国公府什么，可婳婳，你不一样，他们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你不是晏家的孩子，就不该出生，就该去死！”

    颜婳唇色苍白，轻声道：“我知道了，姨母。”

    颜妃抱紧她：“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毕竟，现在姨母能见到的亲人……只有你一个了。”

    “姨母……”

    颜妃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如果你还想知道关于更多你娘亲的事情，你可以去找如今在国泰寺带发修行的柔嘉郡主，她是先帝旧人又是你娘亲手帕交，知道的事情比我们都要多……”

    ……

    政事堂。

    晏师清好整以暇地见到一个年轻的妃嫔抱着赵璟在撒娇，赵璟安抚了许久，那妃子才肯离开，离开的时候，穿过珠帘，恰好见到晏师清。

    那妃嫔胆大的很，给了晏师清一个媚眼，下巴扬的快到天上去。

    晏师清冷淡扫过去，那妃嫔吓了一跳。

    “我的天呀。”赵福比那妃嫔更惊慌，察觉晏师清的目光，他掐起笑容，“那是圣人新宠，邓贵人，年前才刚入宫。”

    赵福在宫里久了，琢磨人心的本事早就练了出来，晏师清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观摩了许久，早就发现他今天的心情不太美丽。

    或许，原因是他今日带进宫的那个妹妹

    赵璟在御座上，没有批阅公文，反而心情很好地再吃点心，晏师清进来的时候，赵璟微微挑眉，眼神掠过他清冷的脸。

    “见到邓贵人了”

    晏师清要笑不笑：“巧遇。”

    “她天真活泼，仿佛让朕也年轻了许多。”

    晏师清道：“圣人不老。”

    “怎么不老，”赵璟恍惚道，“朕只有太子，太子却不止有朕。”

    “圣人慎言。”晏师清一脸平静。

    此时政事堂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赵璟貌似漫不经心道：“你今天带进宫的，是当初颜氏的女儿”

    晏师清没有直接回答，冷静道：“圣人何有此问。”

    赵璟诚实道：“谢玄意说的，你这妹妹，似乎通一些旁门左道。”

    晏师清沉声道：“难道一个武德司还不够圣人御下的吗”

    赵璟平静道：“元勖，你失态了。”

    晏师清沉默。

    赵璟道：“你从小冷静聪颖，为何要忤逆朕”

    晏师清道：“她只是一个女孩。”</p>

    “一个特殊的女孩。”赵璟纠正他，“这么不一般，你却只想把她当普通女子对待，不觉得埋没了吗”

    “难道让她出生入死才算不埋没”晏师清冷冷盯着赵璟。

    赵璟冷笑：“朕什么时候说过，让她出生入死了”

    “那圣人到底为了什么，要让谢玄意为难一个柔弱女子”晏师清针锋相对。

    赵璟望着他，晏师清眼中有着沉沉的怒意。

    他叹道：“元勖，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让谢玄意去找他，是他自己动的心思。”

    “那又有什么区别”帝王的示弱并没有让晏师清心软，他冷冷道，“圣人，你还是想要利用她。”

    赵璟敛容，闭目。

    声音中居然带着恳求：“算朕请求你了，元勖。”

    晏师清一丝不动。

    赵璟道：“你知道朕为什么对那邓贵人青睐有加吗”

    晏师清不说话，冷面如刀。

    赵璟叹道：“邓贵人，她有了朕的孩子。”

    晏师清猛地抬起头。

    赵璟声情并茂道：“自从有了太子后，在这深宫里，朕就再也没有一个男孩安然落地，李相也因为此，可以用太子牵扯朕，可是朕说过，朕只有一个太子，太子却不止有朕一个人。元勖，朕不能只有一个太子！”

    “圣人到底想怎么样”晏师清神情冷漠。

    “让你那妹妹入宫，朕想要让她保护邓贵人。”

    晏师清简直要笑出声来：“圣人，你糊涂了吗”

    一个女子，怎么去保护另一个女子

    赵璟目光深深看着他：“你忘了，她可以化妆成邓贵人的，朕叫人去看过她，她的形貌体态与邓贵人有三分相似。朕想让她留在宫里当邓贵人，把真正的邓贵人挪出宫。前面那几个孩子死的不明不白，朕，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了。”

    晏师清冷声道：“我不同意。”

    赵璟轻声道：“你不同意，你又怎么确定她会不会同意，只要她肯帮朕这个忙，朕许她婚事，她身为颜氏的女儿，难道不会希望自己的长辈和宗族洗刷冤屈如果邓贵人孩子真的生了下来，那朕给予她的，她绝对会感恩戴德。元勖，你虽然是她的哥哥，可你想要阻碍你的妹妹走向更好的道理吗”

    晏师清冷然不语。

    这次晏师清走出政事堂的时候，赵福怀里又抱着另外一个锦匣。

    “晏大人。”赵福捧出来，恭敬地递给他。

    晏师清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接。

    他紧盯着这锦匣，内心划过一个茫然的想法。

    到底对他而言，“娘娘”算是什么

    她，难道也希望自己违背本心，让颜婳帮赵璟吗

    “晏大人！”赵福再次提醒。

    晏师清接了过去。

    他走出宫，才想起颜婳还在太后宫里，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昌平郡主在，却不好再入宫了。

    他干脆就在宫门外等她，正在寻找府上马车的时候，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行驶而来，恰好停在晏师清面前。

    “晏大人。”李复笑容淡淡，“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晏师清没有拒绝，把锦匣放到一边，自己上了马车。

    这马车外面通体乌黑，内里却有不少明珠点缀，照的车内宛如宫殿般华丽。都说李复自从摔断了腿之后就没有了官职，可他却接手了李家最阴暗的事宜，晏师清从来不肯小瞧了他。

    李复见晏师清目光落到夜明珠上，轻笑道：“我眼神不好，让大人见笑了。”

    晏师清颔首，李复道：“大人入宫，可是圣人传召”

    晏师清道：“一半一半。”

    内心突然有个奇异的想法。

    他这几次碰到李复，是不是都与颜婳有关系。

    李复没有再追问，视线移开，扫过晏师清带出来的锦匣，微微一笑。

    “圣人待大人一向不薄，看这锦匣材质，像是嘉和帝时的东西。”

    嘉和帝是赵璟兄长，嘉和帝彼时突然在深宫中“猝死”，他膝下无子，身为弟弟，赵璟理所当然登基，可惜了，赵璟和他哥哥一样，子嗣缘都浅。

    晏师清知道李复不会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道：“李郞想说什么”

    李复哈哈一笑，玩味道：“大人知不知道柔嘉郡主”

    “柔嘉郡主”

    李复道：“她是嘉和帝皇后，也是陈国大长公主独女，后来圣人登基，身为圣人亲嫂的她本来可以继续在后宫颐养天年，可是她自愿去了国泰寺为先帝祈福。”

    “所以”

    李复似笑非笑：“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锦匣，恐怕与柔嘉郡主脱不了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又算了算，好像不管怎样真的没有办法五一的时候完结

    我真是想多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