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作品:《女配她貌美如花

    唐无被迫看着男人乌沉却又璀亮的眸子,“经中释迦牟尼佛曾为自己的母亲摩耶夫人说法,其间提到的救拔亲人眷属的智孝之意,让阿无猜测王爷之所以要手书这些经卷,实是为了给先皇妃昭妃娘娘祈福祝祷之用,故而阿无不敢有半点欺瞒与懈怠。”

    李淮准许久没有说话,他慢慢松开唐无的下巴,缓缓背过身去。好半晌才道:“你应该是饿了吧,去厨下吃饭吧,本王已吩咐私厨,给你留饭了。”

    唐无长舒了一口气,“多谢王爷。”

    身后脚步声起,李淮准见她推门将要退出书房,又开口道:“吃完饭,晚间到本王寝房来见。”

    “是。”

    静寂满室,烛火飘摇,李淮准迈步转到书案后落座,才道:“林平。”

    林平无声无息,闪身进了书房,听王爷道:“说吧,这里一下午都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一点一滴都要对本王如实禀报。”

    林平见问,便将整个下午书房里的事情对李淮准讲了一遍,“阿无姑娘一直在抄经,不曾偷懒,后来纸张用完,她去了落地长颈瓷花瓶中取纸。”

    “然后呢,她说了什么?”

    “她说,要是能用王爷抄好的这些卷去交差就好了。”但林平紧接着又说道:“不过阿无姑娘没有,她说自己怎么能这样投机取巧,抄经是虔诚事,更何况王爷既然吩咐用王爷的字迹抄写,想来这经是有用处的,所以她最后还是继续抄写了。”

    李淮准的脸一半隐藏在灯影里,另一半的神情晦暗不明。他见林平停下,遂道:“继续说。”

    林平的神色第一次有了些许微妙,他不由得望了王爷一眼,唇角动了动,却没说话。

    李淮准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亦有猜想,但他还是想听林平亲口讲出来,于是冷声道:“讲,如实讲。”

    林平只得硬着头皮道:“阿无姑娘后来很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了,再然后……王爷您来了。”

    李淮准的神色有些凝固,他深深呼了一口气,“讲下去,一处不漏地讲。”

    “王爷想来是怕阿无姑娘饿了,所以来给她送了点心……”

    “不要讲你的猜测,只讲你眼睛看到的!”

    李淮准神色不善,林平不由得一凛,赶忙道:“王爷动作很轻,坐在阿无姑娘身旁看了她有一会儿,放下点心后,又看了看阿无姑娘所抄的经卷,然后王爷说姑娘她死心眼,为何不求饶……”

    其实这里林平有点不明白,他搞不懂王爷所说的为何不求求他,这个他是谁,但琢磨一下觉得王爷的意思该是阿无姑娘为何不向自己求情的意思,于是便照着这个意思说了。

    李淮准许久没有说话,他看向堆叠在宽大书案上的那些唐无抄写完毕的经卷,那上面和他如出一辙的字迹,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余下的事情林平不说,他也能够猜到了。

    但他现在很需要一个人将他的侥幸彻底打醒,“然后呢?本王做了什么?”

    林平跟随李淮准这般久,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为难。王爷对阿无姑娘这般有意,对她直说便是了,为何要为难他这个影卫!

    “然后王爷您开始抄经,直到黄昏时分才离开。”林平终于讲完了他需要讲的,徐徐长舒了一口气。

    李淮准不由自主地蹙眉,缓缓闭上眼。须臾,才道:“你去吧。”

    林平领命要退,刚迈出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对英王道:“对了王爷,书案抽屉您动过,似乎写了什么放在了里面。”

    李淮准猛地睁开眼,但他没说话,于是林平行礼后退出书房。

    书房满室安谧,唯有滴漏声声。他低吁一声,缓缓抬起右手,骨节精致修长的尾指展于眼前,指侧有晕染开最终又复凝固的斑驳墨迹,似乎袖口边上也沾了几点,因着锦袍颜色偏深,倒是不怎么明显。

    因他素日的书写习惯,都是立笔悬腕,力求落字精致,只有在他着急落笔的时候才会改用枕腕法书写,这样一般可以提高书写的速度,但弊端也明显,那便是未干的墨迹极容易沾染紧贴纸面的尾指和衣袖。

    他怎会慌乱至此?他盯视自己手指的眸光沉暗,是……因为她吗?怕她挨罚,所以帮她一起抄经。怕她完不成,所以改用了书写速度更快的枕腕法?

    他的眸光侧转,落在书案上那碟精致点心上。他缓缓探出手,取了一块,放进嘴里,轻咬了一口,满口软糯甜蜜的红豆馅料。

    他素来讨厌这种甜腻到令人生厌的东西,所以这真的是给她准备的吗?原来她喜欢这种口味的馅料……

    默默忍耐着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去,他徐徐又将余下的点心放回了食碟中。

    灯火辉辉,烛泪滴落,李淮准默默想,这回不是夜晚,也没有落雨,唯一和前两次相同的,大概也只剩下了,他惩罚了唐无,她因为他的这个决定会受伤或者痛苦。

    只要他责罚她,他就会变得不正常,就会去做一些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为了不让她受伤或者难受?

    英王殿下无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要起身,忽然想到林平说下午出现在这个书房中那个不正常的自己,似乎在书案抽屉中放了什么东西……

    他点了一盏小灯,照向左侧的一列抽屉,共四个,他逐一翻找,最终在最底层那个里面发现了一封信。

    素白的封子没有落漆蜡,打开后,见里面薄薄一张信纸。

    李淮准犹豫了片刻,终于将它展开。

    上面是他无比熟悉的字迹,他自己亲笔所书。字并不多,寥寥数行,但字字句句都令他惊心。

    若不是林平告诉他,这是他亲手放入书案抽屉中的,他差点会觉得这是唐无模仿着他的字迹所写出来骗他的。

    不要去伤害她,不然他日你必然后悔莫及。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谁,但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我又能是谁呢?

    李淮准猛地将信纸揉皱,远远扔了出去。他的动作过大,带灭了书案上的灯盏,烛灭灯暗,满室徒生寂寥。

    男人静坐暗室中许久,才终于攥着掌心站起身,他重新点了灯,又缓慢踱步过去,拾起了被他抛弃在角落里的那团信纸,展平后又看了看,随后取下灯纱罩,凑近烛火,眼看着它点燃后,徐徐烧成了飞灰。

    李淮准离开书房后,先去了一趟杜清淼的院子,故而回他自己的寝院时便有些晚了。

    已是人定时分,院落里万籁俱寂。

    接连数日淫雨绵绵,今夜难得朗月当空,亮若银盆。

    甫一跨进院子,李淮准便看到了一抹倩影候在他卧房门前。虽已入春,但晚间依旧寒凉,他见她间或跺跺脚,须臾又搓搓手,拢拢自己的肩膀。

    动作或许有些大,扯动了右肩上的伤口,又听她连连抽气。

    李淮准无声到了她身后,他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却见她僵了一瞬,随后转过身,福身行礼,“奴婢阿无见过王爷。”

    月色映照下的小女子少了几分媚气,衬着她鼻尖那点红,倒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怎么不进去等?”

    “奴婢不敢……”话未说完,却被李淮准探掌握住了她骨玉青葱的小手,引来了她一阵愕然。

    她下意识往回用力抽手,岂料男人用了力道,根本无法挣脱。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这些抵抗的小动作般,一手牵着她往前走,一手推开了卧房的门。

    房内一片黑暗,唐无立刻道:“奴婢去点灯。”

    顺理成章挣开了男人的手,唐无轻呼了一口气。她逐一点了卧房内所有的灯盏,待暖光笼身,才敢回身去打量男人。

    却见男人盯着她,缓步近前,一步、两步,直到近在咫尺。她忍不住探手撑在了男人胸口,似乎不这么做,他便会近到她根本无法呼吸的位置。

    可真的碰到男人带着暖意却又坚硬的胸口时,她又猛地缩回了手,慢慢伏低头,细声问道:“王爷……不知王爷让奴婢晚间来,是有何事?”

    男人盯着她在光色润染下显得格外柔软的发顶,慢慢道:“这个时辰还能干什么?”

    他说话间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头,令她心中一紧,她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水意柔媚的眸子正对上李淮准深不见底的黑眸。

    她无端感到了紧张,忙又后退了一步,“那、那奴婢去帮王爷铺床……”

    她边说边转身,没走两步,只觉得腰上一紧,已被男人从后搂住,他温暖的大掌置于她腰间,徐徐透出热度,“你从前到底是怎么伺候人的,这个意思都不懂?”

    唐无暗暗哭丧了脸,不想懂。她暗暗伸手正欲去掰扯男人扣住她细腰的手,却听男人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戏谑,“本王要沐浴。”

    唐无闻言后,微僵的肩膀终于放松,她轻吁一口气,她似乎想岔了。

    她垂着头,掩饰自己的尴尬和脸红,徐徐退到门边,“请王爷稍候,奴婢去去就回。”

    英王却叫住她,“你身上的衣裙还未换下来吗?”

    唐无闻言一愣。是了,哪有时间。被罚抄经到夜幕初露,然后饿的前胸贴后背,急急去吃了饭,又不知王爷叫她去寝房候着是何事,但今日闯了祸,到底不敢再耽搁,急巴巴地就去站桩了,谁想近一个时辰,人家王爷才姗姗来迟。

    所以,哪来的时间?

    唐无心里嘀咕,莫非是嫌弃她穿着弄脏的衣裙,又给他这个难伺候的王爷丢了脸不成?

    “奴婢立刻去换。”说完,她又补充道:“还有弄脏的裙衫,奴婢有法子清洗干净,请王爷给奴婢两日时间。”

    “茶渍可是极难清洗掉的。”

    唐无保证道:“昭妃娘娘的遗物,奴婢不敢损毁,一定会归还王爷一件崭洁如新的衣裙,请王爷信奴婢一次。”

    英王盯着她,好半晌未言,唐无等的心中有些不安时,听李淮准道:“去叫林安备水,你自去清洗换衣,完事再来伺候吧。”

    唐无应是退出。

    已经亥时,唐无不敢耽搁,告知了林安王爷的吩咐后,又硬着头皮去找了一次青碧。青碧见她还穿着染有茶渍的那件裙衫,面上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奇的是,她倒也未再难为唐无,听她想再求一件粗布青衣,便直接找给了她。

    唐无拿到手,发现和之前那件桃粉色的春衫料子相似,不过这回换成了浅杏色。她惊愕望着青碧,听她道:“王爷让你住在紧邻他寝院的东面小房,一应铺盖我都备好了,若是洗漱,出了东面小院右拐便是。”

    说完,她便不吱声了。

    唐无辞了青碧,去东面小院外瞅了一趟,还是决定费点劲,提水回房洗漱。

    小房里一应俱全,细看之下布置的还颇为精细,当然最令唐无满意的便是房中只有她一人独住,这点真是比什么都好。

    她全身大致擦洗了一遍,将换下来的那身染了茶渍的裙衫收好,才换上浅杏色的春衫,照着铜镜规整一番,没有不妥之处,自吹灯去了王爷的寝房。

    她怕王爷有事吩咐她,倒是没耽搁太久。到了门前,想着王爷或许在沐浴,便轻轻敲门,“王爷?”

    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进来。”

    唐无垂头而入,眼睛瞅地,不曾四处乱瞄。等了半晌,也没听见水声,正心中奇怪,却听李淮准道:“你怎么不过来?”

    王爷的声音是从八扇软绢屏后传来的,唐无顿了顿,只得过去。

    屏风后的浴桶里烟雾缭绕,男人立在浴桶前,正在解腰带,见她进来,埋怨道:“怎么这么久?还要本王自己动手……”

    他说完,松了自己解腰带的手,大喇喇望着唐无,意思明显。

    唐无无声咽了一口唾沫,这不会是等她上去帮他脱吧?她心肝暗暗抽搐,低着嗓子,“王爷……”

    “再不来,水都凉了。”

    男人的话语中满是理所当然,唐无没柰何,只得上前,俏生生的白细小手扶上男人腰间的玉带。

    服侍一个男人更衣或者穿衣,她并非第一回,但给一个男人脱衣服服侍他沐浴,这真是第一次,因为以前少爷没这个坏习惯。

    极力稳着呼吸,她细润的额头还是见了汗,体温催发了她身体的味道,带着一股李淮准不止闻过一次的醉人浅香,勾着他凑近她的脖颈处,想细闻一下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