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作品:《我家夫君要造反》    卫霖见了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人撤了下去。
    主院内置有一处书房,书房分作两处,一为傅妍君所有,另一放置许多兵书,观其外表,分明是卫霖旧物。
    傅妍君看过之后并没有去动它,只吩咐人将她自己的书籍等物摆放好。
    她的书多是生母罗宛白留下,不是什么珍奇孤本,多是一些女儿家打发时间看的杂书,不然也留不到她手中,再有一些就是傅妍君自己买的以及静安师太所赠。
    算来算去,书籍竟是不少,因这些并无多大价值,登记造册嫁妆时没有被扣下。
    两人用过膳后就都去了书房,各自坐在一处看书。
    傅妍君面前摆放一副棋盘,一手执卷,一手拈子,却是正在钻研棋谱。
    静安师太曾教导她,人生如棋,不做执棋之人,便只能为他人手中棋子。
    棋子性命不由人。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傅妍君对此话有更深的感触。
    卫霖在一旁看了片刻,然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在一处落下一子,顷刻间就将局势翻转过来。
    傅妍君眼睛一亮,她棋艺不过初初入门,但也看得出这一手的高明,有心请教,又顾忌两人却又不大熟悉。
    卫霖指了指傅妍君手中的册子,道,“可是母妃今日给你的棋谱?”
    傅妍君点了点头。
    卫霖笑得有些无奈,“母妃……最是刁钻,这些棋局看简实难,有多重变换,你若想将其吃透,恐不容易。”
    傅妍君抽了抽嘴角,想到以往经历,不由再次点头,“非是如此,不是母妃作风。”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有余悸与同病相怜,生疏之感消去不少,卫霖主动道,“你若不嫌,我可陪你下上几盘。”
    傅妍君轻笑,“求之不得。”陪新手下棋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有人愿意,她怎会推辞。
    半个时辰后,更漏响了几声,易嬷嬷便来提醒两人该歇息了。
    傅妍君忙把棋子一扔,揉了揉后颈,扶着清渠的手站起身来,道,“夜已深了,我先去盥洗。”
    她逃也似的回了内室,丫鬟服侍她盥洗,春浅不由得笑,“姑娘,王爷很厉害啊。”
    傅妍君点头,确实厉害,她是新手,却能在他手下撑过半个棋局,非是她有多能耐,而是卫霖在让着她,却让得毫无痕迹。傅妍君要不是经过静安师太不留情面的打击,可能还真会产生对自己水平的误解。
    她撇了撇嘴,琢磨着还是要请个夫子,卫霖这般并不能让她得到进步,在明知道自己水平的情况下和他下棋,总有无地自容的感觉。且明知道他在相让,还躲避不开。总不能直接开口让人家拿出真本事来,她又没有同等的本事去回报。
    回到屋内时卫霖已经在了,傅妍君让丫鬟们下去。
    床上摆了两床被子,是她吩咐过丫鬟的,她也不怕易嬷嬷知晓,告诉静安师太,凡事都讲究循序渐进,静安师太不会怪罪。
    她上了床,躺在内侧,拉过被子盖上,不一会儿,卫霖熄灭烛火,也躺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一个在最外侧,一个在最内侧,但床的空间是有限的,依旧显得太过亲近,似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傅妍君想了想,问道,“明早要入宫谢恩,但我从未入过宫廷,不知各位贵主忌讳,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实则易嬷嬷下午已经给她讲过宫中各位贵主的性情特点,但易嬷嬷是下人,卫霖和她的着点必然是不同的。
    卫霖似在沉思,斟酌语句,片刻后低哑的声音传来,“宫中你要见的不过几人,陛下与皇后娘娘自持身份,断不会为难你,余者还有太子妃与凌华公主,公主年幼,性格天真……”
    他顿了一顿,说道,“也是我连累的你,太子与我不睦,不过他只会冲着我来,但若太子妃难为你,你也不必忍耐,无需给她留有面子。”
    太子和卫霖不睦……
    傅妍君记下了这一点,这些事情她还真不清楚,毕竟不是之前的她能够接触到的,关乎太子名声,皇帝轻易不会让其传出去。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卫霖明显不想说了,他的声音越发低沉,“睡吧,不必多想,宫里一切有我。”
    傅妍君只得住口,在心底叹了一声,他是男子,怎么会知道女子之间的机锋,句句不见血就能把人杀死。
    第二天早上,许是心事过重,床畔卫霖起身的动作将她惊醒了,
    傅妍君睁开还有些朦胧的眼睛,愣愣的与卫霖对上了,卫霖还愣在了原地,半晌后恢复淡定,言道,“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吧,待会我会让易嬷嬷叫你。”
    “啊……”傅妍君抱着被子怔怔出了会神,卫霖轻手轻脚去了侧屋,关上门的刹那,一股凉风灌进了屋子里,纱帐被掀起,傅妍君被凉风一激,回了三分神智。
    “呼——”
    傅妍君长长呼出口气,拍了拍胸口,她昨晚梦到了前世,梦到了她每天排满兼职和课程的大学生活,以至于一觉醒来,今夕不知何夕。
    头顶是尚未换下的金红纱帐,床上的锦被绣着鸳鸯戏水,她身上穿的是质地轻软的寝衣,这一切都提醒她这是哪里。
    傅妍君静静坐了片刻,拉响床头铃铛,一排丫鬟低头走了进来。
    因为要去宫里谢恩,锦园的人特地来传话说今天不必再去锦园请安,两人就在主院传了膳。
    傅妍君因为昨晚做的梦的缘故情绪不高,固然她前世在别人眼中也是不幸的,可相比而言,她更喜欢那个时代。
    卫霖用至半途,放下碗筷,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菜品,微微皱眉。
    “没有,”傅妍君摇头,镇南王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且不过一天,就大致摸清了她的口味。
    “只是昨晚没睡好,”傅妍君不想平白让别人背了锅,忙说清楚。
    卫霖神情有所缓和,温声道,“你无需担心,到了宫里,你我不会分开。”
    不会分开?
    这让傅妍君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再一想就明白了,这该是因为卫霖在宫里长大,才不用过多避讳宫中女眷。换了旁人,还没有如此待遇。
    用完膳后,傅妍君又去内室梳妆一番,是易嬷嬷替她选的衣饰发髻,整个人富贵雍容,傅妍君照照镜子,恍惚间竟从中看到了静安师太的影子。
    静安师太修佛多年,但身上的雍容清贵却似刻到了骨子里,檀香佛经都无法掩去她的高贵。
    站起身的刹那,傅妍君觉得身上像是多了几斤重的重量,她扶着易嬷嬷的手臂,一步一步走的小心谨慎。
    卫霖在屋外等她,见她出来也没有说什么,易嬷嬷却在这时悄悄后退了一步,傅妍君措不及防间只得抓住了卫霖。
    卫霖愣住,倒也及时扶住了她,低声问了一句,“可还好?”
    傅妍君摇头,“无事。”她松开了手,已经适应了重量,两人并肩走出垂花门,门外早有两顶软轿等候。
    这自不是卫霖吩咐的,而是易嬷嬷安排的。
    卫霖看到软轿,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撇,似是嫌弃,却也没有拒绝,待傅妍君被丫鬟扶上去后,也上了另一顶软轿。
    软轿抬至王府门口,一名中年男子上前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这是海叔,”卫霖回头给傅妍君介绍,“海叔是外院的管家。”
    傅妍君笑吟吟地行了个晚辈礼。
    海叔一脸动容,忙侧身避开,“不可不可,老奴不过一下人,如何敢当王妃大礼。”
    傅妍君笑了笑,“海叔怎是下人?母妃和王爷视海叔为家人,如何受不得我的礼?”
    傅妍君从易嬷嬷口中得知过外院管事于海的来历,于海本是南军一副将,职位不低,但在十二年前那场战役中受了重伤,再无法上战场,于海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他曾受镇南王大恩,放心不下主母和小主子孤单力薄在京城,执意跟来,抛却身份,做一奴仆。
    但正如傅妍君所言,他视自己为仆,静安师太和卫霖却待其为家人,甚至卫霖唤他一声“海叔”。
    这样的人,傅妍君要是真的以下人的身份去待他,才是真的错了。
    果然,于海听了傅妍君的话,没有固执的说到底该不该受礼,目光却温和许多,“是主母和小主子抬举,若无老王爷,焉有于海今日。”
    卫霖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直到这时,看差不多了,才看了看天色,出声提醒,“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傅妍君便又冲着于海一颔首,然后踩着凳子上了车,不一会儿,卫霖也上来了。
    镇南王府离皇宫并不远,纵然马车速度不快,依旧很快就到了宫门。
    傅妍君在荣紫怜身上明白了何为以势压人,却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见识到皇家威严。
    宫女太监莫不低眉垂眼,步履轻而缓,透着小心谨慎,无一人敢多言半句,明明有许多人在旁边,却连他们的呼吸声都感觉不到。仿佛他们不是人,而是物。
    无关紧要的物,连让人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