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九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又越过院子，偷偷的打开了院门走了出去，山间的夜风太大了，她的衣服和头发都被吹的迎风起舞，正是炎热的夏季，却冷的让人瑟缩了一下。

    关上了院门，一身白衣的男人果然出现在转角处，还是白日的那件衣服，那把折扇，不说话的时候依旧是温润君子，只是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没有了，相反的略带严肃的远远望着她。

    郝离在这里已经等了快一两个时辰了，他还以为今日不会有人来了，是他认错了，刚刚还在失落，没想到就见到人出来了，眼中闪过一瞬的光亮，正准备迎上去，凌小九对着他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内，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郝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给她做了个手势让她跟上，朝着另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上也没有说话，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直到走到一处茂密的树林中才停了下来。

    郝离转过身同凌小九面对面，两人都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高兴中带着点不安和忐忑。

    凌小九也是一样，不过她除了高兴以外却是疑惑，不解。

    “你”

    “你”

    沉默许久后两人都想开口说话，没想到两人竟是异口同声，说出的话也是一模一样，不过就因为这偶然的心有灵犀，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到是一下缓和了许多。

    “你先说吧！”郝离折扇不离手，此刻笑着对凌小九做了个请的姿势。

    “矫情”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一些习惯还是没改过来，既然是这样，她也就不客气了，她确实有一大箩筐的问题想要问他。

    “你怎么会在这？还成了什么二当家，父亲他知道吗？”

    这是她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从今日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想问，只是因为有顾绝在，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她只想知道，当初他不告而别，她以为是父亲逼走了他，为何他会出现在这土匪窝里，还成了他们的二当家，这中间究竟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小九”郝离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今日来这里见她，就已经做好了要被她问话的准备了，只是看她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是难免有些伤心。想当初他们在相府多么亲密啊！她整日跟在他身后阿离哥哥，阿离哥哥的叫他，可爱的不得了，如今别说是哥哥了，连叫他的名字都不肯。

    “义父他知道我来这，就是他送我来的。”他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不过她如此聪慧，说谎的话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句义父让人记忆回溯，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郝离是凌小九的义妹，丞相大人没有儿子，这是他唯一的义子，凌相对他可谓是对待亲儿子一样，不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在生活上更是一应俱全，所有待遇无不是按照大少爷的待遇，是完完全全的把他当做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的，凌府上下对他都很好，不管是凌夫人还是丞相府的其他人，叫他的时候都是叫的大少爷而不是郝少爷，可以看出他在凌府的地位。

    郝离自己也争气，学习能力极强，不管别人教什么，他只要看一眼，马上就能学会。京都人人都知道，相府两孩子，才智出众，小姐是京都第一才女，公子是京都第一公子，可谓是相府双绝了。

    然而就是这样精才绝艳的郝离，在参加朝廷恩科考试的头一天晚上，在众人翘首以盼京都一门两状元这一前无古人的时刻到来的时候，郝离却消失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人能找得到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而关于他的传说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只是这传说的最后，往往结尾的都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这么做？他送你来这土匪窝里做什么！”

    凌小九怎么也没想到，让那么多人苦苦寻觅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寒水寨这样的土匪窝！还是父亲送他来的！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她问过父亲，父亲只说他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事情办完了，自然就会回来的。可是父亲从来没说过，那份所谓的重要的事情，竟然是去土匪窝里当什么二当家！

    他说是父亲送他来的，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要断送了阿离哥哥大好的前程，让他落草为寇，同这些土匪为伍，再也做不成那光风霁月的京都第一贵公子！

    一想到这个，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郝离看着她一边掉泪，一边强装作没什么事情的倔强模样，叹气声连连。

    这么多年不见，性子却是一点都没变，也不知道是随了义父和义母两人谁了！明明那两人性子都挺温和的啊！

    “好啦，莫要再哭了，再哭我可就不敢告诉你其他的事情啦！”

    “哼”凌小九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谁哭了，我只是这山里夜间的风太大了，一时被冻得有些受不了了而已，你别管那么多！快点告诉我，为什么，阿爹要把你送来这里，你们究竟有什么没告诉我？”

    “好啦好啦，都告诉你还不行吗？”他实在是受不了她的眼泪攻势，太猛了完全招架不住。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我本来是要参加科考的，然而前一天晚上义父突然来找我，说又一项重要的事情要我做，让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之后就将我送到了这里，当时寒水寨正在遭遇被附近几家寨子围攻，那个时候寒水寨还不是大哥当家，老寨主没有现在大当家的智谋，无力应对，而我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以散士的身份帮他想出应对之法，之后老寨主挽留，我就顺势留了下来。”

    “那父亲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呢？不会就是帮他们渡过难关这么简单吧！如果是这样你也没必要留下来了啊！”凌小九有些着急，她不懂父亲究竟要做些什么，他们这些土匪内讧不是正好吗？既然知道，难道不应该派兵前来，刚好把他们一网打尽才对吗？怎么还参合进来了。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你耐心听我说完嘛！”怎么就几年不见，这性子急躁了这么多呢！

    “好！那你快说！我不打断还不行吗？”凌小九剜了他一眼，干脆退后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做好了今夜要长谈的准备。

    “之后我就留在了寒水寨，确切的说是留在了寒水寨少当家顾绝和商益的身边，老寨主看中了我的才学，让我帮忙教导他们，不过说是两个人，其实主要是为了给顾绝培育自己的势力，让我能够待在他的身边，让我同他处好关系，成为顾绝上位以后他得力的助手。”

    “顾绝和商益都是老寨主的儿子吗？怎么两人的姓氏不一样，是故意的吗？”凌小九有些好奇，可能因为是女孩子，她关注的点和别人都不一样。

    郝离摇头:“不是的，老寨主只有一个儿子，是商益，大哥不是他的儿子。”

    “那怎么会是顾绝继承了这寒水寨呢？他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老寨主如此对他？”

    “不知道，大哥的身份很神秘，虽说我现在也算是寨子里的核心人物了，但是关于他的身世，寨子里没有人知道，只有老寨主，我甚至怀疑连大哥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么神秘吗？”凌小九一手撑着下颌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大哥身上确实很多谜团，整个人都很神秘，而且他太厉害了，我当初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和我一般大却比我高一些，明明没读过多少书，却能语出惊人，重点是他身上那种忍不住让人想要臣服的气势，……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郝离同凌小九并排坐着，两人动作都一样，都在想事情，只是所想的却不是一个事情，脸上的表情也不尽相同。

    “既然如此……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父亲到底为什么送你来这里？”凌小九一摆手，严重的觉得郝离是在故意和她打马虎眼。

    郝离很无奈，“我说了啊！就是这个的嘛，义父让我来，就是让我待在大哥身边，随时给他一些正确的引导让他不至于走上歪路。”

    “没了？就这个？”凌小九一脸的不敢置信，这算是什么，阿爹疯了吗？将自己辛辛苦苦陪养长大的孩子送到土匪窝里，不让他科考，就为了陪在这样一个未来的土匪头子身边，让他不长歪客？

    真不是她想笑，这话弄到哪去，都像个笑话！

    郝离知道只是这样说，凌小九肯定难以接受，并且一肚子疑问，别说她刚刚得知这消息，就是他在接到义父这个任务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懵，不能理解，只不过是凭着一身对义父的信任所以才来到了这里，直到见到了顾绝，直到同他朝夕相处，直到有一天他们结义兄弟，他知道义父当年的决定肯定有他的深意，而现在他是真心实意的愿意辅佐，顾绝是一个值得追随的兄弟，上司，就算如今栖于这泥淖之地，终有一天他会脱胎换骨，站上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