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瓜瓜瓜

作品:《女配你时日无多(穿书)

    常宁从书房退出来,刚走到廊下, 便远远地看见一袭月白印花裙、明丽万分的王妃款款往书房走来。

    他便脚步一转, 赶在王妃走近之前, 进去禀报了:“王爷,王妃来了。”

    贺北王神色一动, 很快将桌上收了,一面道:“请进来。”

    常宁应了是,再退出去,王妃恰好走近了, 他便恭声请了, 然后拉住了下意识还要跟上的香桃。

    钟意如进去就道:“王爷, 给您送西瓜来了。”

    她知道不说话气氛就很奇怪, 而贺北王又话少,所以她进来就主动说话, 也算是摸索出来的一点相处之道了。

    “这段日子我忙着,没空陪你,你怎么样了。”贺北王看着她问, “夜里睡得安稳了吗?”

    钟意如知道他说的什么,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已经调节好了,王爷公务繁忙,不必陪我的。”

    说起这个她还有些意外,之前因为杀了新河郡王而连做了几夜噩梦, 夜里贺北王竟然几次去探望她,直到她睡得安稳了,

    才不去了。这事儿要不是听丫鬟们说,她都不知道。

    因此也越发觉得这个人温暖,温暖又内敛,默默做了许多事情,从来不说,要不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她都不不知道他做过什么。

    贺北王看她气色还好,也就放心,起身拉她在窗边凉榻坐了,道:“听下人说,你最近换着花样折腾炭火,是要做什么?”

    钟意如没想到这事也能传到他耳朵,有些尴尬,看他微微皱着眉,只好坦白道:“王爷教我练字费了许多功夫,我也写不好,只因那笔尖软趴趴的,我用着总不习惯。我便寻思着,不如另辟蹊径,用炭火折腾一个细细的硬笔出来,写画更方便些,也省纸张。”

    贺北王略略意外地看着她,“你这倒是个新奇的主意。”

    她却沮丧道:“只是试了几样焦炭,都是着色不匀,一压就断,没折腾出什么来。”她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贺北王便想了想,跟她道:“你为何不用墨条试试?”

    钟意如一愣,脑海一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感觉,“对了,就是墨条!”

    她真是傻了,再没文化也该知道铅笔的成分是石墨啊!她竟然给忘记了。

    她兴致勃勃地往他书桌走去,要拿他用的墨条观察观察。他浓眉一皱,很快跟上去,捉了她手道:“这个用过了,你别动,我拿新的给你,你回去再慢慢琢磨。”

    说罢果真拉开桌下小抽屉,又取了自己的手帕,将那黑乎乎的墨条仔细包裹了,才放到她手里。

    钟意如一句“我只是想看看用不着这么上等的墨条的”还没说出来,已经被塞手上了,她只好拿着了。

    他平时都从容不迫的,现在怎么动作有点匆忙,她寻思着他是不是还有事情忙,想赶紧把她打发了?

    既然如此,她就识相告辞:“那王爷忙,我先回去了。”

    “不急。”他却又叫住她。

    钟意如就顿住了,回头乖乖等着他的话。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六月快要过完,七月初五便是你的生辰了。”

    钟意如有点惊讶:“王爷怎么知道?……”她话音戛然而止,无辜地看着他。

    她以为他说的是她的生日,不说她都忘记了,她确实是七月初五出生的,而且只记农历。可是贺北王明显说的是“她”的生辰,他当然知道了。

    没想到她们生日是一样的呢,这么巧。

    贺北王也是微微一怔,比她更意外的样子,继而一双眼睛也透出几分愉快来,问她:“那你要什么生辰礼?”

    钟意如本想说“王爷送的都喜欢”,却又迟疑了下,想了想,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抬眸认真地看着他。

    声音有些低,却咬字清晰地道:“王爷,我不要别的礼物,只希望王爷不要什么都藏在心里。既然……我们是夫妻,您有什么话想问的、想说的,只管问、只管说。还有,您若是为我做了什么,我也希望您亲自告诉我,而不是让我从别人口中听到。”

    他听得有些愣住,一时只是静静看着她。

    钟意如被他这样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又补上几句:“我知道王爷对我好,做的许多事情不求我回报,可是我这个人比较笨,如果王爷不说,我就难以第一时间察觉到,甚至还会胡思乱想,误解王爷。”

    她说完,就低着头静静等他说话,不知道他对她这一番剖白心迹的话有什么反应,一时不免有些紧张,被他握住的手都不禁出了汗。

    “傻瓜。”半晌他终于话说了,语气听着还算好。

    钟意如这才抬头看着他,正要说话。他却又说了一句:“谁跟你说,我不求回报的?”他语气低低的,眸光似乎有些沉。

    钟意如有点迷糊了,他要什么回报?她有什么可以回报给他的呢。

    正要探究,却响起了敲门声。香桃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禀王爷、王妃,福荣公主突然来访,说要见王妃呢。”

    钟意如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奇怪地嘀咕一句:“她找我干什么,我们又不熟。”

    贺北王见此,也不留她了,让她去见客。

    钟意如只好一头雾水去见了福荣公主。见了更奇怪,这位假公主真是越来越不一样了。

    “你怎么这么久,本宫等你老半天了。”福荣公主原本有些百无聊赖地托腮坐着,看了她来才抬头,语气倒是奇异地平易近人,“快来陪本宫说说话。”

    钟意如就莫名其妙地坐下来,表示洗耳恭听。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许多事情对福荣公主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整个人变化好大。

    首先,态度就好了许多,没有颐指气使、傲慢跋扈那些个叫人讨厌的样子了。

    其次不知为何,竟然把她当成了知己,跟她吐槽了许多心里话,首先吐槽的,竟然是那个新晋皇弟七皇子有多么多么讨人厌、那傅清芸多么多么不要脸……

    钟意如一边听,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明确表露过不喜欢那两人,所以这位公主觉得找到了共同战线,要跟她同仇敌忾?

    继续往下听,钟意如发现福荣公主还有些忧愁情绪。

    比如说,公主说她现在不想管别人了,只想好好为自己前程打算,赵贵妃只关心二皇子,不会真正为她打算的,她只能自己把握机会嫁给终南王世子云云。

    钟意如只能陪笑,听她说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吃了好几块瓜。

    最后,听说她要去终南王府,看望总是生病的未婚夫世子。钟意如惊讶她脱胎换骨之余,给了一个冰镇西瓜她带去给终南王世子,让公主替她谢过世子曾经的救命之恩。

    公主闻言,丢下一块啃干净的瓜皮,瞪着硕大圆圆的瓜,不可思议,表情震惊:“人家救你一命,你就拿一个西瓜报答?”

    “有何不可?其他贵重的物件儿,想来世子也不缺,我也不好登门当面拜谢。这虽然只是一个瓜,但是清甜可口,十分解暑。而且……”钟意如神色坦然,“礼轻情意重嘛!”

    福荣公主哼了一声:“这可不轻。”到底还是让宫女收下了带走。

    终南王府。

    世子明宗南原本正在书房作画,听说公主来探望,就是眉头一皱,“她怎得来了。”

    管家也是皱眉,道:“说是听闻世子久病未愈,特来探望。”

    明宗南就哦了一声,不太高兴。他是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天生身子骨瘦弱些,但也并非外界传闻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

    而之前的因病延误婚事,也是按照他父亲的话假装的。这样更让许多人摇头叹息,不少人说他活不久,娶了妻子也无法传宗接代云云。

    如今福荣公主突然前来,他这个样子当然不好见人的。

    管家只好劝道:“不论如何,如今她还是身份尊贵的嫡公主,既然都来了,也不好拒之门外。世子就委屈些,回房躺下,将她蒙混过去。”

    明宗南只好搁下笔,匆匆回了房,宽衣上床,做虚弱无力状。

    躺下没多久,福荣公主果真气势汹汹地来了,而且直接进了他的卧房。

    “世子病情总也不好,本宫甚是担忧,特来看望一番。”福荣公主毫不避讳,直接到了明宗南的床前,这么跟他说。

    虽然说是定了亲事的未婚夫妇,可还未正式过门,这样着实太大胆太不矜持了。未来得及拦人的世子院落的奴才连同秦管家,皆看得目瞪口呆。而公主身边的几名侍女也好不了多少,又惊讶又羞愧的,想来也是始料未及。

    也就福荣公主自己挺好的,没当一回事。当然她脸上也装不出什么特别担忧的神情,说起来有几分面无表情的。

    明宗南在她目光灼灼之下,好容易才缓过神来,道:“公主屈尊降贵,宗南惶恐,咳……”

    福荣公主见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咳咳,不由得柳眉紧蹙,心道他看着气色还好,怎么身子坏到了这种地步?

    她左右看看,索性裙子一提,要在床边坐下,好好跟他说说话。

    这是她这一个动作可吓坏了一屋子人。

    下人们纷纷色变,明宗南直接震惊地瞪了眼睛,下意识拉紧了裹在身上的被子。

    宫女们都要为公主羞愧地无地自容,赶紧一个把人拉住了,一个搬了椅子放到离床有三步远的地方。

    福荣公主才坐下来,左右看看,一堆人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看,她干脆一挥手,“行了你们都出去侯着,本宫跟世子说说话儿。”

    这下,大家伙的眼珠子都险些要瞪凸了!

    王府下人:这福荣公主要对世子做什么!

    世子:好可怕的女人,不要让他跟她独处!

    宫女们:我的公主哟,您能不能矜持一点啊!

    终于接收到世子恳求眼神的秦管家,不太自然地咳了咳,开口说道:“公主有话就说吧,世子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得人照顾的……”

    好说歹说,福荣公主才打消了单独说说话的念头,只是被这一群人看着吧,也太无趣了些,还说个屁啊!

    她郁闷地吐了一口气,转眼看到宫女手里提着的小竹篮,才算是找到了可以说的话:“对了,本宫来之前去了一趟贺北王府,临走前贺北王妃听说本宫要来探望世子,特意让带了一个井水放凉的西瓜给世子,说是谢过世子曾经对她施以援手。”

    世子闻言,瞬间愣住了。

    福荣公主一看,心里顿时埋怨起贺北王妃来。那个贺北王妃也真是的,西瓜哪里没有,也值得拿这个来感谢救命之恩,太敷衍了吧?瞧瞧,世子果然都被这薄礼震惊失言。

    想了一圈,她这送礼人也觉得没脸,便挥手道:“罢了,这等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是扔了吧。”

    “别!”世子忙阻拦。

    他可算是回过神来了,贺北王妃,竟然给他送了礼,送了一个重重的西瓜!想必她也记得自己的!

    他勉强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欣喜,眼眸都在发亮,道:“礼轻……咳,情意重,既然是贺北王妃的一番心意,就放下吧,辛苦公主转交。”

    福荣公主心道她才不辛苦,又不是她拿。她可有可无地道:“既然如此,就命人切了吧,放久了就没有井水的凉爽脆口了。”

    这么热的天,她走了一段路,还真是有点渴了,想念起在贺北王妃那里吃得清甜多汁的瓜来。

    世子赶紧道:“不行!”

    福荣公主皱眉:“为何不行?”

    迎着她直接的目光,世子一噎:“呃,因为,因为……”

    秦管家暗道一声作孽,才开口解了围:“因为,世子身子虚弱,受不得寒凉之物。故而这只西瓜,还是先交给奴才放着吧。”

    世子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先放着吧,暂时不切。”

    福荣公主一听,差点说出“他不吃我吃啊!”好在忍了。只心底很是不满,这世子也太没有眼力劲儿了,没看见她渴了嘛?应该当场切开的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算了,他毕竟身体不好,她也该让着他一些,不与他一般计较了。

    大眼瞪小眼一阵,福荣公主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

    至于世子,在福荣公主大胆而又强势的目光下,他不由得垂首敛目的,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都藏进被子里,更没话说了。

    最后福荣公主终于把自己闷走了。

    她一走,明宗南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掀开被子,擦擦额上捂出来的汗,从床上爬起来,兴致勃勃要去看那只西瓜。

    贺北王妃送来的西瓜!

    他根本舍不得吃,直接抱去了书房,小心地放好了,而后研磨铺纸,提笔作画。

    晚上,担心它坏了,也依法炮制,叫人用绳子绑了菜篮吊在井水上方,用冰凉的水汽滋润着。如此一来,隔日再抱去书房,还是冰凉饱满的。

    一连几日,世子都精神奕奕地画着,谁劝也不听,看得秦管家摇头叹息不止。

    不过,毕竟是炎热的天,熟透的瓜,这么折腾了一段时间,那瓜还是放不住,坏了。

    世子伤心不已,又不忍心扔得太远,便将腐坏的瓜拿到园子,挖了个坑,仔细埋了。

    为此,他着实难过了一段日子,感觉平生第一次心动,宛如这个想要好好保存的瓜,终究留不住,能做的只是连同心中那份悸动,一起默默埋在院子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