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越离了金陵, 但十三卫的密探有一多半是留了下来的。

    习若云初时还担心他们是否会听自己的吩咐，没想到将这事同春不见说了之后, 她立刻安排下去, 不出三日便有了结果。

    果然，这件事从始至终都与皇后无关，竟是一个素来不出挑的王美人做下的。而王美人又是兵部尚书一个门生的侄女，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如今已经二八年纪, 却还没许配人家, 倒是顶适合成为继后的人选。

    习若云得了消息之后，便差人直接去给鸾妃报了信, 她那般机灵，该知道如何做。

    “胃口刚被吊起来，便已经破了案, 还真是没趣。”

    春不见笑着应道：“平日里也未必都能这么快的, 不过是都牟足了劲，不想在夫人面前丢脸呢。”

    春不见这话说的, 就好似他们这些密探们, 早就知道自己会发话支使他们去办事似的。

    杏儿这时正端了宵夜进来，打趣了一句：“我看啊二少爷不带着小姐您同行, 就是留您在这儿替他办事呢。”

    习若云听了失笑：“你呀, 仗着二少爷如今可没办法神出鬼没的听墙角了，就使劲儿的编排他，就不怕回头他的人去告状”

    杏儿笑眯眯地不说话。

    她当然不怕了，若说从前因着二少爷喜怒无常, 又有雷霆手段，她是十二分畏惧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的，甚至连服侍小姐的时候，都有些惴惴不安。

    如今在引凤阁里住久了，也就知道轻重——只要没真的犯了错，以及别直接当面触怒二少爷，那其实背后稍微懒散放肆些，都是没人管的。

    特别是！虽然密探的监控几乎是无孔不入，但其实对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才不会去告状呢！毕竟二少爷忙的很，整日听这些没要紧的事儿听烦了发脾气，还不是去汇报的人被迁怒

    习若云见她这小人得志的模样，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

    不过随后夜深人静，她想了想……似乎杏儿这话还很有道理！

    毕竟若是没有楚凌越的明示，密探们肯定是不会听从她安排的。

    不过这倒不是因着要将她当个手下来使用了，多半是怕她无聊，毕竟习若云……还真是挺无聊的。

    从前自己还在山上住着的时候，看星星看月亮看话本子，感觉时间真的很好打发，如今被人骚扰惯了，陡然清净下来，竟然也觉长夜漫漫，身边有些冷了。

    她翻了个身，抱怨了一句：“本想着图个安稳，结果重活一世，竟然还能赶上战事，我这运气……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罢。”

    习若云这厢孤枕难眠，宫里今夜更是少有人能睡得着。

    鸾妃并没有私下处理这被栽赃的事，更没梨花带雨地去找明帝诉苦，却是直接并报到了皇后那儿。

    皇后倒是很稀奇鸾妃对自己这般信任，鸾妃却只娇笑着道：“娘娘统领后宫，断没理由和我过不去呀。”

    难道夺了宠爱不是理由吗还真不是。皇后本身就不看重这个，甚至已经决定去物色两个娇美有好生养的女子送进宫来，待明帝再来时便直接奉上。

    只是她没想到，一个只在各种仪式上遥遥见过几面的女子，竟然还了解她心内所想。

    “真是招人喜欢。”皇后心内感慨了一句，差人好生将她送回了翠微宫。

    这一夜，皇后雷厉风行的处置了王美人，甚至都没惊动明帝，只说陛下最近操劳，这等小事等明日早晨去禀报一声便行了。

    这消息自是很快便传到了住在宫禁西侧的几位太妃耳朵里。

    淮阳公主一脸的匪夷所思。

    娴太妃叹了口气：“你何苦不死心呢，人家是什么势力，咱们如今又是什么势力，这点子筹码人家根本看不上，轻轻松松便解决了。”

    “母妃，您真的就不想再为了小弟拼一把了”

    娴太妃摇头，她如今虽然观之憔悴了些许，但仍旧有风情，只是这风情再也没人欣赏了。

    别人都以为她是要争的，就连亲生女儿都这么想，可她真是不想去费这个徒劳的心思，她的九皇子恐怕都没法子活到成年，费尽心机去给别人做嫁衣么

    淮阳公主看着母妃的神情，有些怒其不争，更是不明白自己已经用确凿的证据去挑拨鸾妃与皇后之间的干系了，鸾妃为何还不借此机会除掉皇后呢，她就真的甘心只做个宫妃</p>

    皇后也是一样，她若是不处置王美人，说这事是鸾妃一手策划，也能对她造成不小的打击，她为何就分毫不怨恨这个分走了自己丈夫宠爱的女子呢

    “罢了罢了，我在宫里看着这些事儿就憋气，明日一早我就去并报皇兄，还是出宫去住。”

    她这样想着，却听到了外头有纷杂的脚步声。出门一看，只见殿外至少围了正常三倍人数的内廷侍卫。

    “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是圣上命属下们来保护太妃们的安全。”

    “本宫不需要保护，去回禀陛下，就说本宫要回公主府去。”

    “圣上有命，谁都不可轻易出入。”

    淮阳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半步不让的侍卫，她之前都还有自由，如今竟然被软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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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活的好好的，哪怕是嚣张跋扈草菅人命，旁人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为什么一定要兴起争端明明在暗地里相互制衡，保持平稳才是对谁都有利的事，怎么就不明白呢”

    楚凌越身着华服锦缎，双手交叠坐在太师椅上，露出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态。

    他面前的，可不是什么虚心求教的门生，而是正被捆在木桩上，身上已然被皮鞭抽的皮开肉绽的荀王世子。

    运送粮草到阵前后，楚凌越简单了解了如今的情势，认为李氏兄弟的布局稳健有余，效率却是不大够，没法让他可以尽快回去交差。

    不过饶是如此，素来习惯了于暗处行事的楚二爷也没打算直接去指点江山。

    他自己从前随父兄在边关时，便最不耐烦朝廷派来的监军指手画脚，而他此刻并不想同安国公府交恶。

    所以楚凌越决定，自其他的方面来推一把，比如安排密探深入敌后，将在阵前督军的荀王世子活捉回来。

    当人事不知的罗嘉异被五花大绑的丢在中军大帐前时，两位李将军欣喜之余都犯了难，这人该由谁来审呢

    毕竟……他二人在金陵时，同这位王世子也是有点子交情的，两军交战当然不会有分毫犹豫，这毋庸怀疑。可逼供就不一样了，下手太重让人死了固然套不出讯息来，若是下手轻了，旁人再怀疑是因私徇情怎么办毕竟……还有监军在看着呢。

    对呀，直接扔给监军来审

    楚凌越也是一脸的为难，坚持说自己不精于此道，后来在两位李将军的再三劝说下，才接下了这差事，如今便是坐在当地府衙特意空出来的这间地牢里，慢条斯理地对刚刚被冷水泼醒的罗嘉异说教。

    罗嘉异已经气若游丝，哑着嗓子道：“我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竟然最后是你押中了宝。”

    楚凌越轻哼一声：“你小看的人可多了，难道你没小看你的娇妻吗慕容氏的女人哪有一个好相与的，她没去告发你，不过是知道这一场仗不论输赢，你都必死罢了。”

    毕竟他曾经一手谋划了行刺昭帝一事，这谋逆的大罪一旦被抖出来，那边不论如何都没法洗清了。

    若来日诚王真的登上皇位，岂能容忍知道自己过往丑事之人活在世上

    罗嘉异面上露出一丝疑惑，想要摇头，但只一扭头，便又将脖子上的伤口扯开，原本已经干涸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不用楚凌越吩咐，立刻便有密探过来给他上药，这药是好东西，撒到伤口上边能立即止血，只是里头还混了些鲜红的粉末——那是楚凌越之前自习若云处得来的启发，将番椒晒干磨成了粉末，用在这儿简直有奇效。

    听着罗嘉异杀猪一般的惨叫，楚凌越唇角微微上扬，丝毫不嫌恶地伸手拉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该交代的就都交代了罢，然后就给你个痛快了。”

    罗嘉异疼的面目狰狞，喘着粗气道：“我说，我都说！我说我知道你大哥也投靠了义军，如今就在安王殿下的军中，到时候你们昌平侯府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谁都别想逃！”

    楚凌越松手，轻笑一声：“看在你已经要上路的份上，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昌平侯府是不会有投敌之人的，所以就算我那兄长真的在叛军之中，也是忍辱负重，去刺探敌情了。”

    这话没一个字是真的，不过这地牢之中除了罗嘉异之外，俱是十三卫的密探，谁会去探究自家主子的话呢。

    “将所有关于荀王以及诚王的供词整理好之后送去给李将军过目，关于安王的嘛……他就算说了也是信口雌黄做不得数的，便不用记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