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您请讲。”陈德盛微微前倾，作倾听状。

    楚婉皱了皱眉，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么感觉那右御使夫人和左御史之女、兵部尚书之女有些不和。三人说话间也是针锋相对。”

    女人间细微的针锋相对，楚婉完全能感受的到。

    陈德盛笑笑：“是这样的，右御使夫人原为常青侯嫡女，年纪仅比乔慕吟和胡宁轩大了三四岁，未出嫁前便同二人不和。况且，不久前她嫁给了右御使徐永才... ...”说到这，陈德盛压了压声音：“这左右御使，不怎么和气。”

    原来如此... ...楚婉了然，原来这三人是早就结下了梁子。而且左右御使本就不和，算是官场上的竞争对手，这下更是相看两相厌了。

    哎楚婉突然想起来，先帝时候，还没有左右御使呢... ...现在看来，左右相不和，左右御使同样不和，看似对立影响效率，实则相互监督，都担心被对手压倒，反而提高了效率... ...霍景厉害呀，一手制衡玩的好，避免了手下人权力过大，又能让手下人发挥能力。

    “原来是这样。”楚婉点点头。不过她有点忐忑，先前她就感受到了，那乔慕吟总是有意无意间套她的话，想利用她对付右御使夫人，反倒是右御使夫人，看上去明艳张狂，对她反倒没起其他心思... ...

    陈德盛瞧了瞧楚婉稚气未脱的小脸，还是半个孩子呢，什么心思全都摆到脸上来了，难怪陛下总是不放心，想到此，陈德盛不禁多说了几句：“姑娘，您也不必太担心，若是里面几位贵人敢拿您当刀使，您尽管摆出架子、或者置之不理便是。”

    啊楚婉愣了愣：“可是... ...”可她目前只是个宫女，人家都是诰命夫人或者千金小姐啊，不理人家，或者摆架子、甩脸子，岂不是惹人生气吗

    陈德盛自然懂楚婉的意思，轻声一笑：“您这次可不光代表您自己。”

    不光代表自己... ...楚婉顿悟，她可是代表着皇帝和后宫呢，毕竟是皇帝亲批的办宴席的宫殿，还安排了陈总管来帮她，她可不能怯场，丢霍景的脸面。

    不愧是大内总管，楚婉佩服的紧，由衷道：“多谢陈大人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气这么冷，陈大人不如去偏殿歇息一番，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姑娘客气了，这都是咱家该做的。”陈德盛连忙摆手：“您去忙您的，咱家就在偏殿候着，有什么麻烦，尽管来偏殿找咱家。”

    “嗯，劳烦陈大人了。”楚婉笑眯眯的进了内殿，陈大人懂的比她多，又是霍景派来给她撑腰的，一番话就点明了问题，有陈德盛在，她底气就足了三分呢。

    陈德盛看着楚婉进殿，等楚婉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处，才摇了摇头，又轻笑一声，都是命数。二十多年没动过心的老男人，一动起心来，真是枯木逢春，不得了，不得了。

    ... ...

    天色渐暗，呼啸了一天的寒风终于停歇，雪也停了下来，宫人们还未清扫完毕，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蓝姑娘止步吧，咱们回见。”感受下外面的温度，右御使夫人缩了缩脖子，接过宫女送上来的暖手炉，朝楚婉道：“这外面真冷，你别出来了，免得冻伤了小脸。”

    “无事的。”楚婉坚持送众人到了殿外，才和众人告别。

    等楚婉走后，右御使夫人和其他几位交好的夫人相伴，走到宫门外，一一告别。各府的马车早就侯在了宫门外，右御使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乔慕吟一眼，上了停在宫门外的马车，扬长而去。

    “真嚣张。”胡宁轩脸色铁青，她讨厌右御使夫人，从出了宝瑜殿之后，便一直拿眼神剜她，偏偏右御使夫人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乔慕吟想的却比胡宁轩多，简单安抚了胡宁轩几句，便怀着心事，上了自己家的马车。

    “哼，真讨厌！”胡宁轩见她信任的乔慕吟都没怎么管她，气的跺了跺脚，上了马车。

    ... ...

    乔府，府内深处，一间灯火通明，但没有下人伺候的房子内：

    “今日你见了那被陛下养在宫里的宫女，如何”左御史乔波问道，乔波是个长相平平的男子，其夫人却是个貌美女子，女儿乔慕吟也是随了夫人的长相。

    “不就是个宫女吗，养在宫里，虽然说早晚会收到宫里，但最多也就是个美人。”乔夫人语气颇为不屑，什么金屋藏娇，外面说的倒是好听，实际上不就是个玩物吗

    乔波懒得跟他这胸大无脑的夫人说话，直接看向女儿，幸亏女儿只是随了妻子的长相，脑子却随了他。若是女儿脑子也随了夫人，那才是没法过了。

    “那蓝姑娘长的很美。”乔慕吟看向自己的父亲：“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是年纪小了些，还没长大，若是长大后，怕是比林月如还要好看。不过，她倒是跟右御使夫人合得来... ...”

    “看来这什么蓝宫女也不是好人，居然跟右御使夫人能合的来。你说她年纪还小... ...合着还是等养大了再收入后宫。”乔夫人阴阳怪气道。

    乔波按了按额头的青筋，瞪了乔夫人：“你先回去。”

    “哼，有什么好说的，狐媚子罢了，跟右御使家的那个还不都是... ...”说到一半，看到丈夫冷下来的脸，乔夫人才闭了嘴，悻悻然的出了屋子，心里却恨上了楚婉。

    楚婉：躺枪

    乔波叹了口气，乔慕吟嘴角抽了抽，知晓自己母亲是个什么德行，看不惯她们母女俩以外任何长得美的人，对右御使夫人更是恨之入骨，这蓝姑娘两条全犯，自然被她娘亲不喜。

    “还有一个事。”乔慕吟沉吟片刻，看向自己父亲，道：“先前这蓝姑娘还有些拘束，说话什么的也总是打太极，几次还险些被女儿套出话来，女儿还想着引她得罪右御使夫人。”说到这，乔慕吟皱皱眉：“可是中途她打碎了一个茶杯，出去换了身衣裳，再回来的时候，却变了一个人似的。”

    “哦”这是重点，乔波颔首，示意女儿继续说。

    “回来以后，这蓝姑娘好像硬气了几分，态度也变了。女儿套她话的时候，要么笑着略过去，要么干脆不接女儿的话... ...女儿怀疑，她是不是出去见了什么人”

    乔波面色微沉，缓缓点头：“很有可能。”

    “女儿走出殿门的时候，特意慢了一步，看见一个人。”

    “谁”

    “陈总管。”

    “陈总管陈德盛！”乔波瞠目结舌。

    “没错，他也看到女儿了，还给了女儿一个眼神。”乔慕吟眸中闪过一丝惊慌，陈德盛的眼神仿佛在警告她，但她想看清的时候，陈德盛已经收回目光，一脸殷勤的伺候蓝姑娘去了。

    “这事你不必再管了。”乔波脸色不太好看：“陈德盛这人，平日里滑的很，虽然只是个太监总管，却是陛下身边第一红人，朝廷里没几个敢得罪他，这家伙也傲气的很，请动他可不容易，能让他去提点一个宫女的人，怕是只有一个。”

    乔慕吟双眸圆睁，微微张嘴，惊讶至极。

    “这宫女，不管她是真宫女，还是假宫女，你都不要试着引她对付右御使夫人，也不要再去试探套话。”乔波眸色沉了沉：“能交好最好，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懂吗！”

    “女儿明白。”

    ... ...

    “您说的还蛮管用的，多谢陈大人！”楚婉满怀真诚，一双猫瞳满是感激。

    “咱家应该做的，应该做的。”陈德盛听着楚婉的道谢，脸上笑着，心里快哭了，感受到一股寒气弥漫开来，忙解释道：“这都是陛下的功劳，您忘了，这是陛下让咱家去的。”

    楚婉抿唇，歪歪头，认真道：“可是真的很感谢陈大人啊，您出的主意极好呢，我回去后，只照您说的来了几次，那个什么乔小姐就不再套我的话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别谢谢我了好吗，您去看看陛下吧，那脸都要比外边的雪地还冷了。陈德盛内心里的小人泪流满面。

    终于，楚婉谢完了陈德盛，转向霍景：“陛下，多谢您今个儿让陈总管去给我撑腰！”

    “嗯。”霍景冷冷的瞥了陈德盛一眼，陈德盛差点给他跪下。

    “无事，懒懒你说说，陈德盛给你出的什么神奇主意，我也跟着学学。”霍景淡淡道，说出来的话让陈德盛想去撞一撞长生殿里的柱子。

    “就是... ...”楚婉巴拉巴拉，把今天下午的事复述了一遍。

    就是这个霍景瞥了一眼陈德盛，眼里带着不屑，陈德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陛下您跟他一个没把的吃醋干什么

    “还真是‘妙计’，既然陈德盛都告诉你了，那你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也这样做吧。”霍景道。

    “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楚婉笑眯眯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