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作品:《阿凝(重生)》
镇国侯府。
阿凝从宫里回来了。
一路上金氏和她坐在马车里,没有问她一个字。
“娘,我这会儿还饿着呢。”阿凝道。
金氏哪里不惦记着?又怕阿凝积着食,小厨房呈上一碗芝麻桃仁虾,配了两样清爽的小菜,粳米用冷水浸过,芝麻用砂锅炒香,一块儿用小火熬,到八成熟,加上核桃仁、冰糖。
阿凝用的香。
蓬莱堂灯火通明。
“当真是陈淮景推的你?”金氏问。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凝道。
生在京城,权色显贵里养出来的孩子,能有几个是人畜无害的?
以前的阿凝能,她高枕无忧,在爱里长大。
她之于陈淮景?男人的渣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对你不够冲动就是不够爱你,他只是贪图她的皇权富贵。
金氏将阿凝领到前厅说话。
像在开侯府大会。
“我和你父亲在外,从来都讲究一个谋定,谁叫遇上你这个活祖宗。”金氏道。
恨铁不成钢。
阿凝捧着茶杯点头。
“本侯算是明白了,为何杜皇后会在宫里屡屡受挫。”镇国侯道,“咱们这个天子啊做的战战兢兢……”
金氏一眼瞥过去,镇国侯收声了。
“就是你抬举她。”金氏道,“别听你爹哄你,你呀,说不好听的,管他是谁的后宫,换成你这样似的入宫为妃,保准打入冷宫。”
镇国侯气的直想砸杯子,碍于金氏,他一个指头都不好动的,“得了,我抬举女儿?总比你成日里吓唬女儿来得好。”
奶妈子牵了杜琮进来。
金氏朝杜琮招手,拷问起杜琮近日的功课。
杜琮背的结结巴巴。
“女儿有一事不明白。”阿凝道,“昭娴皇后……”
金氏不理会。
镇国侯知道她困惑什么,坊间茶楼说书先生也爱苦恼帝皇的爱恨情仇。镇国侯摸了摸胡须,打断道:“世上的人不是非黑即白,一个男人不想要娶一个女人为妻,难道真的能有人能逼他娶么?”
阿凝:“......”好有道理哦。
“历来开国皇帝,有追求长生的,有炼丹观星的,大多是怕皇朝折在荒唐的子孙后代上。”镇国侯道,“太子勤勉,陛下才看重他,封侯拜相,从来不问出身,陛下不会因为昭娴皇后昏了头。”
青女给阿凝添一杯新茶,阿凝继续点头。
镇国侯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必急着站队、结派,看着瞧吧,本侯和禹王打过交道,禹王看着可不是甘心辅佐君主的料。”
可是这些人都败在了陈渡轲手里呀。
阿凝喝了一口茶。
“人活一世,必须要赢。阿凝,有为父在!”镇国侯喝了口茶,茶杯啪的敲在桌面上。
镇国侯见金氏不说话,只好道:“时辰不早了,凝姐儿早些回去歇着。”
阿凝临走前,杜琮崇拜的目光看过来:“我要成为阿姐这样的勇士……”
……别。阿凝羞愧。
阿凝若是打入冷宫的料,杜琮怕是直接暴毙当场了。
“你可千万别。”金氏打断他的雄心壮志。
……
翌日。
京城以北一里地,北邙山风水宝穴,皇家陵宫。
不止元昌帝,阿凝听金氏当乐子似的讲过,当今位高权重的,都求过风水师傅,活人能拿衣冠做祭,放到葬有圣贤伟明的先人墓里,改运气,将来平步青云。
那杜侯爷呢?阿凝再问下去,金氏不说了。
阿凝要启程了。
随从人等、行李在内,一切从简。
一大清早,安嬷嬷来了蓬莱堂,苦口婆心道:“夫人哪会真生你的气?夫人是怕姑娘被欺负了去。姑娘这样一来,别说是夫人,老奴昨儿难受的一整夜没睡好,若有那不长眼的,来寻姑娘的晦气?姑娘怎可忍气吞声?管他外头的人怎么说,老奴知道,姑娘以前最是和气的性子……”
听得阿凝心里暖洋洋的。
“爹娘生了我,不是生了块叉烧。我自己闯出来的祸,怎么能让侯府收拾?”阿凝道,“我想着嬷嬷好,想娘亲好,想爹爹好,想琮哥儿好,嬷嬷你放心。”
安嬷嬷规矩的告退,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
临行前,陈佳人及时赶到,送阿凝一程。
阿凝对青女交代了一句。
青女拿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布筏子,手艺人缝出来的。
“你还会做针线了?”陈佳人吃惊。
阿凝给她一个眼神。
“我就知道是青女。”陈佳人实力煽情,“有些话这档口我不好说,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明白。”
“行了,我托你办一件事。”阿凝大方道,“替我交给六皇子。”
陈佳人接过,布筏子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本书,新线订着。
“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看书了?我都好久不看了。”陈佳人翻了两页,得了趣,念道,“史载,刘秀还是一个尚未发迹的没落皇族之时,十分仰慕阴丽华的美貌,曾感叹道:娶妻当得阴丽华。新莽末年,天下大乱,刘秀亦于家乡起兵。”
不是什么正史册书,而是改编的话本子。
陈佳人道:“你不如先借我看两日,我也好做一做娶妻当娶陈佳人的美梦。”
阿凝:“……”
陈佳人看了眼扉页。
要时光嘉许,等春风得意。见字如面,阿凝。
“你可真行。”陈佳人捂住腮,被她酸到了。
“我什么都不瞒你,你也不要瞒我。”阿凝道。
“……啧。”陈佳人表示,“这辞藻,好生风骚。”
阿凝反驳她:“胡说。明明就清清白白、正正经经。难怪意玲珑不收你。”
北邙山。
一辆绛青色马车,缀着瑰丽的柑纹帘穗子,后头整整拉了约有十一二口箱子,清一色的乌蹄驹。
崖峰的背坡,地势绝佳。
大余缩回脑袋,将长刀收好,锅灰抹过的大黑脸盘子,头上顶着草织的环帽,全副隐蔽,朝边上的招招手。
“还是你余爷我有远见,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开眼,要给兄弟们打牙祭!”
“骑尉,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看着是个有来头的,要试手,怎么着得挑个平头百姓,万一……”
“小卢说的有道理,要是真抢了,咱们哥儿几个,彻底回不了头啦?落草当寇,日子不是更没盼头?”
“别扫晦气!说得好听,咱们也算是朝廷的散兵卫队,人人都说,陛下看重昭娴皇后!我呸!数数,咱们现在还剩几个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别叫骑尉。”大余听着就来气,九品小芝麻官的游牧骑尉有什么好当?当朝天子不重武将,没出路,“看清楚咯!京城富贵人家出门,都有乌啼驹,咱们呢?怪不得巡防营的笑话咱们。”
大余灰白的盔角被人抓住:“唉!余爷,你再看看,我怎么看着,后面跟着的,像是巡防营的人?”
“你余爷我不瞎!”大余道,“要不总说你们都是些臭鱼烂虾!什么都没干就犯怂,巡防营的饭桶怕什么?”
“是是是,骑尉……余爷说的是。”
“小卢你到时打头阵,冲锋晓得不?爷一声令下,你先吸引转移敌军注意力,好让我们找到空隙,将其一举拿下!今儿就开荤腥!”大余上了年纪,将近半百,资历老,亏得当兵,他拍了拍还不算太凸出的肚子,“咱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那两个铜板的军饷,爷看不上!”
臭鱼烂虾们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大余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臭鱼烂虾们看了看天,看了看地,议论了一句风不大,接着看向了不远处。
金的鱼鳞,红的勾边。
藻叶子用竹篾绕着,一条接着一条的漆纸鱼,牵一发而动全身,缕缕的红丝线牵着,片片松散,动一动,全灵活了。
陈渡轲将手里的火折子一扔。
再接住时,捏在指间,捉住、把玩,到吹灭,留下淡淡的松香清冽。
行云流水。
“你们动一动手试试。”
陈渡轲眉峰轻佻。
“渡哥还有这手艺呢?夜里一点,水天相连,别提多好看了……”
“正好日头不大,不用等天黑。”
“对头……”
雅胜随手取过石子嗖的砸过去,少年脾性的意气,指道:“脚,干什么呢?”
臭鱼烂虾们再次陷入沉寂:“……”
“没见过?乡巴佬,不就是灯么?京城出身到底不一样,北邙山行宫一到夜里就乌漆嘛黑,说不准人家就是胆小哦。再叽叽歪歪的,马上爷吃第一口大鱼大肉,你们只能跟着喝汤底。”大余急的朝外直探头,都快顾不上隐蔽了,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哼。臭鱼烂虾。”
“也是。人生下来,不是天生会说话,张口闭口的,怎么着?不带上我家六爷,你就不会动嘴皮子了?”雅胜道。
大余继续鼓气道:“真正的肥鱼要来了,兄弟们这都不出手?懂个瘪三巴子!瘦竹竿的意思是说,他家金贵的少爷要出手啦,这是叫咱们赶紧动手!好让他学着点。”
“我家六爷才没有你们这档子的叛军习气!”雅胜道,“谁再嚼舌根?”
大余知道雅胜身手好。
自从这主仆俩到游牧队第一天起,多多少少,是个人都在雅胜手里吃过亏。
“你他娘的才判军,这不是还没反么!”大余理不直气也壮,“怎么?认识?你余爷走南闯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试问怕过谁?就算皇帝带着宫里的娘娘微服私访来了……”
“她就是你的天王老子。”陈渡轲阴翳的一眼拂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