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零四章

作品:《五零老友记

    眼下正是下午时候,太阳正盛,也没到吃饭的时间点,不过邹茜玲还是打算把唐朗带到饭店去,按照她对他的理解,这人多半是下了火车就过来的,吃了午饭的可能性很低。

    唐朗却说,“去你租的房子。”

    邹茜玲一顿,神色有些犹豫。

    唐朗的脸色当即更加难看,“不能去?”语气低沉,却隐隐有些怒意,又藏着不易觉察的伤感。

    邹茜玲立马摇摇头,在他锐利的凤眸中莫名气虚,说实话带前男友上门是件很不理智的事,换做穿越前的邹茜玲压根就不会做这种事,但是这对象是唐朗,总觉得理直气壮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她还喜欢他的时候说的分手,所以到现在拒绝都无法下得了狠心。

    “那走吧。”

    最终还是心里微微叹口气,带着他往租房方向去,没事,去租房那儿也好,在外面谈话要是吵起来就太难看了,还是关起门再吵吧。

    当然唐朗没跟她吵过架,就是没在一起之前也只是凶一凶她,还没什么气势,在一起之后更是不可能凶她了,她作他还配合着,半点气都没有。

    不过她不确定分手之后还会不会有这待遇,她觉得唐朗目光太深沉,深沉得有点可怕,到时候谈不妥也不知道会不会骂她一顿,至于打她,邹茜玲偷偷瞧了他那身军装,不觉得他会干出这种事。

    这样胡思乱想着,她之前见到唐朗时翻涌的难受总算消失了许多。

    不过连续两周大家都没回来住,房子都染上一些灰尘,邹茜玲有点懊恼,只能去找来抹布擦掉凳子上的灰尘,“你将就坐一下吧,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有回来住。”

    邹茜玲拿着抹布对唐朗说道,心里却在想果然分手后就没好待遇了,以往哪里需要她来擦,唐朗都会率先弄得干干净净。

    算了,谁叫他们分手了,分手后再惦记前男友的好不是个好习惯。

    “你要喝水吗?这个要现煮。”这就是六十年代的弊端,连个电热壶都没有,邹茜玲想着哪天萧念白和纪燕珊空了是不是该让他们研究一下电热壶什么的,日常太不方便了。

    唐朗没有回答,沉默地看她,邹茜玲只好说,“那你等一下吧。”

    说罢走到厨房要把小炉子拿出来,她们有个铁皮水壶,拿来烧水会快些,不过没等她去外面的屋檐下拿炭火,唐朗已经拿了好几块煤炭进来,还接过她手里的铁皮水壶,自动自觉去外面盛水。

    自然的样子就跟他们还没分开一样。

    邹茜玲愣了愣,刚刚还不搭理她,怎么又干上活了?

    唐朗点好火煮水之后,又很自动自觉地刷锅烧火,“肚子饿了没?”他一边干活一边问站在边上有点不知所措的邹茜玲,没等她回答又道,“也给你煮一碗,陪我一起吃。”

    邹茜玲忽然就有种这是在他家的错觉,而自己是来做客的,只是唐朗沉默着表情,更显得眼前这情形奇怪而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忽然捉摸不透唐朗在想什么,似乎从他出现开始自己就被带着节奏走。

    在邹茜玲想着事情发展怎么跟她原先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去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饭桌前,面前放着一大海碗面,上面卧着两个煎得十分漂亮的荷包蛋。

    她看了眼自己的碗,又去看唐朗的碗,他的碗里只有一个荷包蛋。

    还是跟以前一样,她莫名又开始觉得难受了。

    “先吃,吃不下放着。”唐朗用筷子夹了一大口面条,头都没抬的说了句,态度冷淡了许多。

    邹茜玲抿抿唇,刚想说她不吃了,又想到之前他说陪他吃顿饭,话就停在了喉咙口又咽了回去,她起身去厨房拿了个小碗,用水洗掉那可能沾上的些许灰尘,这才坐回来往大海碗里夹了一小碗面,汤多面少,荷包蛋一个没碰。

    分手了,总不能再让他吃自己吃过的面,还是这样好吧。

    唐朗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却又沉了两分,不过什么都没说,低头沉默地吃着面。

    这压抑的气氛弄得邹茜玲很难受,再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想东想西,一口一口地吃着碗里面,她低着头,汤面的热气浮上来,她觉得眼睛有点湿。

    沉默地吃完了一碗面,唐朗又把她那海碗的面拿过来吃,但是两个荷包蛋还是落在她碗里,他给她夹,半句话没有多说。

    邹茜玲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抬头。

    等唐朗吃完收拾碗筷走出门去洗碗,她这才放下碗,抬手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刚才的汤面热浪实在太足了,水汽都跑到她眼睛里去。

    邹茜玲深吸了口气,扯起嘴角笑了好几下,这才拿起碗筷往外走。

    唐朗站在洗手台上洗碗,他洗的很快,但是也很赶紧,或许是在部队的原因又或许是天性,他做很多事情都很快,但是却不是马虎应付,往往在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很好,是个做事很高效的人。

    邹茜玲走过去的时候他刚把最后一个碗洗好,也没看她,伸手就要去拿她的碗,好像背后长了眼睛那样。

    邹茜玲没让他拿到,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

    唐朗一僵,依旧没有回头看她,又把手上的碗拿来过一遍水,慢条斯理,速度更之前完全不一样。

    “唐朗,我们谈谈。”邹茜玲面容恢复了冷静,没有一开始的无措。她不能再继续这样,既然已经决定分开,就没有这样藕断丝连黏黏糊糊的道理,这不是她的处事风格,更不应该一开始节奏就被他带着走。

    邹茜玲把碗筷放在洗手台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侧着身子抬眸看他,还是漂亮的桃花眼,波光潋滟,似乎微微一动便能风情万种,然而此时她的眼里却没有半点暧昧,唯有冷静至冷酷的情绪,少有的情绪,不是伪装的乖巧无害,也不是故意撩人的春情,很冷静,冷静得跟她这个年纪不符合。

    她的手微凉,在他低眸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放开,后退几步站直,还是仰头看她,气势上不落半点下风。

    唐朗知道她在认真了,本来就不是无害的小动物,爪子露出来真让人心凉。

    “信上的话我是深思熟虑之后写下的,不是敷衍你,也不是闹脾气。在部队的时候你说要我结婚后随军,我想清楚了我做不到,我适应不了长期待在部队的生活,把自己禁锢在那里,像那些军嫂一样天天围绕柴米油盐男人孩子打转。

    而且我才十九岁,而你已经二十八岁,我可以继续任性好几年不结婚,但是你不行,你的父母是没办法让你等这么久的。

    唐朗,你是军人,没有意外你一生都会在部队里,你身边来往的人会是各种各样的士兵军人,你跟他们会有共同话题,而我是学生,我学经济,我学语言,我翻译,我写故事,我们的生活那么不一样,就算此时因为一时激情而在一起,但是天长地久下去我们不会有共同话题,我们的激情会被生活磨灭,我们也许还会吵架,会冷战,会貌合神离。

    我一想到日后这种生活,我就不想和你继续下去了。

    唐朗,迟早你会没有办法包容我的性情,与其到时候闹得太难看,还不如现在分开,留给我们的还能是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邹茜玲站在唐朗面前,漂亮的脸上尽是认真和严肃,往日那甜蜜的唇瓣张张合合,一字一句,吐出的却不再是迷人的情话,而是冷漠的拒绝。

    唐朗脸色紧绷,紧绷,不断地紧绷,甚至都快让人怀疑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挥拳相向,浑身气压低得令人胆寒。

    他的凤眸紧紧锁着邹茜玲,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在气氛紧绷到极致的时候,他的气势却忽然都放了出去,好像从地狱一下子回到人间,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他的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个笑容。

    邹茜玲一怔,随即是更加紧张的情绪,她猜不透他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你要是不想随军,那也随便你,反正现在你还小,我说过等你就一定会等你,无论是二十八岁还是三十岁,甚至四十岁、五十岁,我要是还活着,就不会跟别人在一起。我现在能包容你所有性子,以后也会包容你,哪怕是更恶劣的性格。”

    他的眼眸温和下来,看着她就跟从前没有分开一样,“好了,我要回部队去了,假期太少,只够见你一面再吃顿饭,本来还想……算了,反正你现在也不会想和我待在一起。”

    “你寄过去的钱我会寄回来给你,自己去买好吃的,你又瘦了。”

    “我就先走了,火车快到了,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说罢上前一步抬起手似是想摸摸她的头,手抬到一半又放下,“我走了。”

    这一下是真的没有回头,抬步就往门外去。

    邹茜玲还没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和那番话中回过神来,等他出了院门这才惊醒,快跑几步追到门外,他已经快走出这条巷子了。

    “唐朗,我不要你等!我们分开了!”

    她大喊,前面的人却脚步顿都不顿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就消失在巷子里。

    附近没有上班的邻居听到这喊声探出头来,视线看向邹茜玲,饱含八卦。

    邹茜玲咬咬牙,“管你怎么说,反正我说了算!”

    转身回去,猛地将门摔上,气得在原地打转,然后像受了什么委屈,蹲下去抱着脑袋就哭。

    而在她没有看见时走到转角处的唐朗却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脸上不复刚才的轻松,整个人沉默又内敛,锐利的眸里藏着深沉的悲伤。

    二十六岁到二十八岁他都等了过来,再等几年又怎样?

    她还小,既然当初说好了等她,现在就没有食言的道理。

    想到这,他又抬起步子,重新往前走了过去,一脸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