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易燃(捉)
作品:《费太太的冬眠季》 从莲花峰回来, 夜色降临。
小镇上通火通明, 四处透着一股悠闲的气氛。
明熙向宾馆老板打听了一家叫做鑫平土菜馆的本地小饭店,然后把那颗竹笋交给老板和腊肉一块儿炒了,端上桌时, 香气四溢。
明熙夹了一大块给费忆南, 奖励他下午的功劳。
他朝她点点头, 示意她先吃, 自己在旁边接电话。
明熙知道这是公务来电,便不打扰他。
等好不容易吃完晚饭,两人沿着夜色中热闹而又平凡的山下小镇,打算一路慢慢晃着回去的时候, 他又来了电话。
明熙深叹一口气, 对他深表同情。
“你先洗澡。”回到宾馆, 费忆南在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这个天没有蚊子,可以尽情欣赏外面的风景,他远眺了一会儿山色,接着拿出笔记本电脑,在长桌前坐了下来。
订房间时, 明熙没考虑房间大小,只觉着景色妙便立即抢定了下来,这会儿要洗澡才发现房间小的可怜。
一张一米八的床一摆,剩余空间就剩一张桌子, 两把椅子,连床边到窗口的距离大概才只有人的一小步,等于紧挨着窗户。
而卫生间距离床倒是有些距离,但毛玻璃的构型,让明熙拿衣服进去后整个提心吊胆。
她把自己胡乱地冲了一把,套上胸前有厚度的吊带睡衣,外面再套个同色的外衣,系上腰带,捂严实了才拿吹风吹干了头发,拿着脏衣服走了出来。
费忆南在长桌前面色严谨,似乎遇到什么麻烦事。
明熙也不懂,欲开口叫他早点洗澡,想想还是算了,自己挪到窗前,拿架子上的衣架把自己搓好的小内裤撑好,拿到窗户外面的绳子上欲挂起来,可低头一看,楼下就是进宾馆的大台阶,等于来来往往的人,都得从她内裤底下穿过,这衣杆设计也太豪放了。
明熙摇了摇头,又把小内裤收了回来,干脆跑回卫生间,拿吹风把那块布料直接吹干,塞回了包里。
她全程忙忙碌碌。
费忆南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拿出来晾一会儿。”
“我吹干了。”意识到他是对自己晒内裤的事情发表意见,明熙脸颊上飞了点红。
“两分钟就吹干了”费忆南淡淡从电子屏幕前抬眸,那白亮的光越发照得他眼睛深邃,不信任地看着她。
“好吧,我不是怕打扰你吗。”明熙承认了,她的确吹得马虎,微微有些发潮。
“重新吹。”
“反正明天也不穿,等后天到了南城,再洗干净晒出去。”她说着就要塞回去,实在受不了这么窄的一个房间,他在跟她讨论着内裤怎么吹的话题,这她的内裤,她做主可以吗
真是一点“恋爱”的神秘感都没有了。
“你就不能不这么老夫老妻吗”越想越生气,明熙忍不住朝他嚷了一声。
费忆南继续用平静如死水的眼神看着她。
“你,你,”明熙好生气,好些事情摆在心里多时今晚终于爆发了,“你别看我身体像看大白菜一样心如止水,你是老夫,我还是少女呢,你怎么能这么麻木多伤我心啊。”
她说完,头拱进被子里,彻彻底底不理他了。
如果明熙能提前知道,后来的费忆南露出真面目,喜欢往她身体里塞冰,家里衣柜暗门内藏着性.爱秋千,她一定不敢在他面前自不量力。
此刻,被子外头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儿,才又响起吹风机嗡嗡鸣叫声,敢情他不但没听进去,还义无反顾给她亲自吹了内裤,接着,又把它挂起来,放在床尾的落地衣架上。
原谅明熙吧,这么小的房间,再细小的动静她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你先睡。我出去抽支烟。”他声音充满包容,对她的小别扭没有任何不适,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人就拿着烟离开了。
明熙听到门带起来的声音,从被子里露出脸,兀自呆呆看了会天花板,心里才惊觉起,他竟然抽烟吗
关于费忆南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明熙了解不算透彻,仅是皮毛,性格有些强势,心思缜密,交友广泛,对她带着点霸道的爱,总体上很依她,但他不赞同地她几乎就没有逾越过去的时候;比如周游。
他让她相信他的话才是正确的,周游是假话,甚至是认错了人。
可生活真的这般戏剧性吗
山下夜色微凉,费忆南在寂静的长街上寻了一张秋千坐下。
指间点点猩红的火,在暗色中忽明忽灭。
他眼睛半眯起,望着半空中缭绕升起的白雾,不知心里想的什么,那半眯的眸子里的光越来越收不住,欲.色几近滔天。
说实话这半夜空无一人的窄街上,遇到这样一个孤独而身上散发着性吸引力的男人,很难不被猎手们发现。
从他身前走过去的一双红底高跟鞋,在错过三步后,倏地停住了,这双鞋的主人是个胸前可观的女人,长相妩媚,妖娆的小裙子只到腿根,着一双肉丝丝袜,美腿微交叉,脚尖对准他,侧转了身体过来。
“帅哥,借个火。”声音妖艳,仿佛出着水的诱惑。
费忆南没有拒绝,捻开打火机,女人凑了过来,他用手心挡着夜风。
“三百,在我家,很干净。”女人点燃了香烟,吸了两口,方风情的眯着眼,望着这浑身上下彰显着高档的男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这种男人是大城市顶级会所的妞儿才能觊觎的,但她运气好,这大半夜地被她捡着了,那就开门见山,看看他心思吧。
“为什么在家里”男人却失笑,好看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孩子在家。太小了,我不能走远。”女人语气显得挺无可奈何。
费忆南眉头动了动,深吸一口,将烟蒂彻底燃尽,高大的身躯站起,“走吧。”
女人心头咯噔一声,望着他挺拔俊逸的背影,瞬间有丝不敢相信生意做成了,回过神来,心下大喜,踩着高跟鞋似走在云端一般,轻飘飘了整个人。
她从来没做过像费忆南这等高级货色的男人,他身上没有半点难闻的油脂味,耳朵,头皮,脖颈,甚至夹烟的指甲缝都是干干净净,大概高级的男人生活习惯都极好,把他带进家门时,他在门口脱了鞋子。
“这是干净的,我重新拿的。”女人怕他心有芥蒂,这是别的客人穿过的,忙特意解释了一句。
“谢谢。”他道谢的口吻对她也是极尊重。
女人一瞬间心头有些受宠若惊,心脏砰砰跳着把他往房间带,“我孩子在这边睡觉,我们去西边那间,哦,你不用担心声音太吵,会吵他,他夜里睡觉雷打不动。”
女人说着满面羞红,见他站在孩子房门口观察里面的景象,她也放心他,声音夹着笑说,“你可以去房间等,也可以在这里随意看看,我先去洗澡。”
“他呼吸怎么了。”费忆南问的是里面的孩子。
“帅哥真好观察力。我儿子心脏不太好,先天性的,要换心。所以我白天开小卖部,晚上做这个,就是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存够钱。”
“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大事。”他声音平淡。
如果换成别的客人,女人一定会暗自嘲笑对方的口气狂妄,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平头老百姓,夫妻关系,婆媳关系,乃至于母子关系都是钱在维持,如果你没有钱,你看看夫妻之间能不能和睦,然而这话从眼前男人的口中说出。
她便极其相信他,也轻轻一笑道,“是啊。这世上除了生死,无大事。”
他没再回话了。
“我先去洗澡。”女人怕他等着急,赶紧放下包,去旁边卫生间冲澡去了,等再推开门,狭窄一眼可望全的小屋子里,客厅里,房间里,通通不见了他的人影。
唯门口一双今晚刚拿出来的拖鞋,整整齐齐摆放在鞋架上。
他离开了。
帮她带上了门。
女人正懊恼,怎么帅哥也出尔反尔,后悔没在一开始就收了他钱时,房间里的孩子嘤咛一声,这是半夜被尿憋醒的信号,顾不得懊恼钱没赚着,女人跑进房间,按开灯,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从床上搂起来,这时候,一张轻飘飘的白色纸条,从孩子掀起的被子上,徐徐滑落。
“妈妈,我要尿尿。”小男孩急了,站在床上捂着小鸡鸡部位。
女人持续着弯腰的动作,手里捡起的那张纸条上的巨额数字,让她丧魂失志。
热泪掉在支票上,她哽着嗓子,哀嚎了一声,猛地一把抱住半睡梦中的孩子,“宝宝,我们有钱了,我们有钱了,妈妈带你去看病——”
就如一开始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任何话都是对的,同样这张支票的真伪,女人也选择毫不犹豫相信,支票是真的,人心也是真的。
原来在一开始提起孩子的时候,她就该相信他眼睛里的光,是友善的,而非贪欲。
她竟然会把他和世俗的那些男人放在一起看待。
大错特错。
好在自己尚未在恩人面前,露出自己丑陋的身体,去亵渎他。
佛祖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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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的时候,夜里十一点了。
明熙装着入睡,等他轻手轻脚地过来从后搂她,她才一把抓个正着,眼皮睁开,作势凶悍地瞪他一眼,“哼,你这支烟抽的是孙猴子的金箍棒吧,那么长”
“吵醒你了”他语气抱歉,嘴角的笑意可不像抱歉的。</p>
“明知道我肯定等你回来啊。还这么晚。”明熙又哼了一声。
“有人说不要太老夫老妻,我是在外面冷静冷静,怕对你做过分的坏事。”
“什么坏事”明熙挑眉,好奇又缺心眼儿的睨着他。
费忆南想摸摸她的胸,最近她长得超快,这样躺着一对胸几乎全挤在一起,他怕自己真吓着她了,无奈地收回视线,鼻尖在她光滑细腻的脸上蹭着,声音微哑,“怎么办,对着你,我发觉自己十足混蛋。”
“男人都混蛋,你们的劣根性。”明熙得意地翘翘嘴角,实际上根本不懂他说什么,却歪打正着,一语中的。
费忆南发笑,真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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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明熙站在窗口,面对着广阔青山,呼吸着山间极清新的空气,两手往脸上噼里啪啦拍打着面霜。
她快把自己脸打熟了。
费忆南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从卫生间出来,走在窗口,从身后搂着她不盈一握的小腰,刚刮过的下颚在她柔嫩微红的脸上蹭,清晨的低音炮着实有点挠人,“你轻点儿。”
“抹多了。”明熙仿佛对他魅力自带防疫系统,百魅不侵地如实回答着话,“不多拍几下,润不下去。”
“拿纸擦了。”他说地轻松。
“太浪费。”明熙心疼,几千块一瓶呢。
“那行了吗。我们赶紧上山,小张把车开来,在楼底下,我先把行李放下去。下午从山上下来,直接去南城。”
“那我们要在高速上过夜吗”明熙惊奇了,她还没有在高速过夜的经历。
“想什么呢。这里到南城开四个小时就够了。”
“那也很晚了呀。”不知道为什么,明熙不想那么快到南城,也许是和周游说的那家宾馆有关,她怕自己真和对方在那里发生过什么,而费忆南完全就是被她骗了。
可怜的男人。
她看他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同情。
费忆南当然知道她小脑瓜里想的什么,他懒得理,笑了片刻,捏了捏她脸上的面霜,是真的清爽了,拎起两个包,另一只手拉着她,信步下了楼。
去法华山的路,山道犹如秋名山之战般九曲十八弯。
明熙在后排惊地呼叫连连。
尤其惊险地是山上山下驶来的大巴,车身极长,在这种狭窄弯道上,两只庞然大物会车,简直有一秒碰撞,车毁人亡的恐惧。
但主要还是明熙太菜了,她十八岁时根本没考过驾照,别说车,就连自行车都还是明予安在前头带着她。
这会儿,全靠费忆南技术到家,否则她早吐了。
惊险又刺激地到达山上法华镇,明熙便将坐车的恐惧忘地一干二净。
参天大树的山林,明黄色高耸着的一座又一座寺庙,焚音浩浩荡荡不知是从那一座寺里传来,无数只白鸽在开山主寺化城寺的门前广场上,翩翩展翅飞翔,眼前的景象叫明熙内心安宁,目光应接不暇。
法华山相传有199座寺庙,从山脚浩荡延绵到山顶天台景区。
一座又一座的明黄色寺墙,特别让人有一种到了拉萨的感觉,明熙先前不知道,原来内地的寺庙竟也能像高原一样宏伟,且走在人流穿息不止的法华街上,她能看到小镇上本地居民生活起居的场景。
寺庙与民居相结合的特点,是法华山一大迷人特质。
走在其中,流连忘返。
“你以前来干什么的”在高铁上,明熙听他说起,他曾来过,便好奇他之前来干什么的。
“祈福。”费忆南答地很淡。
“也是,四大佛教圣山,来这里不烧香来的也没意思。”明熙话音落,只见一座宏伟的黄色寺墙下,一个看上去不大,个子也不高的黑瘦年轻人,本来是蹲在路牙子边,不经意与她目光对上后,忽地,直直笑跑着朝她走来。
“哥。”这男孩子首先亲热地叫了费忆南一声。
“嗯。”费忆南心情不错,将男孩上下打量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原来他们竟认识。
明熙站在一旁,听着男孩子对费忆南高兴地说,“哥,你这几年过好了。”
竟然有人对费忆南说,你过好了。
他,不应该一直过得很好吗
明熙心里忽然想到,前几年他来祈福,恐怕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
当时她生死未卜,想来费忆南“好”不了。
心头忽然就酸酸的。
明熙表面上装作没事,笑眯眯地和男孩子打了招呼,“你好,晓晨。”
晓晨是山上的导游,本地人,高中毕业后在山上招揽生意,费忆南前几年来时,这男孩正在园区入口问游人需不需要导游,当时他门庭冷落,人却傲地不行,开价就是三百块,比正儿八经跟团队的还要贵上两倍。
费忆南当时答应了他。
晓晨心说宰了个大户,于是,带着他在新街上一阵乱逛,鼓动他买所谓油灯。
哪晓得这男人诚心来拜佛,被他如此玩弄,当即一个耳光把晓晨扇老远。
当时整条街上的老板都震动了,这可是佛祖脚下,这么暴脾气的游客还是第一次见。
晓晨也是个心里有事的,当即一想自己的困境,又遇上如此出手狠的人,坐在地上抹着眼泪珠子呜呜哭了起来。
费忆南让他别哭,陪他在山上溜一圈,钱一分不少给他。
晓晨缺钱,所以二话不说爬起来,拿袖子擦了眼泪,昂着脖子像个正经大人样子,跟着费忆南走了。
这一走,他才知道。
他兜圈子让对方错过了午香,对方就让他在漆黑的夜里,坐在惊魂地车子里,在山道上咆哮着往地狱驶去。
那是晓晨第一次知道,树挪死人挪活,只要活着,一切可期。
第二天一早他乖乖带着人上山,挨个顺序,将他所求心愿的佛全都拜了一遍,烧的是早香。
“什么是早香”明熙听到这里,情绪终于稳了一点,保持笑容问了晓晨一遍,此时,费忆南在旁边接起了一通电话,他们两个人在树荫下等他。
晓晨坐在台阶上,相当娴熟地给她介绍,“早香就是早上烧地香,下午呢叫午香,过了三点,一般就不烧香了。所以大部分都是烧早香,还有很多做生意的抢着烧寺庙开门后的第一柱香,那叫头香。”
“那好奇怪的,他心这么诚,不是应该来烧早香的吗,怎么拖到下午”明熙状似随意地问。
晓晨也摸摸头,心有余悸说,“我也这么问他,以为他不知道情况,问了才知道,他来法华山是临时起意,开跑车过来,就那车一踩油门,能往天上飞的那种,吓死我了。”
明熙想起家里某间车库中,那一辆辆辆落了灰的超跑,费忆南喜欢的风格和他的人一样,不花哨的,真材实料的,那几辆车颜色都很低调,但长得彪悍,不是好惹的样子。
怪不得晓晨受到惊吓。
这个没出过山的孩子,那一夜,大概被吓坏了。
“我之前都不知道他会飙车呢。”明熙试着微笑安慰他,“他有时候脾气不好,别介意。”
“不会的。”晓晨不好意思地失笑,“是我对不起才对。那夜之后我成长很多,是哥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
“那后来你们怎么样了”看着他们现在这关系,肯定不止飚过一辆车这么简单。
果然,晓晨笑笑说,“那天,哥临走前给了我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让我在山上开客栈,我那时候才十九岁,什么都不懂,他让我写计划书给他,写的好后期会继续追加资金,只要心够大,他就给我多大的舞台。”
“你的舞台呢”明熙笑问他。
晓晨一伸手高兴地指着对面山坡上两排错落有致的显眼房屋,“喏,那就是哥给我的舞台。”
明熙随着他手指望过去,只见碧绿林间,临着法华街的街沿,一路往上爬,像落了一串白色葡萄,一眼望去都是黑瓦白墙的房子,规模可见一斑,她鼓鼓掌,“干的不错晓晨。”
“是哥指导的好。”晓晨对费忆南无比崇拜,喊起哥这个称呼,比亲生的亲热,他也知道明熙的身份非比寻常,所以,谈完这切后,有些动容地诚挚望着她,“明熙姐,你一定要对我哥好。”
“怎么说。”明熙笑望着他。她心里其实明白晓晨要说什么,但就是装着不知道,想多了解一些费忆南的过去。
“我哥那年来时,瘦的像根柴,脱形了都,我有时候看着他都害怕,人怎么可以明明没了灵魂,却还用躯壳强撑着明熙姐,你一定要对他好。”
“我会的。”明熙用手捂住眼睛。
“怎么了”晓晨立即问。
“沙子进眼睛了。”她笑着,眼泪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费先生是神仙人设。
也广积善缘,一切都是为明熙。
很多读者疑惑他为什么莫名其妙跟女人回家,其实在女人一开始提起家里孩子太小走不开时,他就知道她是个身不由己的女人,跟她回家是为了看孩子,留下支票是属于目的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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