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作品:《皇兄他喜怒无常》 她终于醒过来了,屋子里面很黑,很狭窄,一个人住都觉得挤,就这样还分出了小半间空地用来堆放木柴,李棠巡视着周围,她在这里住了将近两年了,再熟悉不过了,这里就是西河镇医馆,她明明在皇宫啊,睡觉之前的时候,她还去温泉宫洗澡,还见谢昉了呢。
她推开门出去,外面钱氏一见到她,登时横眉怒目:“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知道起来,怎么不睡死过去?赶紧过来做饭!”
“我怎么还在这里?”李棠奇怪问。
“你不在这里,你还能去哪儿?”钱氏听见她这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记得昨天明明我皇兄过来接我走了。”李棠说。
“你现在只怕是在梦里还没醒呢吧。”钱氏冷冷笑道:“赶紧给我做饭去,待会儿小山就起来了。”
“我不是皇帝的妹妹?”李棠还是不信。
“做梦呢?你皇帝妹妹,皇帝他现在都已经七十多了,最小的妹妹都六十了,你说你是皇帝的孙女我信,赶紧的,别做梦了,滚去做饭。”
怎么可能,谢昉已经这么老了?
说着,钱氏将自己手中的水桶塞给李棠,自己打了个哈欠,回去睡回笼觉了:“待会儿我出来,发现饭还没做好的话,我剥了你的皮。”
李棠一根一根将柴火丢到炉灶里面,烟熏火燎的,呛的她直掉眼泪,越哭越伤心,狭小的厨房之中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来气。
李棠越哭越伤心,这么说来,自己那一场全都是黄粱一梦,谢昉是假的,并没有过来接她,梦里面的荣华富贵全是假的,那两千两早就存在钱庄里面的折子是假象,一箱箱礼物是假象,就连夜明珠也假的。
她好不容易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现如今两手空空,只是一场空梦,怎么能叫她不伤心,李棠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殿下,殿下,醒醒。”碧痕听见屋子里面的动静,立刻赶来,只见李棠躺在床上,整个人身子不停的颤抖,眼泪从眼角不停地往下掉。
可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殿下怕不是梦魇了吧?”绿枝有些担心,可是李棠又怎么叫也叫不醒,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得小声询问:“要不然,我去太医院叫程太医过来?”
“快去。”碧痕催促道。
绿枝才刚出了院子,那边谢昉刚好批完折子从殿中出来,一眼就看见匆匆忙忙往外面跑的绿枝:“站住!”
谢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绿枝立刻停住了脚步。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谢昉质问道。
“回陛下,您快去看看殿下吧,殿下她。”碧痕上气不接下气,慌慌张张道。
“殿下她怎么了?”谢昉正色起来,也不听绿枝解释,转过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就朝着屋子里面走去,屋子里面能够听得见抽泣的声音,碧痕一看见谢昉过来,立刻道:“陛下,您看殿下这样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办。”
谢昉只是抬眼一看,只见李棠可怜兮兮蜷缩在被子之中,脸色通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模样楚楚可怜,枕头都被打湿透了,眼泪一行行从眼角往下掉,脸上满是泪痕。
“叫醒她。”谢昉道。
“奴婢叫了,可是没办法,叫不醒啊。”碧痕叹了一口气,谢昉也不说话,踏步上前来,坐在床榻旁边,扶起了李棠,让她依靠在自己怀里,继而轻轻拍她的脸——:“喂,李棠,醒醒。”
“李棠,朕将你的东西全都给拿走了,你要是再不醒,就将你给赶出宫去。”谢昉的声音之中带着威胁。
对了,还有那好多金裸子,还有好看的花裙子,想到这里,李棠哭的更伤心了,她撩起自己的衣服,狠狠地擦了擦脸,脸埋在腿上哭的更厉害了。
谢昉低着头观察着李棠的神情,李棠睫毛都被打湿了,她脸色通红,即便是哭的不成样子,也是好看的要命,额间那颗红痣夺人心魄,谢昉不由得想起了昨日李棠在身下的场景。
谢昉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别哭了,皇兄怎么会赶你出宫呢?”
咦——有反应了。
李棠抓过谢昉的衣摆,就朝着脸上胡乱抹去,谢昉脸都黑了,一旁的碧痕和绿枝看到这幅场景,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李棠埋在谢昉的怀里肆无忌惮痛哭起来,果然,好运就是跟她没有关系,什么天下掉馅饼,全都是假的。
看着李棠这幅模样,谢昉心也软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李棠背:“好了,别哭了。”,原先还是轻轻拍着的,碧痕心道,陛下对于这位殿下可真是太好了,还没刚羡慕呢,只见谢昉手高高扬起,猛的拍了李棠背一下,响亮的碧痕头皮发麻,都替李棠觉得疼。
李棠是被活活疼醒的。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谢昉怀里,那可真是比见到银子还高兴。
“皇兄,可吓死我了。”李棠泪眼朦胧,一眼就看见谢昉了,登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抬手抱着谢昉,她可从来没有看见谢昉这么高兴过。
“怎么了?”谢昉温声问道:“做噩梦了?”
李棠连连点头,做噩梦了,超级可怕的那种。
“梦见什么了?朕杀你了?”谢昉靠在床栏上,语气很是随意。
“比这个还可怕。”李棠语无伦次道:“我梦见皇兄你压根没来接我,要知道,我多么舍不得皇兄,舍不得母后啊。”
终究,李棠还是不敢告诉谢昉自己真实想法。
“......朕看你,是舍不得钱和珠宝,还有宫里面荣华富贵的生活吧。”谢昉不屑道。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肤浅的人呢。”李棠正色道。
谢昉也没搭理她,显然也不信,他转过头来对着碧痕道:“去打些热水过来,给殿下洗洗脸。”
看着谢昉,李棠还是如坠梦里,她不由得抬手,大着胆子,抬手戳了戳谢昉的脸:“你是真的假的?”
“你说呢?”谢昉道:“当然是真的了。”
李棠眼底流露出来欣喜,宛如摄人心魄的月光,月光倾斜荡漾在梨涡之中,醉人心魂,谢昉看着她额间的红痣,不知道为何,竟是萌发出来想要吻一吻她的红痣的念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狠狠压制下来。
“朕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哄谢仪的,她年纪小,素来被朕给惯坏了,总得哄着点儿,而且她一直跟朕吵闹着说是想要府邸,朕一直没给她建,你一来,就给你建了,她心里难免有点不自在,难免会针对你,你就别搭理她就成了。”谢昉道。
李棠眼睛眨了眨,好一会儿方才明白过来谢昉这是在同自己解释今天在院子里面他和谢仪说的话,其实谢昉压根不用解释的。
“我知道,若是换了我,我心里也会多少不自在的。”李棠摆手道,管她说什么呢,有赏赐有钱就不委屈。
两个人又是相对沉默许久。
“李棠,朕有个问题想问你。”谢昉终于开口了。
“您问。”李棠现在看谢昉,越看越欢喜。
“你准备什么时候从朕腿上起来?朕腿麻了。”谢昉问。
“.....”李棠闻声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谢昉腿上,立刻翻身下来:“我哭的一时忘情,险些忘了这茬,占了皇兄便宜,皇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哪天占回来了就好了。”谢昉莞尔道:“你别怕。”
“???”她怕。
说着,谢昉从床边站起来,看着极为乖巧可爱,肿的像桃子一般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瞧着自己的李棠,哑然失笑:“朕逗你呢,你是我妹妹,我能对你做出什么事?反倒是你少给朕惹事了,早点睡,明天起来还得去给皇祖母和母后请安呢。”
“??宫里不能睡懒觉的吗?”
“你还想睡懒觉?”谢昉简直就要被李棠给气笑了:“朕还得三更起上早朝,你还想睡懒觉。”
“你还上早朝?”李棠有些奇怪:“那你今天怎么没去?昨天怎么还有空留宿驿站?”
“朕是不是吃喝拉撒都要给你汇报?”谢昉反问。
“这些倒不用啦,我就是好奇,皇帝也是有假期的吗?”李棠问:“譬如三天六天一休息的那种?是不是我也可以有?那你平日可以随意出宫?不用被大臣拦住?还能尽情留宿街头?为什么你可以随便出去找女人,但是后宫没有一个嫔妃。”
这人不知道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假听不懂,谢昉脾气也被消磨殆尽了,他垂眉听着,等到李棠话说完了,这才问:“你渴不渴?”
“有点渴了。”李棠诚实道。
“......”谢昉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李棠接过来,道了谢,一饮而尽,谢昉接过来杯子:“早点睡。”
“知道了。”李棠乖巧道。
听见李棠说完这话,谢昉方才松了一口气,点了一下李棠的额间的红痣:“好好休息,朕走了。”
“皇兄。”李棠叫住了谢昉。
“又怎么了?”谢昉火都要来了,正要发作,却对上李棠极为漂亮的眉眼,声音也是怯生生,又软又糯:“皇兄早点睡。”
一句话猛然闯进了谢昉心房,完了,早睡不了了,整整一晚上,他脑海之中都浮现出来的是李棠又软又糯叫自己早点睡的声音,她眉头间的红痣宛如罂|粟,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引的谢昉浑身燥的很,翻来覆去愣是没睡着。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将这些龌龊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之中清除出去,从明天开始,见到李棠仍然得绕道走,这女人有毒。
李棠则是同谢昉截然不同,虽然吧,谢昉在那什么上疯狂极了,对自己有时候还是极尽所能刻薄,贼喜欢挖苦人,但是做哥哥还是很合格的,不提对自己怎么样,对谢仪那是好的没话说,所以呢。李棠决定从明天开始,和谢昉好好当兄妹,对他像是对寻常人家兄长那般尊敬,这样好处也少不了自己的。
想到这里,李棠揣着怀里的夜明珠,摸了两下,狠狠地亲了一口:“不怕,娘亲在这儿呢,你们都是娘亲的心肝宝贝。”
放眼望去李棠床上周围则是摆满了今日各路来人送来的珠宝首饰,仿佛这样,就算是在梦里,钱也不会丢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原先李棠决定是要过来请安的,但是周太后说她刚入宫,肯定身子很疲惫,所以早早就命人传话,说是不用请安,要她好好休息。
所以碧痕等人也没有叫李棠,反倒是李棠因为素来在钱氏家中习惯了早起,即便是昨天晚上睡的比较晚,但是还是早早就醒过来了,难得第一次不用起来做饭,没有人在外面扯着嗓子喊,李棠想要睡个回笼觉,可是不知道为何,她翻来覆去,愣是没有睡着,她翻身下床。
碧痕和绿枝原先以为李棠正在熟睡,没有让人过去打扰,李棠穿好衣服,整理了头发,推开房门想要去外面打水洗漱,才刚出门,碧痕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殿下,您怎么起来了?太后娘娘准许您不用去请安的。”
“我睡不着。”李棠说:“我出去打盆水洗洗脸。”
“不用殿下动手,奴婢们早早就备好了,阿红,快去将殿下的洗脸水给端过来。”碧痕道,那边立刻就有小丫头答应着。
不远处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清晨早起是雾水重,李棠不由得裹紧了衣服,碧痕关切道:“殿下,早上起来寒气重,赶紧回屋吧,免得着凉了。”
李棠点了点头,正要回房,只看见谢昉从那边殿外走出来了,谢昉出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李棠,很显然,谢昉脸色不太好,王康安关切地问道:“陛下,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这黑眼圈儿都熬出来了。”
当然没有休息好,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谢昉方才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还要过来上早朝,有时候谢昉还真想当一个昏君,睡个天昏地暗,管他什么早朝,可是他不能,
“皇兄早。”李棠看着谢昉,顿时喜笑颜开。
“离朕远点,朕看见你就烦。”谢昉冷冷瞥她一眼,从牙缝之中挤出来这句话。
“我怎么了?”李棠一脸懵。
谢眆也不大理他,继而径直就朝着院子外面走去,身后跟了一队随从,王康安知道陛下素来早起心情不太好,也没敢说什么,只是冲着李棠摇了摇头,提醒她陛下昨晚一宿未睡,现在心情不太好,让李棠多见谅之类的话,然后就跟着走了。
李棠自己平白无故碰了个冷钉子,不由得默默道,德行,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殿下,您也别气,陛下日理万机,想必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陛下若是晚上没有休息好了,早上起来脾气就大,我们这些奴才早就习惯了的,所以殿下别放在心上。”碧痕安慰李棠说道。
“那我也没招惹他啊,就打了个招呼,平白无故冲着我发火干嘛?”李棠也很委屈:“什么叫都是我惹的,昨天晚上他从我房间走的时候也还不到子时,他自己睡不着也扣我头上?”
“的确,今日是陛下行为有些过火了,等到陛下下朝,估计就会来找殿下赔礼了。”绿枝道:“每次陛下心情不好,有时候对着柔嘉公主说话说的重了,陛下过不了半日,就会去找柔嘉公主道歉的。”
其实李棠心里也没有打算让谢昉赔礼,既然谢昉自己说了讨厌她,那她躲着他总行了吧,惹不起,还躲不起。
“我要换件衣服穿。”李棠道,她可不想要今天再穿这件衣服惹出来什么风波了,更何况,昨日刚一回来,太后和周氏就又命人送来了不少现成的新衣服,大都也挺合身的。
“殿下想要穿哪一件?”碧痕问。
“就那件,金色的。”李棠说,素来都说皇家气派,金色便是皇家的颜色,普通百姓压根不能用金色,否则便是僭越,而且对于李棠现在来说,她觉得越是华丽越是好看,总而言之,趁着现在,总得将自己衣橱里面的衣服穿个遍,最好都不穿重样的,她总算是可以过上阔绰的生活了。
难免有一天谢昉看她不顺眼,真的毁约对她做点什么,反正她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人生在世,重要的是享乐。
不但如此,也就算是用早点,李棠望着摆的满满一桌的早点,惊讶极了,这别说一个人,就算是十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啊,她转过头看着碧痕问道:“这都是我一个人吃的?”
碧痕点了点头:“太后娘娘说了,也不知道殿下喜欢吃什么,所以就让厨房每样都做了点。”
“可是我压根就吃不完这么多啊。”李棠道:“母后不来一起吃?”李棠奇怪的问。
“太后娘娘平日早膳有固定的药膳,怕殿下吃不习惯,太皇太后素来只吃清粥小菜,不吃这些的。”碧痕说道:“一来怕殿下拘束,二来怕殿下不习惯,所以让殿下单独吃,并非是太后不愿意同殿下吃早膳。”
碧痕生怕李棠听见这话多疑,以为太后只愿意同柔嘉公主吃早膳,不愿意同李棠吃,所以解释,但是李棠压根就没有想这么多,她甚至还觉得一个人吃格外自在呢。
“一大早就吃这些,我都怕过不了一个月,我都成一个胖子了。”话虽然这么说着,李棠却抬手夹起来一个蟹黄包子送进嘴里:“这实在是太奢侈了。”
相比优哉游哉的李棠,谢昉那边可就麻烦多了。
勤政殿。
“这是今年新科科举的试题,朕已经审阅完毕了,最终定题就这这些,今日就正式移交翰林院,这件事情就有蔡闽负责,好好督查此事,不得有半点失误。”谢昉说道。
翰林院史蔡闽上前领旨:“臣,领旨。”
谢昉忙完了一早上的政务,已经是疲惫不堪,他望着殿上的朝臣,问道:“诸位爱卿,谁还有事,若是无事,就退朝。”
诸位大臣差不多也都在勤政殿站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了,腰背都酸了,听见谢昉这话,都如释重负,可是就偏偏有几个喜欢挑事的出头。
“回陛下,臣有事启奏。”
“杜卿有什么事?”谢昉听见杜赞的声音就一阵头疼,杜赞是个老古董,说话什么的都很迂腐,谢昉不爱听他说教,但是没办法,杜赞当年是自己的太傅,无论如何,他说话,谢昉不但得听,还得面露恭敬地听。
“听小女说昨日宫中新来了一位殿下。”杜赞道。
“是,朕皇妹,太后当年沦落在民间的女儿。”谢昉说道:“萧卿有什么事?”
“臣认为陛下此举不妥当。”杜赞道:“这原先是陛下的家事,臣是不该管的,但是陛下,这件事情未免也太唐突了,对太后,对宫廷的声誉难免有损伤。”
听到这里,谢昉抛给鲁其琛一个颜色,鲁其琛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反驳:“臣不这么认为。”
接着,鲁其琛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话都不带停顿的,就将前不久见到谢昉说的话全都给说了一遍,最后盯着杜赞,不卑不亢:“所以,臣觉得,这件事陛下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更何况,普天之下的百姓都知道太后当年曾经婚嫁,入宫之前也有过夭折一女,现如今这位殿下回宫,陛下尽孝为太后分忧解难,有何不可?”
一时之间,竟是说的杜赞哑口无言,最重要的是,鲁其琛那句,既然杜大人说这是陛下家事,那么从一开始,杜大人此番岂不是僭越了,将杜赞接下来的话堵得死死的,谢昉那可叫心花怒放,但是这种神情也不能表露出来,正色道:“杜卿,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的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脑筋再不灵光,也知道陛下的意思了,僭越这个帽子扣到谁头上谁都受不了,杜赞自然很识相,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朕和母后商量过了,打算封李棠为元嘉公主,一切规格制度同柔嘉公主看齐,并且即今日起在长安城之中为其修建府邸,谁还有异议?”谢昉扫视了诸位大臣一眼。
“臣无异议。”沉默了将近一整个早晨的萧觉终于开口了,萧觉是大昭赫赫有名的战将,但是身份却一直为人诟病,他是萧家庶出的儿子,当年风头一直被其兄长给压着,直到后来他兄长得病去世,萧觉才得当年的萧老相爷的器重,庶子出头,虽然萧觉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两,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对于妻子宁氏可谓是百依百顺,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而且更关键的是,萧家已经出了两代皇后了,又加上萧觉坐镇,更是权倾朝野。
他一开口,谁也不敢再有异议,毕竟萧家人的意见也代表了太皇太后的意见,既然太皇太后都没有开口说什么,那么他们这些外人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朝臣低头不语,谢昉非常满意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了,那就散朝吧。”
等到人悉数散尽之后,谢昉这才松了一口气,原先按照往常,谢昉都会在勤政殿用餐,然后直接批改奏折,处理国务。
所以,王康安询问道:“陛下今日早膳还是命人送来勤政殿?”
“昭华殿。”谢眆说道:“估计李棠还没有用膳,一并吃了。”的确,今天早上,谢眆对于李棠的态度,他现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有点刻薄,即便是保持距离,自己也没有必要将昨天晚上自己气发泄在李棠身上。
王康安欲言又止,其实他觉得,元嘉公主兴许早就用过膳了,但是他没敢说,只是答应道:“是。”
李棠刚用过膳,内务府的一帮人就过来了,端着各类赏赐的东西进来,一连着几十盘,看的李棠应接不暇,饭也不吃了,筷子停留在嘴边,鱼肉啪嗒掉在盘子之中,李棠接过碧痕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这又是谁赏赐的?”
“皇上有旨意。”为首的内务府总管成安拿着圣旨意气风发道。
一听有圣旨,李棠等人纷纷跪下来听旨,瞧着这阵仗,应该不是惩罚自己的。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特此封李棠为公主,封号元嘉,封地山阴,赏赐金丝绸缎十匹
,白玉如意一对儿,汉白玉观音一座,攒丝牡丹凤凰步摇一对,翡翠玉镯一对儿,血玉点翠一支,黄金五十锭,白银五十锭,文房四宝一套,罗纹青黛一盒,御贡脂粉一盒,钦此。”
李棠听的是目瞪口呆,谢眆这又是做什么?打一棒子给个枣子吗?那这枣子也忒大了,谢眆人也太厚道了吧,既如此,请谢眆多打她几棒子,她不介意的。
“殿下,该谢旨了。”碧痕看着李棠还在发呆,提醒道。
李棠这才道:“臣妹接旨。”
叩谢完毕,成安笑着道上前来道:“殿下,恭喜啊。”
李棠听了这话,立刻抿嘴笑着转过头,径直从盘子里面拿出了两锭银子,就就要塞给成安,成安连连推辞:“殿下,这可使不得。”
“公公收着吧,权当是我请大家喝茶了,你们辛辛苦苦来这一趟,也辛苦了。”李棠道。
“不辛苦。”成安道:“奴才们高兴呢。”
“那,既如此。”成安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子道:“奴才就收下了,待会儿请诸位兄弟们喝茶,日后也定忘不了殿下的恩赐。”
“奴婢们恭喜殿下。”碧痕和绿枝立刻跪下来恭喜,就连同院子里面负责打扫的阿晋和阿成也十分有眼力见儿的进来恭喜,李棠心情高兴,统统有赏赐,反正按照这样的情形下来,李棠现在有的是钱,不愁吃不愁穿的,还富得流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个接着一个,砸得她应接不暇。
等到成安前脚刚走,李棠后脚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同昨日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她拿过步摇,对着镜子比划着,然后戴上,转过头来问碧痕:“我戴这个好看吗?”
“回殿下,好看极了,殿下生的好看,戴什么都好看。”碧痕道。
李棠只道碧痕是在哄自己,只是一笑置之:“既然好看,那我就戴着了。”
“殿下,这个簪子呢,陛下应该是等着您册封大典的时候再戴的。”绿枝道:“所以,咱们就先收起来吧,免得碰坏了。”
“不是还有一个吗?”李棠不以为意:“反正迟早都要戴的,我现在就想戴。”
得过且过,人生当及时行乐。
绿枝原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碧痕给拦下了:“殿下喜欢戴什么,就戴什么呗。”
正在说话间,院子里面响起了谢眆的声音,还没有等李棠收拾干净,那边就有奴才上前敲门:“殿下,陛下说等您一起用早膳呢?”
李棠抬眼望去,就看见谢眆立在门外不远处,一身龙袍裁剪得当,更是衬托地他俊美非凡。
“回陛下,殿下已经吃,”不等碧痕开口,李棠就抢先一步道:“没,还没吃呢。”
人家封了自己公主,还给自己赏赐这么多东西,找自己吃一顿早饭难不成还拒绝?别说一顿饭了,就算是十顿饭,她也照吃不误。
等到谢昉的饭菜上来之后,李棠特意扫视了一眼,从前她以为皇帝吃饭都是满汉全席的,现如今看来,还没有自己今天早上的丰盛呢。
原先李棠做梦都想要吃山珍海味,过上富足的生活,平日若是李棠见到饭桌上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早就乐开了花,可是现如今她看着桌子上面美味珍肴,只觉得煎熬。
“怎么,不合胃口?”谢昉看出了李棠为难的神色,问。
“对,不合胃口。”李棠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她跟蒜杵一样,忙不迭的点头。
谢昉冷冷笑道:“不合胃口而已,又不会要了你的命,吃。”
“啊?”李棠疑惑看着谢昉,谢昉亲自抬手给李棠盛了一碗汤送过来,那神色那阵仗,李棠压根就不敢说不吃,她只得接过去,心底泛着嘀咕——不对劲儿啊,按着往日,若是说不喜欢吃,就应该说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或者是你想要吃什么,让人去做,然后李棠推辞说不用了,自己没胃口之类的。
哪里有谢昉这样按人头吃饭的。
李棠嘴角扯开一丝苦笑,接过谢昉手里的汤:“谢谢皇兄。”,谢昉吃了一会儿,看着对面仍然在扒着汤愁眉苦脸的李棠道:“你怎么不吃?”
“吃。”李棠一个激灵,立刻拿起来勺子往自己嘴里面送食物,一口汤咽下去,继而看着谢昉:“我吃了。”
是吃了,敢情是吃给他看的。
谢昉拧眉:“吃就吃呗,难不成你还是吃给朕瞧的?把这些都吃了,看你瘦的,多补补。”
说着谢昉看着李棠的手缠着绷带不方便,于是抬手格外贴心给李棠将自己面前的菜一样夹了一个过去,李棠看着自己面前的堆的跟小山一样的菜碟子,连连道:“不用了,不用了。”
“多吃点,不用客气。”谢昉说着,抬手的就要将一块鱼肉递过去,李棠眼疾手快,立刻将盘子给拿了起来,鱼肉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李棠同谢昉面面相觑。
眼看着谢昉又要变脸,李棠道:“我是真的够了,我吃这么多就行了。”
谢昉盯着李棠,神色黯然:“李棠,你是不是嫌弃朕?”
“没有没有。”李棠连连摇头:“我怎么敢嫌弃皇兄您呢,我现在就吃,这些就真够了,皇兄你别忙着给我夹菜,自己也吃。”
李棠强迫着自己喝着粥,可是真的塞不下去了,那边谢昉慢条斯理的用完了早膳,拿过手帕擦了擦嘴,静静看着对面的李棠,李棠压力格外大,被谢昉盯的头皮发麻。
“今天早上朕不该跟你发脾气的。”谢昉道:“朕自己的问题,不该发到你身上,你生气了没?”
李棠猛然被呛了一下,谢昉这是在同自己道歉吗?李棠也不敢看谢昉:“兄妹之间,难免会有小吵小闹,我怎么敢生皇兄的气呢?这点小事我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了,更何况,皇兄你刚赏了我那么多东西。”
谢昉嘴角微微扬起:“朕料你也不敢。”
“???”李棠忍住将自己手中的粥碗扣到谢昉头上的冲动,谢昉说话永远都能气死人。
李棠将面前的粥给吃完了,李棠像是接受审查一般,将自己的碗口对着谢昉:“我全都给喝完了。”
“嗯。”谢昉点了点头:“你在宫里面好好玩,让碧痕他们带着你逛逛。”
声音依旧不冷不淡的。
李棠点了点头,只觉得胃里面涨的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的那种难受。
“朕前朝还有事,就先走了。”谢昉道。
李棠乖巧地点了点头,谢昉盯着她头上的凤簪看了一会儿:“挺好看。”
“?”李棠仰起脸,听见谢昉这么说,脸不由得微微泛起一丝红晕,谢昉这又算什么?突然夸自己?
“别想多了,朕是指簪子好看。”谢昉道:“回头朕得好好赏赐打造这个簪子的工匠,改日给小仪也打造一个。”
她就知道,谢昉怎么可能好心夸奖她好看呢?估计在谢昉眼里,只怕是厌恶死她了,李棠道:“我刚才带的时候,碧痕还告诉我说这个簪子只能在册封大典上戴。”
“别理她,你想什么时候戴,就什么时候戴,大不了,等到册封大典之前,朕再命人给你打一套新的。”谢昉道。
“真的?什么时候?”
谢昉望着李棠又惊又喜的眸子,笑的格外温柔:“等朕心情好了。”
“皇兄什么时候心情能好?”李棠又问。
“等你滚出宫的时候。”谢昉依旧笑眯眯的。
“......”李棠愤恨咬了嘴唇,险些脏话就蹦出口了,这人不想给就直说呗,干嘛这样?一点皇帝的气度都没有,李棠现如今非常鄙视他。
谢昉总算走了,李棠松了一口气,才刚站起来,谢昉还没走到殿门口,就听见萧妙容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声音之中还带着些许惊喜:“陛下。”,萧妙容身后还跟着不大情愿的谢仪,谢仪看也不想看谢昉。
“你来做什么?”谢昉凝眉。
“我,太后娘娘说,殿下初来乍到,对宫里面不熟悉,所以我来带着她参观一下宫里面。”萧妙容红着脸道,眼睛也不敢正视谢昉。
“你一个宫外人,自己对宫里面还不熟悉呢,你带着她怎么参观?”谢昉奇道。
“我挺熟的。”萧妙容立刻抬眼,信誓旦旦:“宫里面每一条小路我几乎都知道。”
“你一个宫外人,对宫里面了如指掌?”谢昉声音之中有些防备:“是何居心?”
李棠:“......”
谢仪:“......皇兄!”
“......”萧妙容:“我姑母是太后,我也算得上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的,陛下忘了?”
“你不提,朕差点忘了,行了,你们聊,朕走了。”谢昉道。
李棠听着两个人说话,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谢昉不只同她说话的时候嘴欠,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说的话也这么气人。
“哎,你还没跟我道歉呢。”谢仪叫住了谢昉,声音带着不满:“最起码,不给我点东西补偿一下?李棠都有好看的簪子呢。”
“那是你皇姐,以后不许直呼其名,明白了?”谢昉同往日对谢仪纵容的语气完全不同,语气严厉,不容置否。
“明白了。”谢仪点了点头。
“臣女恭送陛下。”萧妙容道。
接着萧妙容转过身来,李棠抱着手道:“萧姑娘,皇兄说话是不是特别气人?真的有时候我听他说话,我火都来了,气的牙根痒痒,但是又不能说什么,你是不是现在也特别生气?”
“殿下这说的哪里话,他是皇上,我怎么会生皇上的气呢?”萧妙容奇道。
“他都那样跟你说话了,你还不生气?”李棠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干嘛要生气啊?”萧妙容道:“我日后是要嫁给皇上的,自小开始,母亲就教导我,说皇帝表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能跟皇帝表哥闹脾气。”
“......”算了,就当她没说过,谢昉何德何能,能让萧妙容一个家世显赫的大美人这么伏小做低——是了,是皇位。
“还有,殿下,您才刚入宫,更何况还是陛下亲自接你入宫的,说句不好听的,我也是为了殿下好,陛下是皇帝,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你作为公主,怎么能说做皇帝的哥哥的坏话呢?这话跟我说说就好了,千万别跟外人说,若是传到了外人耳中,那可就真是惹人笑话了。”萧妙容正色道。
“......我错了。”李棠道。
“以后别再说就是了。”萧妙容道:“在我面前说说还是无妨的。”
李棠觉得萧大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方才谢昉说话都明明白白了,说她是外人,她怎么还把自己当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