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最后一天, 陆而旖是和程纪年待在一起过的。几个朋友包下了一小栋民宿, 大家凑在一起跨年。

    在此之前，陆而旖从来没在外面跨过年。看大家各自忙碌着，总有些恍恍的, 觉得不真实。

    程纪年个子高，踩在凳子上调整投影仪的位置, 稍微偏转一点，就问陆而旖“正了没有”。陆而旖好一会儿才懒懒地回答他, 好像还是有点歪。

    弄了好半天也是那个样子, 程纪年从凳子上跳下来, 拍了拍手, 说就这样得了。

    陆而旖看他不耐烦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让你摆个投影仪，还辛苦你了是吧”

    程纪年拿着遥控随便挑了个台的直播，走过来把陆而旖一扛，放到原来他踩得那张凳子上，让她站着。

    “而旖姐姐这么厉害, 那而旖姐姐来试试”

    不要说调整位置了, 以陆而旖的身高, 连投影仪都摸不到。向上使劲伸长了手, 也才堪堪让指尖蹭到投影仪的底端。

    程纪年在一旁看着, 不厚道地嗤笑出声。

    陆而旖面无表情地回头瞪他，“你现在净知道欺负你陆爹了是不是”

    温情撒娇的时候自称而旖妹妹，撒泼耍横的时候就是你陆爹。

    程纪年叹口气摇了摇头, 朝陆而旖伸了手，拥她到怀里把她从凳子上抱下来。

    钟帆一旁路过，毫无感情地指责，“活没干多少，秀什么恩爱。”

    钟帆跟陆而旖这两人，一见面就得呛对方，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哪天他俩好声好气地说话，大家才觉得奇怪。

    陆而旖哽了一下，却又无法反驳，跑进厨房里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下厨的人在试用民宿厨房里头的燃气灶，燃气灶不是很好用，大概是与天然气的管道接触不良，火花一会儿一会儿地，就会突然蹿一下。

    陆而旖不防，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的小心脏。小声嘟囔一句，“做个饭还怪危险的……”

    程纪年拎着她的后衣领，把她往厨房外头拽，“往里头挤什么和他们出去买东西去。”

    横竖厨房里的事情，陆而旖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干脆跟着其他人一起去超市。

    下厨的人开了一整张食材的清单，采购的人里边，每人拎了两大袋回来。

    路过棋牌室的时候，几个男生正凑在一起打麻将，程纪年摸了一张牌，指尖拂过麻将上的纹路，直接甩了出去，不用看牌也知道是什么花色。

    陆而旖看得有意思，放下东西之后就往棋牌室跑，坐在程纪年边上看他打牌。

    其实w市的打法和f市的差不了多少，只是程纪年他们打牌速度快，往往陆而旖还没反应过来呢，一把已经结束了。

    陆而旖想起自己和朋友，打f市麻将时的那个速度，简直和程纪年他们没法比。

    程纪年的手气格外好，手机上的收款码摆出来等着其他三个人扫。钟帆一边扫了码给程纪年转账，一边吐槽，“陆而旖一进来，我的手气就差到没边。”

    陆而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菜是原罪啊弟弟。”

    程纪年弹了弹烟灰，想到了什么，倏地就笑了起来，“你别说还真是，你进来之前，我连输给钟帆三把。”

    莫名其妙的旺夫属性，陆而旖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

    咧开嘴，对钟帆笑得人畜无害，“那我就坐这不走了。”

    把钟帆气得不轻。

    一年的最后一个晚上，各个卫视依照惯例都有跨年演唱会的直播。

    某个今年突然蹿红的男明星登场，钟帆的女朋友在外面大喊着：“啊啊啊啊xxx，妈妈爱你！”

    几个男生正要笑，下一秒陆而旖也奔出去了。女生们凑在一起尖叫，疯狂舔颜。

    坐在程纪年左手边的朋友打趣，“你家陆而旖也不能免俗啊。”

    程纪年听着外边女生激动的声音，唉声叹气，“她还小。”

    和说她是妹妹，是同一个贬义。

    钟帆无情地道出事实，“这话你也就敢在她背地里偷着说。”

    “谁不是呢。”程纪年瞥他一眼，反唇相讥。

    大型厮杀现场。

    那晚上的跨年饭，真的是跨着年吃的，晚上十一点吃到早上一点。

    陆而旖坐在程纪年的旁边，大家一起举杯的时候，陆而旖和程纪年说她是第一次这么跨年。

    程纪年放下酒杯问她，“那你原来想怎么过，跨在我身上过”

    陆而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闭眼深呼吸好几轮，才勉强忍耐下自己的暴脾气。“能做个人吗程纪年闭上你的嘴好吗”

    程纪年看着小姑娘按耐着不发火的样子，</p>

    十二点前的十秒钟，众人跟着直播里的主持人一起倒数。大家站起来互相碰杯，欢呼着“新年快乐”，窗外的烟花砰的在空中炸开。

    漫天的五光十色，仿若可以把整座城市照亮。

    陆而旖小小地挪了挪步子，和程纪年挨得更近，拽了拽他的衣角让他俯下身来。

    程纪年会意，弯腰凑在她耳边，抢先她一步说，“陆而旖新年快乐。”

    在新年的第一分钟，能听到最在意的人和她说这句话，其实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陆而旖莞尔，趁大家都没注意这边，迅速地在程纪年的脸上亲了一下。

    小姑娘为了过节，特地化了符合节日气氛的妆。菜吃了没几口，口红的颜色大都还保留在唇上。

    就这么一亲，程纪年的脸颊印上一个不浅的唇印。

    陆而旖抽了张纸，要帮他擦干净。程纪年直起身偏开脸，说这是你偷亲我的证据，怎么可以毁坏证据。

    程纪年故意让陆而旖够不着，陆而旖担心其他人看见他脸上鲜红的唇印，着急地拧着眉头。

    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你快过来，等会儿给人看见了。”

    程纪年抬眼扫视一圈，刚跨入新年，大家各自忙着发关于新年的朋友圈，没空搭理他俩这边。

    “给人看见怎么了，甘做还不敢当了陆而旖你现在这么妹妹了吗”

    显然这个时候的激将法不管用，陆而旖威胁道：“现在跟我唱反调，之后你自己想想清楚。”

    陆而旖的性子拧，能和他耍横的地方多了去了。成功威胁到了程纪年，他坐回位子上，任陆而旖擦着他的脸。

    其中一个朋友“哟”了一声，故意大声地问：“陆而旖你干什么啊口红印这么好看的哈。”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陆而旖的脸一僵，手下使劲搓了两下，如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朋友心照不宣地笑起来，调笑说人在餐厅坐，粮从天上来。

    陆而旖狠狠地剜了程纪年一眼。

    程纪年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意思很明显。“是你动作太慢，被人发现了这可不能怪我。”

    那晚的社交软件，崩得厉害，大家都想赶在新一年发个动态。无论是说说朋友圈还是微博，都发得很艰难。

    程纪年难得地想要更新朋友圈，对着始终在打转的圈圈长叹，说等到发出去，大概天都亮了。

    陆而旖探过脑袋，打算提前看看程纪年编辑的朋友圈，被程纪年用手抵着她的脑袋，给推了回来。

    陆而旖无趣地撇了撇嘴，说程纪年小气。

    这几个人凑在一起，酒杯里就不可能倒得是饮料。因着是过节，程纪年也愿意和他们喝，一杯接着一杯，来者不拒。

    到了最后，留着一桌子的狼藉，等着第二天收拾。

    陆而旖也喝了不少，脑袋晕晕忽忽的，早早地回房间卸了妆，躲进被窝里。

    听着楼下还是欢声笑语的一片吵闹，给程纪年发消息说自己先睡了。才放下手机没多久，沾着枕头就睡过去，意外地好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之间听见开门的动静。陆而旖揉了揉眼睛，支起身子往声音地方向看。

    程纪年没开灯，靠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在往这边走。

    见她醒了，走过来坐在床边，低头亲亲她，“我吵着你了”

    陆而旖轻轻地回答说对，程纪年揉了揉她的发顶，“接着睡吧，这才三点。”

    好像这个时候，又莫名睡不着了。陆而旖摇摇头，让他去洗漱。

    程纪年是对自己的脸不怎么重视的人，完全仗着底子好，用一次性的毛巾随便搓了两把脸，这就算完事。

    陆而旖懒散地倚在床头看他，有点儿像风流公子哥事后观察自己小情人的意思。

    程纪年关了浴室的灯出来，就见得陆而旖这副模样。挑了挑她的下巴，“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冷血得不行。”

    脑子里还不太清醒，陆而旖恹恹地往程纪年的怀里钻。

    他身上的烟味有些重，换了衣服还是能闻到，看来晚上又抽了不少。

    陆而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伸手摸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她睡着的时候，程纪年还给她发过两条消息。她点开，程纪年眼尖地瞥见，陆而旖给他的备注。

    ——可持续发展对象

    :）

    程纪年明知故问道：“陆而旖给我看看备注。”

    作者有话要说：　　凉凉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