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眼过去, 这年的最后几天, 气温降到了零下，枝头树梢被覆上一层白霜。

    为了御寒, 街上的每个人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早一个月温度还没低成这样的时候，程纪年成天因为陆而旖穿得少, 而吹胡子瞪眼。

    等到这个月, 陆而旖终于向w市的气温妥协, 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自己。

    陆而旖上早课路过学校的小水塘, 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她伸手出来戳了戳，没戳破。

    乔乔在边上看着她玩，兀自嘀咕一句，“都冷成这样了，怎么还不下雪啊。”

    陆而旖家住的城市几乎没有零下气温的时候，见下雪的次数少之又少。内心里是期待下雪的，只是不挂在嘴边说罢了。

    手才暴露在空气中一小会儿, 已经冻得通红。陆而旖往手心哈了口气, 互相搓了搓, 把手收进口袋里。

    前两天w市几个学生跑去冰面上玩，冰面突然破裂, 其中一个直接掉入湖中。事发地点距离救援队基地不远, 程纪年出任务赶去救援。

    这个天气掉进湖里,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

    大面积冰面破裂，遇险者丧失行动能力，必须采取冰水救援。

    程纪年等人下水救援之前, 换上了专业的、具有防水防寒作用的冷水救援服。

    饶是这样，程纪年出完任务回来之后，还是发了场高烧。

    程纪年联合着邵和一块瞒着她，如果不是恰好在微博上边，看见了有人发微博说这件事，陆而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陆而旖也没直接说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只发消息，让程纪年退烧后给她打个电话。

    程纪年知道没瞒住，昨天退烧之后老老实实地给她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全过程告诉给她。

    陆而旖郁结了一肚子气，听完就挂了电话，到现在也没回他消息。

    这节课的教室在第一层，陆而旖刚走进教学楼，就瞥见班门口站了个人。身上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拉链只拉了一半，松松垮垮的。

    听见声响，抬头看向这边。

    陆而旖踱着步子慢慢悠悠地走近，“来干什么。”

    程纪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一双眼睛的瞳仁很黑，总让人觉得能看破别人的内心似的。

    大概病还没好全，脸色有些发白。现在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又让陆而旖联想起路边可怜兮兮的流浪狗狗。

    看上去真的好可怜……

    这样的情况，让外人看起来就像她在欺负人似的。

    乔乔看不下去，扯了扯陆而旖，小声道：“你差不多得了，人家生着病呢。”

    陆而旖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生气，你回去休息，我上课了。”程纪年早上没课。

    程纪年是救援队的队员，小病小伤是常有的事。陆而旖不高兴的点，在于程纪年瞒着她而已。

    这样早上的第一节课，就连陆而旖自己都不想上，不知道程纪年是凭借着什么毅力跑来的。

    很难再对着他发脾气了。

    程纪年说不用，“陪你上课。”

    因为是假期前最后一天上课，大部分同学都显得兴奋。

    课堂上也比平时要吵闹一些，加上是几个班混在一间大教室里上课，任课老师说了几次安静，都没能让大家安静下来听课。

    陆而旖在补这堂课要交的作业，没和乔乔她们一块儿闹。

    程纪年看着陆而旖补作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

    两人的手机放在一块，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来弹出一条消息。

    陆而旖探过头去看，“今晚约了个局打牌，打牌而已你别说不来。”

    是别人给程纪年发来的消息，陆而旖不小心看完，没做评价。

    两人在一起之后，谁也没提出要求管束对方。但两人之间却默契地，谁也没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

    其他人约局，陆而旖一般都找借口婉拒。程纪年偶尔还是会去玩，频率比之前低了很多。

    程纪年低头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消息，又把手机搁置在一边，没有要回消息的意思。

    陆而旖继续写了两题，故作不在意地问他怎么不回消息。

    “反正不会去，就没有必要回了。”程纪年说得理所当然。

    陆而旖的视线落在题目上，却看不进一个字，转而看向他。

    “因为我吗”

    程纪年轻声说不是，按着她的脑袋让她好好写题。

    自动铅笔在空白的部分涂涂画画，完全没有心思接着写。“没必要因为我，就和原来的朋友少了来往什么的，我相信你。”

    这个月份的天亮得晚，早晨八点钟，天还没大亮。

    教室里边没开灯，靠着窗外打进来的光线，程纪年看见的陆而旖显得很温柔。

    她到了这个季节格外贪睡，上午是起不来化妆的。

    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大概因为睡得迟，眼部有点水肿，双眼皮差一点就要看不见了。</p>

    以前谈过的姑娘总想管着他，到了陆而旖这完全变了个样。

    他懒懒地说了句知道了，催促陆而旖快把作业写完。

    那天最后朋友还是拉着程纪年打牌去了，陆而旖不会打w市这边的麻将，跟着去了也是干看着，没什么意思，索性躲在寝室里头吹空调。

    其中几个朋友和陆而旖也认识，给她发微信打趣，说借她男朋友用一个晚上，让陆而旖哭笑不得。

    说得好像她把程纪年管得很严的样子。

    程纪年本就不是适合网络聊天的性格，陆而旖想着他和朋友在一块，也没什么时间回她消息，早早就和他说了晚安。

    习惯了晚睡的人，哪能真的在说完晚安之后就睡着。

    陆而旖抱着手机玩，不知不觉到了两点多。手机震了几下，弹出来几条消息。

    一条是程纪年发来的一段视频，另外几条是放假回家的室友，发在寝室群里的图片。

    视频是程纪年对着天空拍的，雪花从天边落下来，不是很密集。

    寝室群里的图片，是室友自家窗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陆而旖蹬地一下就爬起来，坐在床上探头往外边看。窗户的玻璃蒙上了水蒸气，挡的严严实实的，全然看不见外头的景象。

    想也没想，就把室友的图片转发给程纪年，附带一句“为什么别人拍的积雪有这么厚”。

    程纪年回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陆而旖为什么还没睡。

    陆而旖忘了自己早就道过晚安这一茬，反应过来后，迅速地转移话题。

    “我想下床去看看下雪。”

    程纪年很快回复消息，“不用看，停了。”

    陆而旖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掀开被子直接从上铺爬下来。

    拉开窗子的一瞬间，风夹杂着雪一同灌进来，冷得陆而旖一哆嗦。雪还在下，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楼底的地上薄薄地铺上了一层白色，大概到明天早上，积雪就很深了吧。

    对面寝室楼，有好些人也拉开了窗户看雪，让夜里两三点也有些热闹。

    陆而旖看着雪花飘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落在掌心的瞬间便化开了。

    她给程纪年发消息，“你骗我，雪下得好大。”

    程纪年大概还没看到她发的消息，陆而旖也不在意，拿着手机对着天空和窗台上的积雪，一个劲地拍。

    等到再看时，落在地上的雪，已经完全覆盖住了地面，看不见地面原来的颜色了。

    陆而旖又给程纪年发消息：

    “！！！”

    “有积雪了！”

    “我想下楼去看看！”

    程纪年打完一把，摸出手机看陆而旖的消息，少见她语气这么激动的时候。

    一连发了好几个感叹号，看来见到下雪确实是让她很高兴的一件事了。

    “你室友呢”

    陆而旖回身看了看寝室，除去回家的一个室友，剩下的早就睡着了。

    陆而旖站在窗户边上回消息，还想多看一会儿，“睡了。”

    程纪年无奈，“冷，别下去，去睡觉。”

    南方的小孩，打小没看过几次下雪，见到初雪兴奋得哪里肯去睡觉。

    陆而旖看完消息，没回复，打算再玩一会儿。从空调外机上抓了一把雪放在手上，手心瞬间沾上了雪的温度，只留下融化的雪水再收拾。

    甩了甩手，打算再去抓一把，程纪年的消息又弹进来。

    “明天下一整天的雪，明天带你去玩。”

    “先睡，听话。”

    看到程纪年那句听话，陆而旖好像可以想象到，程纪年有多么的无可奈何。

    如果她现在和程纪年在一块儿，他肯定望着她，嘴边留有浅淡的笑，说陆而旖你听话一点。

    陆而旖捧着一大把雪，忽然把手中的雪抛出去。它们散开来，慢慢下坠融入了夜里。

    大剌剌地伸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把手上的水擦干净，重新拉上窗户。

    爬上上铺躺好之后，才回复程纪年，“我躺好啦，晚安，明天见。”

    程纪年回了个晚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边上的人看见程纪年这副模样，就猜到和程纪年发消息的人是陆而旖。一边摸牌进来，一边顺口问他，“陆而旖还没睡呢”

    程纪年也摸了张牌进来，“小姑娘没见过下雪，激动地睡不着，半夜三更说是要下楼看雪去。”说起陆而旖的时候，眉眼间格外温和。

    看了眼牌，倏地就笑了。把面前的两排麻将按倒，“胡了。”

    朋友：妈了，老子又要输钱又要吃狗粮。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