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饭, 二人打算再去医院陪陪老爷子。

    “咱们别坐洋车了吧，走路过去正好消消食。”文心蹦蹦跳跳地跑了几步道。

    婉华笑着点了点头, 仍是慢悠悠地走着。

    去医院的路上, 文心简直跟只欢快的小喜鹊似的, 叽叽喳喳地同婉华说了好多有意思的事。之前几日只是哭,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婉华好好聊过天了。

    婉华一只手拎着包，一只手被文心牵手，就这么往前走着，嘴角的笑意就没散过。她心情十分好, 不止是文心的话有意思，最最重要的是, 夺走文心笑容的那些不好的情绪已经通通散去了。天知道文心不开心的这几日她有多担心多心疼！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天也渐渐热了起来。冬日寒冷，早春凉爽, 牵着手不觉得有什么，眼下这样的天气却不太合适了。婉华能感觉到手心里出了很多汗, 将她和文心的手紧粘在一起，她很想掏出帕子擦擦手, 却又舍不得放开文心, 甚至将文心握得更紧了些。

    文心察觉到婉华的手指忽然加重了一点力，偏头看了婉华一眼，幸福地笑了，也更紧地反握住婉华的手回应着。

    “快考试了，紧张吗”文心忽然问道。春季招考在新历三月六号, 也就是下下周，不剩多少日子了。

    婉华摇头笑着：“不紧张。本来也没指望能一次考上，这次只是想去熟悉熟悉。”她倒没怎么想考试的事，而是在想要送文心什么生日礼物。

    文心的生日在旧历二月，入学考试是在新历三月，其实离得很近，考试结束过两天就是文心十六岁的生日。

    在生日礼物上，婉华有些犯难。她以前准备生日礼物，要么是给爹爹和盛哥儿的，一般送比较实用的东西。要么是给章家人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也不必用什么心。唯一有参考价值的只有阿千，阿千是她的妹妹，文心是她的姐姐。可阿千最需要的是傍身的财物，而文心似乎什么也不需要也什么都不想要……

    “这样想可不行。最好还是一次就考上，这样咱们就可以做同学了。每天一同上学，一同上课，一同放学，一同回家。”文心轻轻晃了晃婉华的胳膊。

    婉华噗呲笑了：“雁雁你糊涂了。一同上下学是可以的，一同上课怎么可能嘛我哪怕通过考试也是读一年级，你已经读二年级了。”而且她记得文心说过，已经自学完三年级的课程，今年夏天就要报考燕宁大学了。

    “我再读一年一年级陪你啊。”文心笑着漫不经心地道。不止中学，还有大学，还有余生的每一天，她都要陪在婉华身边。早几年进大学还是晚几年进大学，于她而言没那么重要，她又不会因此停止学习。

    婉华怔住了。明明是玩笑话，可她分明听出了文心语气里的认真，心跳忽然就乱了。

    晚饭是在外面的餐厅吃的，吃完饭二人坐着洋车回了家。

    文心靠在婉华肩头满足地打着饱嗝。

    婉华感觉肩头被文心靠着的地方麻麻的，还有点痒。文心又像从前那样粘着她了，只是她的心境已经不一样了。会因为文心的靠近忽然紧张，会害怕被文心听到她不正常的心跳。

    夜太静了，婉华为了盖住自己的心跳声，与文心说起话来。“你这样饿一顿饱一顿，肠胃会受不了的。”

    “嗯嗯。以后不会了。”文心闭着眼，在婉华纤薄柔软的小肩膀上依恋地蹭了蹭。

    “现在难受吗要不要去药店买点消食的药”婉华有些担心。文心真的吃了好多，明明午饭时已经吃了许多了。

    文心又打了个饱嗝，搂住婉华的胳膊道：“一点儿都不难受。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她还沉浸在婉华也喜欢她的狂喜里，要不是担心婉华以为她出了毛病，她真想回到家一边尖叫着一边绕着院子跑几圈。这是种无法言说的喜悦！“婉华，你总说我运气好，我以前其实不太觉得。现在才知道，我运气确实挺好的。”

    “是吧”婉华温柔地笑了。“连带着我的运气也好起来了。”

    “那当然，婉华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文心直起身，松开婉华的胳膊，转而与她十指相扣。

    深夜躺在床上，文心调皮地伸手轻轻戳了下婉华的小脸，婉华的雪腮上很快染了一层淡淡的红。她心里有了底气，逗起婉华来就不似从前那样小心翼翼的了。

    “婉华，你脸红红的，是发烧了吗”文心明知婉华是害羞，还是故意这么问着将额头凑了过去，要试婉华额头的温度。

    婉华慌张地捂住脸，扭过身背着文心道：“没事。快睡觉吧”她指尖有些凉，于是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脸上的烫。自从明白对文心是怎样的心意后，她的心就静不下来了，文心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靠近，都会让她乱了心神，害羞无措。

    文心甜蜜地望着婉华羞红的小耳朵，挪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雁雁……”婉华整个人都僵住了，紧张得说不出话，她能感受到后背紧贴过来的两团柔软。

    “嗯”文心将头埋进婉华颈窝，温暖香甜的呼吸喷在了婉华的脸上。

    婉华还僵直着身体，动也不敢动。后背被那两团柔软搓磨得痒痒的，脖子被温热的呼吸喷得痒痒的，腰间被文心的手臂搂着，也痒痒的。无处不在的痒渐渐侵蚀进心里，像有无数蚂蚁在爬似的。

    “这样我睡不着。”婉华睡在外侧。她往前挪了挪，试图挣脱文心的怀抱。

    “那你转过来咱们还像以前那样，我面对面抱着你睡。”文心力气比婉华大，她不松手，婉华根本挣脱不开。

    婉华的心狂乱地跳着，呼吸也不对了。她挣扎了半天，不仅没脱身，反倒被文心抱得更紧了。“咱们各睡各的好不好”

    文心有些失落。不过想归想，闹归闹，婉华既然不愿意她当然不能勉强。

    “嗯嗯。”文心痛快地松开了婉华，又往内侧挪了许多，给婉华留出足够的空间。

    婉华本来以为心里会轻松下来，可是并没有。不仅没有变轻松，反倒有些失望。身后忽然空了，文心不仅干脆地放开了她，还离得远远的。

    “雁雁你不开心了吗”婉华转回身小心地问道。一直是抱着睡的，她忽然说各睡各的，文心会不会多心难过啊以为她烦她了。

    文心只是有点点失落，并没有不开心。可她听婉华话里的意思似是要哄她，便假装闷闷不乐地道：“没有啊每个人睡觉习惯不同嘛！想来你以前是有意迁就着我的，并不愿意被我抱着。要不明天起我还是去别的屋子住吧你家屋子多，这样既可以帮你讲课，也不会打扰你休息。”

    婉华瞬间慌了。文心真的误会了她的意思伤了心！她不是不喜欢被文心抱着睡觉，相反，她很喜欢很喜欢。只是心里乱了，躺在文心怀里真的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要！你没有打扰到我，我也没有不愿意被你抱着！”婉华轻挪过去，温柔地道：“雁雁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白天才因文心的小玩笑恼过，过分地说了些重话。文心哪怕再开朗豁达，也总有寒心的时候。

    文心望着婉华小心道歉的模样，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她很想被婉华哄，可又见不得婉华受半点委屈。

    “我真的没有生气有的事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大大方方地拒绝就好了，不要让自个儿受委屈。”文心这话是真心的。她能感觉到婉华对她的在乎，明明那么聪明的人偏偏没有识破她是假装的，一见她不开心就慌了神，只想着哄她，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想到这里，文心忍不住落下了心疼的泪。

    婉华不知道文心是在心疼自己，以为她还在说气话，文心甚至难过得流下了泪水……

    “雁雁你别哭啊”婉华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抹文心的泪，整颗心都被内疚吞噬了。文心好不容易才开心起来，她竟然把文心欺负哭了！“什么各睡各的只是玩笑话，人家跟你撒娇嘛没想到你会当真。咱们还是抱着睡，你抱我我抱你都可以，全听你的好不好”

    婉华说完立刻将文心搂进了怀里。

    文心轻捏着婉华的衣襟流着泪笑了。她最近是怎么了伤心也哭，开心也哭，泪腺似乎长在了婉华身上。

    “还有啊！女孩子之间亲一亲也没什么的，是我太古板了。”婉华怕文心还为白天的事难过，捧着她的脸，鼓起勇气按住快要跳出来的心，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碰了碰文心的嘴角。

    勇气只是一时的，婉华亲完文心立马臊得不行，低着头小声地道：“我看电影里面，她们女孩子见了面不是也会亲下脸么”像是解释给自个儿听似的。</p>

    这下轮到文心说不出话了。傻婉华，亲脸颊和亲嘴角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婉华脸上跟着了火似的，仍不忘柔声哄着文心：“雁雁，我真的没有不好的意思，你不要难过了。”见文心久久不说话，她松开怀抱，往下缩了缩身子，往文心怀里蹭着撒娇道：“想要你抱着我睡觉好不好嘛”

    婉华一撒娇，文心那颗呯呯乱跳的心瞬间化了。她抱紧婉华哑着嗓子道：“好抱着你睡。”

    直到怀里的小人儿睡熟，文心还在回味婉华那个青涩无比的吻。软软的，香香的，带着一丝丝讨好。

    “女孩子和女孩子亲亲才不是没什么，你可不许这么对别人。”文心虚点了下婉华小巧可爱的鼻尖，带着莫名的醋意道。

    婉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开心地皱了皱鼻头。

    “等我回家啊！”清晨文心咧嘴笑着站在医院门口摇着手臂冲婉华挥手，直到目送婉华进了医院大楼才上车去学校。

    到了学校，文心元气十足地跟蔡叔道了别，哼着歌儿踏着无比欢快地脚步进了教室。

    刘萤难得地比文心先来，她一般都是踩点儿到。

    “萤萤早啊”文心放好书包，扭头冲身后的刘萤灿烂地笑了笑。

    “女神心情不错啊！”刘萤又恢复了从前八卦的模样，倾身笑着问道：“瞧你这满面春光的，感情方面有新进展了”

    “少胡说八道。”文心也笑着问道：“你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刘萤叹了声气，惆怅地道：“不走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师兄要只是有没追到手的心上人，我还能厚着脸皮博一博

    ，人都板上钉钉了，我还凑啥热闹”说着说着，刘萤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戳了文心一下：“还有你！我的文大小姐。你和林曜师兄真的是发小吗他订婚宴都不请你，要我说，这种发小不要也罢！”

    文心只是笑着并不介意林曜有没有请她。

    “对了，婉华最近还是白天去医院晚上在家吗”刘萤语气认真了许多。

    “你帮你哥问的”文心脸上的笑淡了一些。

    刘萤点了点头。

    “嗯。还是以前那样。”文心平静地道。婉华喜欢的人是她不是刘纶，她没什么好担心的，更没什么好吃醋的。令她隐隐不快的是，刘纶的经常出现会打扰她和婉华的二人世界。

    趁上课，文心写好了给婉华的回信。她在信上问婉华，为什么不敢让那个人知道她的心意

    她最近常常请假，不好再中途请假了，只能等放学去寄信。要是一放学就赶去邮局，兴许是赶得上的。

    愉快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放学铃声一响，文心就抓起书包冲出教室，甚至没有等刘萤。“萤萤我有急事先走啦！”

    章立丘又来了，神色有些担忧。他昨天在校门外等了许久，到最后只剩他和林曜了，可是直到门卫锁上大门，文心一直没有出来。

    今日见到文心，他终于放心了，识趣地没有过去打扰，只是远远地望着文心。

    林曜就没这么客气了！看到文心出来，满脸愠色地大步上前拦住了文心。“文小胖你良心被狗吃了明知道我天天过来，不上学也不知道吱一声打个电话会要你命吗”

    放学正是人多的时候。刚走出校门的女生，和过来接姐姐妹妹女朋友的男生都惊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纷纷低语着：男中男神和女中女神在一起了

    文心昨天离开学校的时候正生着林曜的气，就只给家里打了电话让蔡叔不必过来，完全忘了林曜。

    “都说不用你来接了嘛”文心有些小内疚，声音软软的，并没有因为林曜的态度不好而生气。

    “那我不是没答应吗”林曜语气还是很差。不过见文心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哭哭啼啼的，心情似乎不错，总算放心了一些。

    文心有些抱歉地道：“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啊”说完就绕过林曜跑开了。她赶着去寄信，更赶着见婉华。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邮局又关门了。

    文心不放心把信交给别人，想着只能周末来寄了。汽车平稳地朝医院驶去。

    “蔡叔，麻烦停下车。”文心被路边的什么吸引了视线，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车缓缓停稳，文心拿上小钱袋，下车朝渐渐走远的卖花女跑去。“请等一等”

    戴着小方巾，拎着装满鲜花的小竹篮的年轻妇人有些不确定地转过身，见有个年轻小姐朝这边跑来，笑着停下了脚步。“您要买花吗”

    文心笑着点了点头，呼吸时还有些微微的喘。

    “那您是要月季还是栀子月季有很多颜色哦”妇人拿出一只月季递到文心手里道：“花很新鲜，不是被别人挑剩下的。我刚去市场进的货，想去舞厅门口卖来着。”

    “嗯嗯。”文心满意地看着手里娇艳欲滴的红色月季，笑着道：“都要了。”栀子香味浓，可以放在病房里，多少能盖住些消毒水的味道，婉华闻着不难受。至于各色各样的月季直接包成花束送给婉华，恋人之间总是要送花的，她不能委屈了婉华。

    “我这是走运遇上阔气的小姐了。不过小姐这样的美人儿，定是有收不完的花的。”妇人收过钱，笑着连篮子一起递给了文心。

    文心去医院的时候只带了栀子花，直到接了婉华坐上车，才把买来包装纸和彩带费心包好的月季花束递给婉华道：“送你的。喜欢吗”语间有藏不住的紧张羞涩。

    婉华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花束，低头嗅了嗅，赧然一笑道：“嗯嗯。很喜欢”

    她没有问文心为什么要送花。文心才送了爹爹一束栀子，兴许是瞧着月季好看顺便也买了些吧！是她疏忽了，明知道文心是最爱鲜花的，竟忘了给家里订些花日日送过来。明天得去趟花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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