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期一振如是想,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无法讨厌那个男人，只是认命地扫了一圈,果然所有的乱藤四郎都一模一样。他们刀剑男士能够在万屋等等地方分清楚长得一模一样的同伴自然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因为灵力细微的波动差异。然而现在他身处的多半是他自己的某个精神空间,空气中的灵力波动全和他自己一模一样,这怎么分别？

    当然,一期一振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么一个精神空间,里面还住了一个他似乎有点熟悉又不认识的存在。

    #曾经我以为我了解自己，然而现在我明白并不那么了解#

    #脸忽然有点疼#

    怎么才能够在一堆一模一样而且没有灵力差别的乱藤四郎中找到自己那把乱呢？

    一期一振沉吟了不到0.5秒便顺手握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把乱藤四郎，然而他便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青年瞪大了那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甚至维持不了之前那种从容镇定的风度了。

    “你……怎么会知道是这把乱的？！”

    “不，我并不知道。”

    一期一振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上的乱，微笑道：“我只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有理有据地找弟弟,那么还不如随缘,也就没浪费精力走路,直接找了离我最近的。”

    “……”

    面具人沉默了半晌,这才神色复杂地道：“你还真是……无师自通的聪明。”

    “？？？”

    “曾经有个死亡选择题，叫做你女朋友和你妈掉进水里救谁。”

    “……”

    这一次轮到一期一振无语了，然后他就看到那个人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一般抽了抽嘴角。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聪明的回答就是救离得近的那个。”

    “……”

    “好吧好吧,既然你真的找对了，那么就去看吧——虽然我觉得对你来说早了点。”

    那人幽幽一叹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间，一期一振发现剑丘的景色也变了，成为了一个飘着樱花的美丽的标准本丸，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激动地握拳看着他。

    “太好了！是四花太刀！我也是可以欧的！”

    …………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但愿……”

    带着面具的水色头发青年叹息一声，他站在不被一期一振发现的角落，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没有食言而肥的爱好，所以他遵守了诺言，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地望向了远处沉浸在那个“乱和一期一振”记忆中的人影。

    “柱间都没能感化你，鼬也没能让你动容啊……”

    他是自愿以身祭刀，协助时之政府唤醒刀剑本灵的“钥匙”，也是管理着一期一振本灵记忆中那些被封印的“锁”，也，他的职责应该是管理这些不便让付丧神知道的记忆，并且以“另一个自己”的身份去疏导这些付丧神本灵的怨念，避免本灵付丧神堕落的“保险”，但是……

    “谁想到，竟然会成了这个样子呢？所以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

    青年苦笑了下，他摸了摸自己的骨质面具，眼神中有些困扰，这个面具是他被一期一振的情感影响到，即使他本来对于栗田口派的刀剑并没有多么执着，却在看到那些被亏待的栗田口的时候产生了负面情绪，这本不应该发生的一切真的发生了。

    一期一振的本体在大阪城的大火中受过重创，时之政府重锻太刀之后勉强算是恢复了他的身体，但是却没能够补全灵魂上的损伤。鉴于高层有忧心本灵经受不住分灵庞大记忆和不良记忆影响，灵魂受伤又正好是栗田口派大家长，性情温和的一期一振被选了出来率先当试验品，然而本灵的付丧神可不像是分灵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够召唤出来，需要更加苛刻的条件。

    【他】就是自愿为科学的进步发展，以及解决人类未来可能存在的忧患而自愿献身祭刀的灵能力者。

    【他】用自己的灵力、血肉、生命唤醒了本体的一期一振，并且用自己的灵魂力量填补了一期一振受伤的那部分灵魂，并且成功把自己的精神驻扎在了本灵一期一振的精神识海中，帮助封锁了那部分最好不为人知的记忆。

    然而万事皆有意外，因为自身天赋出众而自信的【他】和高层都没预料到的一点就是，正因为一期一振灵魂的残缺，使得他自己在补充一期一振灵魂受伤的时候，也受到了反向的影响。

    比如，【他】也会为记忆中那些受到不公对待的栗田口短刀们而心痛，比如，【他】刚刚本应阻止一期一振深究这里的记忆，可是【他】却鬼使神差一般给了对方一线可能的机会。

    “迷失本心？忘记职责？不，我并没有，我只是意识到，这位刀剑付丧神其实本质罢了。”

    “恐惧来源于未知，正因为对于付丧神了解不够，我们才会恐惧，才会猜忌，才想要控制，可是等到了解到他们之后，就会发现这根本没有必要。”

    【他】的形态，声音，意识已经被一期一振影响了，所以他也理解了一期一振，他可以很确定一期一振的心愿其实异常简单可爱，只要善待那些弟弟们，一期一振绝对是最好说话的那个。

    一期一振影响到了【他】，【他】又何尝不再潜移默化的影响一期一振呢？

    “可惜，现在的我，已经是一期一振的一部分了，无法和外界沟通。”

    “不过没关系，我会教导一期一振，让他自己喜爱上人类，明白人类的自私与无私，光明与黑暗，并且……”

    …………

    “乱，醒了吗？”

    “一期哥？”

    头还枕在一期一振膝盖上的乱睁开了眼睛眨了眨，直到看到哥哥眼中的调侃，他才不好意思地起来，捏了捏一期一振的大腿。

    “我好像睡了好久，一期哥，腿麻了吗？”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一期一振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凑近了乱的耳边，“乱，等回去了之后，带你去吃草莓棉花糖如何？和冰淇淋完美融合的那种。”

    “一期哥？！”

    “不过，不能超过三份，不然会蛀牙的哦。”

    乱忽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一期一振蜜色的双眸，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温柔和亲昵时，才猛地抱住了一期一振，急切道：“一期哥，你——”

    “嗯，是的，我想起来了呢。”一期一振眨了眨眼睛，点了点乱的小脑袋，“每一个分灵都是我呀！只是分灵太多了，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罢了……所以，乱，我并没有死，我一直都在。”

    “呜……”

    乱忽的埋在了一期一振的胸口，如同小猫咪一样的呜咽着，一期一振轻抚着他的头没有说话，只感觉到身上有什么温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胸口。

    无论如何，那位一期一振的愿望也一定是希望弟弟们能够开心的活着吧？回归了本灵之后，见到这一幕的话肯定会宽慰的吧！

    “一期哥。”

    “我在。”

    “一期哥……”

    “我就在这里，乱。”

    “以后，以后不许自己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且也不许一个人扛着，还有不许抛下我们不管，还有……”

    “傻瓜，哥哥保护弟弟可是天经地义的啊。”

    ……

    乱还记得他第一次显现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就是一期哥，那时候他高兴坏了，要知道比起稀有度很低的他来说，一期哥的稀有度可是非常高的太刀，很多栗田口们可能等很久都等不到哥哥呢！

    他的一期哥还是审神者初期就锻到的，等级自然是最高的一批，再加上审神者除了锻刀出一期一振以外手气奇差，所以一期一振非常被重用，比初始刀山姥切还要受到审神者的看重，所以栗田口派的大家在一期哥的照顾下都过得很舒服，还经常给大家买草莓棉花糖冰淇淋吃。

    唯一让大家略微有些微妙的是……这位一期一振很喜欢争宠，比著名的争宠小天使加州清光还厉害。

    当然，也没谁规定过一期一振就不能争宠了，一样米养百种人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反正一期一振还是弟控，那么就说明没有坏掉，顶多只是画风不太对罢了。

    那段日子有弟弟闹过笑话，比如问一期哥“主人和弟弟哪个更重要”之类的问题，甚至因为想要亲近审神者而被阻拦闹别扭的，但总体大家还是挺幸福的。

    一期哥因为出战频繁而受伤次数颇多，身上总是带伤，总是进手入室，不过当时他还天真地相信了一期哥说的“身为刀剑付丧神战场上受伤也是荣耀”，也信了审神者每一次单独给一期哥手入很久也是“宠爱”的表现，甚至还不懂事的因为某次审神者想要让他当近侍结果被一期哥拒绝而闹过小脾气……

    审神者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他开始不待见那些随处可见的刀剑们，吝啬于给刀剑修复而把资源都去锻刀，甚至从他们这些常见的短刀身上迁怒到了一期哥的身上，似乎觉得一期哥阻挡了他的“好运”，也责怪一期哥把资源小判浪费在了无用的弟弟们身上。

    事实上他们都明白一点，审神者的灵力并不算太高，所以无法支撑太多的刀剑，也无法召唤太多等级太高的刀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因为事先召唤了一期一振，所以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召唤同等度稀有度的刀剑付丧神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再也得不到那甜甜的草莓棉花糖冰淇淋了，本丸里面开始死气沉沉起来，他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一期哥身上总是萦绕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而那些零零散散的让他们忽视的事情直到那时候才被天真的他们意识到不对——审神者在故意碎刀以节省灵力来期待供养更稀有度更高的刀剑。

    最后，一期一振不得不带伤上阵，然后如那个人的预期一样碎掉了，一期一振给弟弟们营造的虚假的美好梦境也随之碎掉了。

    乱永远记得审神者那时候的丑陋嘴脸，那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嘲讽一期一振愚蠢地把自己的修复资源偷偷省给了弟弟，这是自作自受，还说什么没了一期一振之后他可以召唤更加稀有的刀剑了……于是，乱满足了他。

    刀剑付丧神无法向主人动手，会被契约控制反噬，所以他只能想来另一个办法。

    不是追求稀有度高的刀剑吗？那么就被稀有刀吸干吧。

    乱冷笑着，他兄弟们一起忍气吞声努力积攒实力，被那个人毫不留情地扔到各种高等地图和活动去使用，最后只剩下同样因为更早来本丸而等级高的药研和他活了下来。

    他们学着像曾经的一期哥一样忍气吞声，承受对方的侮辱，然后勉强得到了信任获得了极化机会，又一步步把自己的等级提高，和药研一起偷偷去积攒稀有刀。

    小狐丸、江雪左文字、三日月宗近，数珠丸恒次……这些能够捞到的稀有刀被他们集齐的时候，他们不怀好意地一口气献到了那个人面前，然后奉承吹捧，就那么看着贪婪的那个人抓过了据说掉落率比三日月还低的小狐丸开始召唤。

    召唤出小狐丸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用尽了全身的灵力，召唤三日月宗近的时候，他透支了自己还勉强能够提升一下的灵力潜力。

    新召唤出来的三日月和小狐丸已经发现了什么，他们曾经试图想劝说一下陷入执念的审神者，却被审神者认为是他们看不起他而呵斥了一番，这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亲爱的审神者大人。

    再次召唤数珠丸恒次的时候，陷入了疯狂状态的那个人，愚蠢地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停止了呼吸。

    看，这就是贪婪的下场。

    看，这就是不懂珍惜的下场。

    乱无声地笑着，眼中却流下了泪水，就算是报仇了又如何？一期哥也回不来了。

    这是一场噩梦，他觉得一定是曾经自己太不懂事，太过单蠢，所以才会收到这种噩梦——现在，梦醒了。

    “一期哥！”

    “嗯，我在。”

    “所以，一期哥还活着，没有死去，也不会消失，是吧？”

    “当然，我一直活着，一直在注视着你——”

    我引以为傲的弟弟啊，希望你的噩梦就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