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登台
作品:《我凭美貌当剑圣[穿书]》 落永昼自忖没什么好不答应穆曦微的。
哪怕穆曦微是要穆七的性命呢
他也能一剑给穆曦微斩下来, 把穆七头颅送过去。
惟独这件事不行。
他不能在这个世界多留了。
落永昼并不想说谎骗他。
毕竟满心以为的岁月静好突然被打破, 一定是能很难受的。
但对着穆曦微那样殷殷期盼的目光,落永昼也很难说一个不好。
他最终只能淡淡说了两字“放心。”
穆曦微却不以为这是搪塞含糊过去的意思。
他那样全心全意地信赖着落永昼, 只觉得出自剑圣口中, 永远不会有一句假话, 一句虚言,永远都是言辞铮铮, 一诺千金。
于是穆曦微以为当真是他可以放心的意思。
他笑起来,映亮了稍嫌黯淡的夜色,仿佛心中所有隐含的不安都被妥妥帖帖地安置好了
“好。”
穆曦微久被压抑的心思一朝得到释放,那滋味真是有种飘飘然的美妙,好像他的心连着他的人,一同飘上了云端。
借着这份喜悦的冲劲, 穆曦微说道“师父等我。”
等他日后长成。
也许能助落永昼一臂之力。
也许哪天, 哪个大妖魔主小妖魔主再度出世的时候, 落永昼可以不必一个人奔波。
而他可以在落永昼的身侧占一席之地。
这便是此时穆曦微所有的,由衷的盼望。
少年人的眼睛比夜空星子更亮,望得落永昼莫名心头一悸。
他知道, 他和穆曦微之间,穆曦微才是那个言出必践,一诺不易的人。
可惜了。
他等不到那一天。
落永昼没有回应,反而牛头不对马嘴道“你过来一些。”
说罢他抬手, 环住了穆曦微的肩胛骨, 轻轻拥了他一下。
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 像一片小心翼翼贴上的羽毛,轻盈柔软,毫无负累。
少年人个子长得快,已经比他高了,就是拘谨得紧,在落永昼动作时整个人僵挺挺成一块木头。
落永昼能感应到,穆曦微外表的僵硬下似乎蕴着某种说不定哪刻会爆发,飘忽不定的力量,像是地底下翻卷的岩浆时刻预备着给他来一下,把他推开似的。
随着这一抱,他好像没什么遗憾了,也不觉得有多伤悲。
跨越十几个世界的旅途,换来一个执念消融,和一个轻似飞羽的拥抱。
“我先走了。”
“保重。”
他这一声含了许多穆曦微听不出来的郑重。
毕竟两个字里包含的不是短短几天,而是往后再也不见的余生。
说罢落永昼不再留恋,转头离开。
他对从高处往下跳这种事情可谓是驾轻就熟,跳出了经验,哪怕面目隐于云雾云雾中,扬起的披风一角,飘舞的几缕黑发,都是可直接画入神仙乐舞图的风姿。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他的身影似乎格外沉一点,带着种西风一起,便随之飘零的萧瑟感。
穆曦微强行压住砰砰直跳的心往下看,竟从落永昼的影子处感到了一丝悲凉之情
怎么可能
他摇摇头,甩开这不着边际的念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在飞船云气中浮浮沉沉。
反正是沉不到地面,触不着真实,根本不像是真的一样。
在落永昼走后不久,另有一道身影不急不缓敲开了谈半生的门。
他轻裘缓带,一身行头好似走马章台的贵家公子,哪怕掩在夜幕之下,依旧挡不住满身的珠光宝气。
“你来了。”
谈半生见他的反应很冷淡,连眼皮也没动几下,开口说的三个字,更是勉勉强强硬挤出来的。
见到魔族之人不动手,已经是谈半生最大的让步。
穆七倒不介意他这副死人脸,好声好气地笑道“我来了。谈宗主附近,秋青崖、月盈缺、易行三个皆在,我身上魔气难掩,不知谈宗主”
谈半生冷冷打断他,不耐道“我已设下隔绝气机的阵法。天下无人能窥破我晓星沉阵法,哪怕是陆地神仙也一样。”
“这就好。”穆七温吞吞说道,“登位大典上的事情,谈宗主当真考虑好了吗我劝宗主,三思而后行呐。”
这副场景有点好笑。
被魔族视作疯子的穆七,反倒再以理智的姿态劝谈半生三思后行。
真搞不懂是谁疯得更多一点。”
“不用你多说。”
谈半生声音绷得很紧,指关节也用力到发白,“关乎我师父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不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来回思量,怎么可能想不清楚
谈半生不欲在穆七面前示弱,将后面半句话咽回去,只生冷道“当初来找我谈合作的是你。假惺惺的问题,还是少问为好。”
不知他哪个字眼戳到了穆七,穆七倒是演上了瘾,假模假样地叹气道
“毕竟关乎生死大事,我总是要劝谈宗主想明白的。”
“人死不能复生,谈宗主当真不信天命,要逆天而行”
谈半生是谁
他做下决心的时候就想清楚了一切,这几个假大空的词语,怎么能打动他半点眉峰
“我早想得清楚。落永昼能让穆曦微死而复生,我为何不能”
一直以来,相较之谈半生本身为人处事,脾性样貌,都是他晓星沉主的身份,他对天机的窥探更为人所知,更深入人心。
可是随着谈半生说话时,他的棱角一点点显出来了。
他摆脱晓星沉的名头枷锁,成了一个真正有血肉爱恨的谈半生
“我谈半生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刻,便不会信天命。”
穆七大笑。
他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为滑稽可笑的荒谬之事一般,笑得停不下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出了眼泪。
他笑得仪态全无,一下一下使劲拍着大腿,几乎喘不上气。
真的是疯子。
上一刻能衣冠楚楚,体面如贵家子弟,下一刻作态行事便与市井闲人混混了无二致。
谈半生冷眼旁观着他发疯。
不知过了多久,穆七终于止住笑声,说话却依旧是带喘的“谈半生啊谈半生,我知道你和我共事一场后,想得一定是怎么翻脸,怎么杀我。”
谈半生冷淡地挑挑眉,算是无声认下了。
穆七开口,口吻带着种自以为预知前事,沾沾自喜迫不及待想卖弄的得意“可我不是。我不想杀你。”
“因为留着你,到时候的好戏一定更精彩。”
他拍拍手“也许是我最近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幕也说不准。”
谈半生容忍了他这些不知所谓的废话,对魔族的忍耐力也终于到了极限,阵纹浮动在他掌间
“你再不走,莫非要我亲自下逐客令吗”
“好好好,我走我走。”
穆七从善如流。
临走前他贱兮兮回头,问了谈半生最后一句
“谈半生,你这半辈子活在世上,除了你师父,难道再没有过其他对你而言意义重要的人”
谈半生“曾经有过。”
那已经是百多年以前,穆曦微尚未出世时的事情。
隔着船舱,他看不见笑容在穆七脸上渐渐扩大。
也听不见穆七心中的一声讽笑
那你必定,后悔终生。
不管是怀着何等心思和目的,仙道宗门纷纷到了魔族王城,陆地神仙于高高悬在王城空中的飞舟上坐镇,威压悄无声息漫开千里之外,使得前来魔族均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窒。
魔族各部八方来朝,无论私下里是如何望着仙道红了眼睛,碍于新主严令,只得咬碎了牙关,暂且按耐不发。
如是一来,本该最鱼龙混杂,风云齐聚的王城中,居然是出奇惊人的平静。
自然,暗流涌动也少不了。
譬如说此刻的日部首领。
他近日在无数次想跨越时空回去掐死尽出馊主意,让落永昼登位的过去自己后,渐渐平静,渐渐心如死灰。
终于让他给熬到了魔主登位的这一天。
他胆战心惊窥两眼在上头数着来贺魔族名单的落永昼,生怕这位祖宗又动不动给他折腾出点幺蛾子来。
落永昼果然不负他期望,“啪嗒”一声合上礼单,不满道“魔主登位的盛事仅仅来了那么点魔族吗不应该举族来贺做你们的魔主,未免也太没有排面了吧”
日部首领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
不行,冷静不了。
魔族动辄上亿,你以为魔族王城真能容纳上亿魔族聚在哪里
啊
给你临时扩充一个芥子空间出来吗
还是魔族不怕踩踏事故吗
魔族就算是自相残杀,也绝不会在这点傻事上浪费有生资源啊
还有,来回的路费你报销吗
真当剑圣一御剑上万里,就可以何不食肉糜不体谅魔生疾苦,赶路艰难了吗
日部首领深深地吸了第二口气,竭力道“是,是属下办事的不利。”
和落永昼相处这些时日,日部首领已经认识到,和他争个对错短长,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不如自觉接锅,还能早死早超生,落得一个体面的下场。
日部首领转移了话题“已经响了第四声钟声,快到第六声钟声响,大典举行的时候,您可以准备换上冕服了。”
魔域一年四季长夜,无日无星无月,自然无有依据来计时。
上一任大妖魔主登位后,在王城最高处设了一口大钟,有专门的魔族负责敲钟,十二下钟声,对应人族十二个时辰。
日部首领言语方毕,就有侍女乖觉地奉上衣盘。
魔族新主登位时用的冕服,自然是有多华美做得多华美,极尽奢费之能事。
锦缎重重叠叠间抖出似水的光华,用的是魔族一贯崇尚的黑色,纯粹浓郁到极致,一如外头无星无月的夜。
至于那些呕心沥血,用金丝银线挑织盘绣出的繁复重纹,则不一一而足。
统共就那么一次,落永昼也没什么一定要穿白的坚持,看了一眼就换了上去。
最后一片衣摆曳至底下,腰间最后一件绶带也被整理整齐,空落落的托盘上,仍醒目地摆着一张金属面具。
落永昼随手顺了顺衣物上本不存在的褶皱“面具什么,还是算了罢。”
他微微低着头,殿上的魔族不敢正眼看他,只能凭眼角余光偷瞄,只能看到他眉目的大致轮廓。
就那么一个低头的轮廓,偷瞄一个眨眼的时光,已经太够了。
像是束魔域里根本见不着的光,又明亮又肆意,纯黑的华服囚不住,整个魔域,诺大的一个黑漆漆笼子也囚不住。
只能任凭它张扬挥洒地游过人间,游往那天河的一角。
那束光太让人目眩神迷,太让人心动神摇了。
但凡是看到的就情不自禁想要追逐。
但凡是追逐的,就该知道什么也困不住他,谁也追不着他,便越是想要占为己有。
好看到这种程度,也真是一种作孽。
日部首领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
如果是半个多月前的他,看到落永昼不愿意带面具,一定喜极而泣,恨不得为剑圣的自投罗网放两挂鞭炮。
但是现在,半个月过去了。
日月首领对剑圣的认识,也重新得到更全面更具体的升华。
他深知落永昼想一出是一出,疯起来比穆七还要疯,不敢托大,谨慎地劝落永昼道
“主上您的面貌,仙道上下皆知,若是不用面具遮眼,岂非要露馅于人前”
“让大家都知道剑圣即是魔主不好吗”落永昼单手捧着面具,慢条斯理问他,
“我落永昼行事光明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要当个魔主,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当个魔主
当个魔主
魔主
那是魔主啊
不是说要去买个白菜,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是当魔主啊
日部首领内心翻涌过无数咆哮。
他强行镇定下来“可可,万事小心为先,您看你不如还是戴上吧”
落永昼十分坚决,一口回绝“不戴。”
日部首领不死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带上吗”
落永昼依然坚定异常,问就是两个字“不戴。”
行吧。
反正日部首领又不能无视明烛初光,强行让落永昼戴上。
他幡然间醒悟过来。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剑圣暴露身份,如今却要煞费着心思去苦口婆心劝落永昼戴面具遮一遮
他不应该拍手称快吗
为什么要操着老妈子的心,吐着窦娥的血
日部首领想不明白。
他思来想去,只勉勉强强得出了一个解释。
大概自己实在是被落永昼不按常理出牌搞怕了,经不起折腾吧。
魔宫外专程为魔主这一次的登位搭了高台,青玉为基,一层层镶嵌的夜明珠光辉璀璨,抬头望上去望不到尽头。
知道的是高台上点缀的装饰,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人间星空。
魔族日、星两部首领一左一右,身后各领着一溜的大乘排开,恭敬垂着首等着新主的登位。
直到他们把头都垂酸了,还是没等来那位新主。
而此刻,离钟声响了第六下的时候,已经有一会儿。
台上的魔族大乘族长、日星两部首领尚能八风不动,台下却按耐不住地骚动起来。
仙道的人最先耐不住性子。
来的人里面,白玉檀是陆地神仙,出身最娇生惯养,脾气也最大,由他来发作理所当然
“本座原以为此番前来已经给足了你们魔族新主的面子。没想到,魔族新主到底是该何等威风,才能将本座一行人白白晾在这儿”
魔族大乘的族长当然不会偏向白玉檀。
但他对魔族新主的好感也很有限,闻言不欲多插手,圆滑地打了个圆场“这个等主上来了,白家主自会知晓。”
意思是让白玉檀和落永昼自行解决。
这番仙道的陆地神仙齐到,白玉檀有恃无恐,底气自然足,喝道“你配和我说话吗”
他掌风一动,迅疾如电,而掌下的游龙矫矫,势如雷奔。
不知是日星两部首领刻意放任还是其他,竟是硬生生地看着白玉檀打杀了那个大乘首领。
犹然温热的鲜血溅在青玉台上,让原本为迎接新主登位,来来回回被打扫近百遍,光洁无垢的莹莹玉面也蒙上一层瑕疵。
魔族哗然大骇。
不怪他们,魔主不得伤害仙道的铁血酷令新近下达。
当然有不信邪,不服软的魔族想去试一试。
结果是被一道剑气枭首,瞳孔圆睁,首级高高挂在城门口风干,无形之中威慑着往来众魔。
短短几日,城门口的魔族已经挂了一排,其中并不乏年长成名,心狠手辣者。
想到魔主动手,也许只是在魔宫里弹了弹手指般轻松写意,这等难以逾越的距离差,终究是彻彻底底震慑了魔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压抑得久了,总会爆发。
白玉檀的这次动手,便给了魔族一个很好的爆发借口。
“白玉檀”
台上的星部首领再也忍不得,悍然出手“这是我魔族的地盘,你人族未免也太过放肆”
他们两人交手余波对撼之间,震得青玉台的防御阵法全亮,人魔两族旁观之人被那亮光齐齐刺出了眼泪。
白玉檀连续后退了百丈,不知砸飞了几个人族、几个魔族,青玉台周围原本水泄不通,被他愣是砸出了一条道来。
好在世家子重视风仪,白玉檀交手之际,仍不忘维持自己光鲜亮丽的形象,虽说落了下风,好歹输人不输阵。
有几位经年成名的陆地神仙在身后,白玉檀很有底气,丝毫不怂。
他昂起头,冷笑道“我人族欺人太甚我看你魔主先将我族一众陆地神仙晾在此处,随后区区一个大乘,也敢跑出去答我的话。不懂礼数,不知进退的是你魔族吧蛮荒之族不知开化,被随意打杀也是罪有应得”
白玉檀这一番话,真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往火里急死了油。
不说仙道中人,本来从接到魔族那封口吻嚣张的请柬后,就在按耐着火气,等入了魔域,身边处处煞气,见到的魔族个个丑恶,内心能不憋屈才怪。
他们内心多日的愤懑,都随着白玉檀这一番话,畅快淋漓地发泄了出来,各自刀剑在手,时时刻刻准备着来大干一场。
更不用说魔族怎么忍受得了
日、星首领相互对视一眼,还在是先对仙道动手,还是先对穆七动手的抉择中两难的时候,大乘族长已经达成了一致。
他们忍新任的魔主,从那条禁令开始,已经忍了很久了。
本来就打算在大典上见分晓,既然那位新魔主有颁布禁令的胆子,却没胆子在人前出现,那就别怪他们先动手一步。
他们对仙道一旦动手,打的是颁布禁令魔主的脸,魔主若是不处置他们,难以服众。
魔主若是想处置他们,他们身后的部族势力,又怎么肯与魔主善罢甘休
怎么看,怎么都是两边不讨好的局面。
大乘首领在心里暗暗地冷笑,要怪,只能怪新任的魔主脑子发抽,居然敢下达那种禁令。
魔族部族与魔主,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从没有什么君臣之义,同去同归。
借着这一场登位大典,把新任魔主的面子狠狠踩在脚下,看他以后在族中有何威严可言。
真是再好不过的天赐良机。
大乘们下了台,围在白玉檀身周。
其中为首的大乘寒声“白家主有胆子在我魔域动魔族的大乘,当然也该对我魔族有所交代。”
他森然笑了两声“不错,陆地神仙是了不起,平时单挑独斗我拱手认输,可是你们这次带了弟子晚辈,而王城中现有千万魔族。”
“你带来的人,一个能有一千吗”
话说到这儿,魔族的恶意已经昭然若揭。
底下魔族早就憋得狠了,听到大乘族长的话,怪笑和惊叫一阵响过一阵,恨不得把王城掀一个底朝天。
不用大乘族长多说,他们以自己庞大的人数,自发自觉地形成包围圈,一步步向仙道中人所在积压而出。
甚至不乏耐不住性子的魔族,浑水摸鱼之间,悄然对仙道中人动了手。
肃肃剑气一扫而过,割开动手魔族咽喉的时候,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轻易,一般干脆利落。
有个青衣人缓步从飞舟上走了下来,他半空中走路如闲庭漫步,仿佛真有那么一座桥,连接天上飞舟,与地上青玉台两端似的。
“敢公然动手“秋青崖语气平平,下了结论,“我还没死。”
他不善言辞,所用措词也都是一律去掉修饰,能减则减。
但言语底下的底气,却是不必用任何形容词来增光添彩,天下皆知的足。
他们那一代从血火烽烟,从仙道将颓里历练出来,硬生生是力挽狂澜的陆地十神仙还没死。
魔道怎么敢乘他们在的时候动手。
他青崖剑出鞘时,诛魔无形的几道剑气,便是最好的,最有力的证明。
另一道身影也飘然而下。
月盈缺名字美,身段姿态也美,像是神女降世,言谈却很不客气,嗤道
“动手则动手。怎么,你们魔族还爱在动手的时候耍嘴炮吗”
她掌心缓缓地升出了一轮明月。
在魔域这等常年无月的昏黑之地,明月那并不刺眼的柔和光辉几乎要叫人落下热泪,牵绊着心底那份最柔软的情绪。
明月所及之处,即是好梦常圆所在。
躁动的魔族被那轮明月安抚下来,渐渐有沉醉不醒之意。
日、星两部首领眼见不对劲,往前对上月盈缺,替魔族挡住她的好梦无缺幻境。
谈半生站在他两人边上,不言不语,惟独星芒一捧慑人。
连最爱和稀泥,最和事佬的万般宗陆地神仙易行,都不苟言笑站了出来,虽说一言不发,意思却很明显。
既然要打,那就打。
六个陆地神仙对千万魔族,看谁杠得过谁。
白罗什真是应了老人多作怪那句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一一数道
“归碧海、西极洲、晓星沉、万般宗嗯,还有我们白家。白云间这时候去了哪里那位传说中最嫉魔如仇,剑下不留邪魔的剑圣去了哪里”
白玉檀对落永昼怀恨在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谁知道呢我们剑圣斩杀过两饪大妖魔主,总不可能是到第三任的时候,明白事不过三这个道理,怯战了吧”
他怯战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嘲讽意味,谁都听得出来。
月盈缺和秋青崖倒真不曾多想。
她两人熟知落永昼品性,对落永昼也怀着百分百的信任。
月盈缺觉得没什么好多想。
无论出不出现,皆是落永昼的决定。
而她信落永昼,自然信落永昼的决定。
没等她开口把那老家伙驳回去,祁云飞已面色不善道
“你问我师叔在哪,我的确不知。你问我白云间的人在哪,我当即可以回答你。”
他拔出风雷剑,手中一泓剑刃雪亮
“要不再打魔族之前,我和你先比划比划,看看我有没有资格被当成白云间的人站在这儿”
行了行了。
这还没和魔族打起来呢,人族这边自己先乱了。
然而众人熟知祁云飞如风雷暴烈的性情,也深知白罗什一番话实在是太过。
换他们是祁云飞,他们也生气。
陆地神仙不开口,剩下的人不好,也没立场去劝。
“家师自是在魔域之中。”
出乎意料,开口的是穆曦微。
他于一行弟子中站出来,如魔域这单调乏味的地方,长了苍松劲竹,迎日而出。
浑身上下的气度,竟一点不比白罗什堂堂一个陆地神仙差。
“家师曾告知于我,说他此行专为魔主性命而去。白前辈先前所言不尽不实,还是免了罢。”
白罗什怎么肯在一个小辈面前服软
他冷冷道“毛头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在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晚辈插话”
落永昼不在,白玉檀可谓是扬眉吐气,与白罗什一唱一和道
“借着剑圣的名头,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了上一个这样说话的魔族大乘已经被我打杀”
他言语未尽,威胁之意却是昭然若揭。
引开白云间弟子嘘声一片。
嘘声中又以几种声音为主流。
无非就是“啧,垂死挣扎,看着真可怜。”
“他不知道穆师叔和咱们剑圣是什么关系吗,就敢随便开口。”
“说起来,剑圣管穆师叔喊师兄,那白老头子该怎么喊穆师叔白家主又该怎么喊穆师叔他们世家不是最重视辈份的嘛,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算了算了,先让他做两天美梦,等过段时间,有得他哭的时候。”
不错,受到前两天弟子谈论八卦时的气氛烘托感染。
宴还一时兴奋,一时冲动,喝了几斤酒壮胆,把落永昼就是洛十六的事说了出来。
弟子们一开始当然是三观炸裂的,当然是不信的,还逼着宴还对着天道发了誓。
没用。
该信的还是得信。
一开始的震动过去,弟子们企图自我安慰,自我镇定。
想想也是。
他们都能接受祁师叔管穆师叔喊师兄我好怕,为什么不能接受剑圣呢
他们都能接受穆师叔上位剑圣弟子了,为什么不能接受穆师叔上位剑圣道侣呢
当然不是。
弟子们当然倔强地不敢相信。
祁师叔和剑圣能比吗
弟子和道侣是一个意思吗
他们站在天下之巅的剑圣,他们内心不敢触碰的高岭之花
凭什么为什么姓穆的可以
说起来也是穆曦微运气好,在弟子浑浑噩噩,内心本能抗拒的时候,白家父子偏偏给他来了这一出。
导致弟子内心报复性想着吓不死你的人不在少数,他与落永昼的事情,也就那么被弟子阴差阳错地给接受了。
至于以后白云间内部的流言,流传到什么地步,话本又写了几本,则是仁者见仁的事情了。
“啧,白老头。”
远远地有道声音传来,稳稳落在白罗什耳边。
那道声音在嘈杂不已的青玉台前,算不得太重,意味也不太明显,但听过一次,却是再也忘不了。
和轻重起伏无关。
只是单单纯纯的音律之美,摄人心魄。
凡人怎么能忘却九霄仙音
“你在天榜试上叫了我一次不死心,被打得不够疼,还敢叫我第二次”
“你叫我第二次,还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弟子”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人破空而出,玄衣摩擦拖曳过青玉台面,簌簌的金银线纹路像是漆黑夜空更远处,三十三重天开外,银河流转的一点光洒在了人间。
他立于人魔两族千万人前,风姿卓绝。
万籁息声,万响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