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34 章

作品:《我在开封府坐牢

    “说说看。”韩琦淡声道。

    “我觉得咱们开封府近日有血光之灾。”崔桃告诉韩琦,  她昨日夜观星象,发现开封府的守卫星不仅蒙尘,  还有微弱的红光闪烁,  这都是预兆。

    韩琦挑眉,  “开封府的守卫星”

    崔桃连忙点头如捣蒜。

    “哪一颗”

    “就我昨晚看得那颗。”崔桃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  然后用手指挠了挠脸颊,眯着眼对韩琦嘿嘿笑道,    “韩推官别完全不信啊,  上次我说有血光之灾就准准的。”

    韩琦看着崔桃没说话。

    崔桃知道他又不信邪了,  特意用惊悚的语气对韩琦道“那不如咱们打个赌,  不做法事了,  倒看看这开封府近日会不会有血光之灾。真出事了,  韩推官也不必自责,  我会跟大家好好解释,真不是你的缘故才让开封府陷入浩劫。”

    韩琦轻笑,  “威胁我”

    崔桃面上连忙作惶恐状摇头,心里却点头。

    “安排吧。”

    韩琦这么快就让步了,倒让崔桃挺惊讶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信了邪。

    “好嘞。”崔桃高兴地告辞,转身往外走了两步,  旋即折返回来,  “倒把重要的事儿给忘了,杏花巷也得来一场,破阵的。既然凶手那么讲究风水祭祀,  且大费周章折腾这么多年,若破了它,他一定气急败坏,指不定会有动作。”

    “既是无人知晓的秘术,你如何破”

    “倒也不用全摸透,很简单的道理,他的布局都是凶,那就拉起辟邪的符咒旗帐,再请两尊神破煞。”崔桃解释道。

    韩琦发现崔桃应对事情的办法总是比一般人要灵活,不纠结于一角,而是从大局纵观,寻缝而入。很多事在别人那里还在纠结的时候,到她这里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化解。

    韩琦让崔桃尽管去安排,个中花费都可报公账,让开封府出。

    “等我安排好了,便知会韩推官一声。”崔桃应承后,就欢快地从屋里跳出来,刚好看见包拯徐徐踱步而来。

    崔桃忙跟包拯见礼。

    包拯打量一眼崔桃,便笑问她如今在开封府做事感觉如何。

    “多亏包府尹和韩推官提携,让属下得机会将功赎罪。”崔桃毕恭毕敬道。

    “勉哉。”包拯又笑道。

    崔桃多谢包拯给她加油,然后再行一礼,迈着欢快地步伐去了。

    包拯回头望一眼崔桃,对迎他出来的韩琦道“倒是难得,若换做平常女子,那般出身,又落得这般境地,连活下去见人的胆量怕是都没有了。”

    韩琦“能人不以常论,如吕武。”

    包拯怔了下,“幸亏这丫头并无吕武之野心。”

    “是。”韩琦应承,忙请包拯进屋。

    崔桃办事效率极高,傍晚就请了当地有名的大师在开封府做法事超度。

    第二天,杏花巷那里也都安排妥当了。就是钱稍微多花了一点,不过没关系,可以报公账,她不心疼。

    韩琦应邀来杏花巷验收结果,还没到地方,便见杏花巷口供奉着一座金灿灿的一人多高的大佛。

    这佛渡了金身,价必不菲,她倒是真敢。

    随即进入杏花巷,又见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挂着符咒旗帐,随风摇晃着,另挂有艾草、五色丝、桃木等驱邪之物。

    以为这就完了却没有,走到巷尾,又见三座新砌的石台上供奉着三清神像,前面都摆着香炉,竟香火不断。,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巷子里有两家住户跑来拜一拜了。

    “崔娘子这破煞怎么还请了两家不同的”王钊觉得新鲜了。

    “不知凶手信哪家,只能烦劳两家都出马了,务求周全。”崔桃笑着解释道。

    韩琦看了一眼崔桃,已经没话说了。

    随后不久,李远便带着老木匠王关的女儿王氏来到了杏花巷。

    王氏刚进杏花巷,见巷子里这阵仗,着实吓了一跳,逢佛逢神必拜,双手合十,低声念叨着。

    崔桃见王氏此状,小声跟韩琦道“她必知此巷凶。”

    王氏见过韩琦和崔桃之后,便坦白承认是她爹王关改建了这座杏花巷。

    “那是九年前的事了,贱妾那会儿十二岁,爹爹愁我是丧妇长女,不好嫁给好人家,便想给贱妾多筹一些嫁妆,让贱妾以后在娘家不至于被瞧不起,日子能好过些。

    为这事儿爹爹整日唉声叹气,忽有一日他突然高兴回家,将一袋钱交与贱妾保存,另还有几样银首饰。这钱和首饰加一块儿,怎么说也值百贯了。贱妾问他钱从何来,爹爹说他接了一个大活儿,雇主爽快,提前付钱给他了。

    再后来过了半月,贱妾见爹爹又整日阴沉着脸,惶惶不安,似乎在担心什么事。问他何故,他又不说。之后他突然跟贱妾商量,说要把钱还回去,活不做了。

    那天晌午,贱妾记得很清楚,贱妾正在午睡,忽听外面有爹爹激动的说话声。贱妾便扒窗去看,却见爹爹站在院外的矮墙后,低头在那自言自语,说什么造孽啊,丧尽天良,我不干了的话。

    贱妾以为爹爹中邪了,便喊他。他身体定住了一下,才恍然回了神来,回头看向贱妾,匆匆跑来打发贱妾回屋。”

    此之后的几个月,王关早出晚归,忙着干活。后来活儿干完了,王关又领了一份钱回来,但他把钱交到王氏手里的时候却并不高兴。

    他又画了很多张图告诉王氏,以后这样的宅子都要避开不能住。汴京的杏花巷最去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去。

    “再后来贱妾就远嫁了出去,爹爹叫我无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回家。等他去了,悄悄把他安葬就是,不必大操大办。”

    王氏提及这些,眼中不禁含泪。她或多或少有些明白,当年他爹为了给她攒嫁妆,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怕遭报应,又不想连累她,才不许她回家。

    正所谓父爱如山,大抵如此。

    王氏从袖中取出一沓发黄的纸,跟韩琦和崔桃表示,这就是她爹当年给她留下的凶宅图。

    崔桃接过来翻看,这些图中包含了所有杏花巷的凶相宅宅形。

    难怪王氏一进杏花巷,就害怕得双手合十,念叨着什么。原来木匠王关在此之前,特意嘱咐过王氏。

    “为何一定要在这”

    崔桃突然发问,引来韩琦和王钊等人的目光。

    “为何一定要这建凶相宅,为何一定要在这杀死六对夫妻去祭祀九年前的改建是关键。”

    韩琦告诉崔桃,他已经命人去寻近十年杏花巷内所有住户的户籍记录,寻到了一问便可知晓缘故。

    崔桃也这么想,不过时隔久远,翻出陈年案卷可不那么容易,看来要费些时候。

    “杏花巷这里当派人继续暗守,我布下这些东西,凶手如果看到,应该会被刺激到,而有所动作。”

    崔桃马上表示,她要留守杏花巷,可以伪装成一名新搬家到此的妇人。

    “若有个郎君在,伪装成夫妻,就更像了。”王四娘忙提议道。

    崔桃便看向王钊和李才。

    俩人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虽说是伪装,大家一堆人在一间屋子里,做不了什么。可跟这般俏丽的女子做名义上的夫妻那也是长脸的事儿。俩人都要跟韩琦表示他们可以,便听韩琦先发话了。

    “你们常来杏花巷巡逻,容易暴露。”

    王钊和李才顿时一脸失望,偃旗息鼓了。

    “那我”

    崔桃刚开口,就听韩琦再度发话。

    “做寡妇。”

    “也行,可一个寡妇是没可能把凶手勾出来。”崔桃提醒韩琦道。

    韩琦明明听清楚她的话,却置若罔闻,转头交代别的事去了。

    在场人懂韩琦这点心思的人不多,但张昌心里却明明白白。他家郎君非必要时候,不会随便开口,偏说要崔桃做寡妇,可见他并不想让崔桃以身犯险,哪怕是很微小的可能。

    傍晚的时候,崔桃就打扮成了妇人样儿,她把水粉颜色调安了,扑在脸上就让肤色变黑了一些,还点上了雀斑,灰蓬蓬地裙裳往身上一套,在系上半旧的头巾,眉眼里再多了几分市侩,怎么瞧她都像足了一名已婚的市井妇人。

    王四娘见崔桃此状,不禁惊叹“这可真是扮什么像什么,上次花魁那副打扮,便惊呆了我们了,这次更是,不论哪一位都和娘子本人完全是两个样子的感觉”

    “明明这五官模样没变多少,却叫人不敢认出是同一个人。”萍儿跟着感慨道。

    崔桃当初去天香楼做卧底的时候,大家还担心过她的画像曾在外城内张贴过几天,容易被人认出来。可当她打扮好一现身的时候,便没人有这种担心了,只觉得她就是花魁,她若不是花魁,这世上便没人配当花魁了。至于原来的崔桃是谁,大家在面对花魁的时候,都险些忘掉了。

    萍儿不禁好奇询问崔桃,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

    “我以前也假扮过别人,但被人一眼就拆穿了。”

    “那你假扮别人的时候,是不是还会幽怨地看人,说话也像你平常那样柔柔弱弱”崔桃问,

    萍儿不解,“这有何问题”

    “服饰的不同,妆容的微调,不过都是起辅助作用,灵魂演绎才是人物扮演的最核心关键。”崔桃道。

    “灵魂演绎又是什么东西”萍儿更加疑惑了。

    崔桃今天心情好,就跟萍儿多讲了几句。

    “将你想要假扮的人物化成一个真正鲜活的人,让她和所有人一样,有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以她的立场去看,去感受,去谈吐做事。即便是有人认出你和一个叫萍儿的小娘子长着同一张脸,也要让他们觉得你就是你,你和那个萍儿不同。

    总之,就是舍弃你本来既定拥有的一切,然后把新人物的一切装进你的身体里,你要比任何人都肯定自己就是这个人,而不是等着别人去肯定你。”

    萍儿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是说我要完全把自己当成那个人,可是这太难做到了,很容易就忘了。”

    “自然是难做到,不然人人都是扮演高手了。”崔桃告诉萍儿,若有心想学,就要经常琢磨,反复练习。

    萍儿忙点头,很感兴趣道“我想学。”

    “那我也想学”王四娘跟着凑热闹。

    反正三人这会儿搬进杏花巷的宅子里住,也没什么事儿做。

    崔桃就把带来花生米、谷瓜子和几样点心摆在桌上,一边吃一边吩咐俩人,从现在开始就演对方。

    “演对方是什么意思”萍儿愣了愣。

    “看给你笨的,就是我演你,你演我。”王四娘表示不难,打量萍儿一圈后,便把自己裂开笑的嘴闭上了,转而成了抿嘴微笑,不露齿的那种。走路也要轻轻盈盈的,稍微扭一下腰肢。

    王四娘随即斯文地在桌边坐了下来,抬手就要抓一把花生到自己身边来吃。崔桃当即拿起竹棍打她一下,告诉她不对。

    萍儿噗嗤一笑,纠正王四娘道“我都是这么吃的。”

    萍儿坐下来后,翘起小拇指,只有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拿了一颗花生,然后斯文地剥了皮,先将一粒花生粒放进嘴里,微动唇咀嚼了几下之后,才将第二粒送进嘴里,继续咀嚼。

    王四娘惊呆地瞪着萍儿的吃相,撇嘴嫌弃道“我的娘咧,有你这功夫,我能把一盘子花生吃完了。”

    崔桃用竹棍敲了敲桌,示意王四娘继续表演。

    王四娘只得翘起她胖胖的小拇指,从盘子里轻拿一颗花生,然后学萍儿那样去吃。可脸上控制不住得流露出自己对这种吃法的嫌弃。

    崔桃随即让萍儿演一个王四娘看看。

    “那我该演她什么呢”

    萍儿看向王四娘的时候,王四娘当即拍桌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粗鲁地喊道“你们两个撮鸟,看我不剜口割舌,扒了你们的皮,送你们进粪坑,先喝上它三斤尿”

    萍儿目瞪口呆,直摇头,表示她不行,她演不了。

    “怎么耍人玩儿呢是谁刚才起头说要学的,好容易崔娘子有心情教我们,你还矫情上了。今儿不管你想不想学,都得给我学”王四娘就不爱惯萍儿这臭毛病。

    萍儿赶紧求救地看向崔桃,却见崔桃乐呵地剥着花生吃,只是静静地看她,没有帮忙的意思。萍儿转念想想,也确实是自己主动提出的要求,只得硬着头皮来。

    她轻咳了两声,然后学王四娘那样,猛地拍桌,然后抬腿踩在凳子上,不大舒服地维持着这个不雅的姿势,试着张口说脏话,但她几度犹豫张嘴又闭上了,说不出来。最后在王四娘的再三逼迫下,萍儿红着眼睛,抖着嗓音,终于开口说起来。

    “你们、你们两个撮、撮鸟,看我不剜口割舌,扒了你们的皮,送你们进进粪坑,先喝上它三斤”

    “还差个字儿,快说啊”王四娘催促道。

    萍儿憋红了脸,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哭唧唧道“尿”

    “不行,你这话说得太磕巴了,重说。”

    萍儿脸更红了,她又一次求救地看向崔桃,见崔桃没有救自己的意思,鼻子一抽一抽地哭得凶猛,眼睛一闭,干脆一口气把那句话说完了。

    随后,屋子里陷入了长久诡异的寂静。

    萍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正奇怪俩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安静,居然没笑话她她忽听王四娘突然喊了一声。

    “韩推官”

    萍儿擦眼泪的胳膊顿时僵住了,随即她扭头真的看见韩琦来了。她便捂着脸,哭得更凶,直接奔逃到里屋去了。

    韩琦也没想到他刚来,就听见萍儿哭啼啼地在骂人,似乎骂得痛苦又痛哭

    王四娘憋着笑,赶紧跑到崔桃身后站着,不吭声了。

    “另外三对夫妻的坟地也已经找到了,开棺验过,都有银针。”韩琦将这些银针都放到桌上。

    崔桃看了看这些银针,大小、长度和粗细都一致。

    “所有的绳扣也一样。既然到目前为止,没有俩人作案的证据,我更偏向认为是一个人作案。”崔桃揣测道,“九年了,会是什么样的人令人一直疏于防备”

    韩琦命张昌将十年间的记载杏花巷户籍情况的案卷,都放在桌上。厚厚的一摞,看起来就很费神。

    崔桃二话不说便翻阅起来,“本以为这些东西要找几天呢,想不到韩推官这么快就找到了。”

    韩琦没说话,敛眸也拿来两本,认真翻阅。

    “使唤了近百人去找,自然快些。”张昌不禁代韩琦回答道。

    崔桃马上称赞韩琦破案态度认真,招呼张昌也一起找。

    两个时辰后,三人将这些户籍记录都看完了,把所有有关于杏花巷的记载都誊抄记录下来。最后综合放在一起来看,发现九年内杏花巷的住户们都在频繁搬迁,竟没有一家住在这里超过三年以上。

    其实这其中的原因,倒也好猜测。

    杏花巷曾频繁发生夫妻自尽案,让人觉得晦气外,还有流传的吊死鬼传说让大家人心惶惶。另外,巷子里的这些凶相宅都风水极差,科学点的说法就是布局不合理,会在心理上给人一种有消极的暗示,让住着的人心里不舒服,心情不好自然办事恍惚,办事恍惚自然就会觉得事事不顺,认为倒霉晦气,如此更呼应了杏花巷传说,故而有条件能搬的住户便都搬走了。

    但杏花巷到底是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汴梁,即便有一些传说,但还是不乏有不信邪贪便宜的人,想低价买下宅子在汴京安家。可每到新住户住得快忘了过去的传说的时候,夫妻自尽案又发生了,便会再引发一波搬迁。

    “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在这里住过九年以上,这么说来,凶手未必是住在巷子里的熟人。”

    “九年前杏花巷到底发生过什么,以至于整个巷子后来都修葺改建了”

    崔桃没在户籍资料中找到这方面的信息,不过她找到了一户姓陶的人家,这家在杏花巷改建完毕不久之后,就搬离了杏花巷。这之后的一个月,杏花巷出了第一桩第一对夫妻自尽案。后来又出了第二桩,巷子里的其他住户才开始陆续搬离。

    崔桃觉得这个陶家是关键,奈何时间久远,想寻到实在是太难了。“哪怕能找到九年前杏花巷其他的老住户,知道当时各家各户为何会改建也行呢。  ”

    韩琦命张昌将当年所有住户的情况都腾誊抄下来,命王钊等人立刻着手寻人。十几户人家,总会有一两家还在汴京,没有搬走。

    等韩琦告辞走了,一直躲在里屋的萍儿才红着眼出来,直叹她没脸活了。

    “我说的那些话都叫韩推官听见了,以后可怎么再见他”萍儿急得直跺脚,怪王四娘非说那些脏话让她学,害她在韩推官面前出大丑了。

    “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韩推官连提都没提,问都没问,自然是无所谓你如何。”王四娘摸了摸鼻子,其实也替萍儿尴尬。她才不会承认,承认肯定更糟萍儿埋怨。

    今天外面多云,夜色很黑。

    崔桃一手拿着瓢,另一手提着灯笼,让王四娘抱着一袋面粉跟她出门去。萍儿则被打发去里屋睡觉,哭成那样了,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不一会儿,俩人就折返回来,那一袋面粉却是空了。

    王四娘随后去东厢房睡了。

    崔桃将桌上盘子等物都挪开,直接坐在桌中央闭眼打坐。

    至后半夜,油灯快燃尽的时候,正引气入体的崔桃感觉到远处有波动。她猛然睁眼,拿起手边的木棍直接跑了出去。杏花乡内漆黑一片,唯有凉凉的夜风吹拂。

    崔桃细听有悉嗦的声音来自巷尾,立刻喊“巷尾有人”

    随即,她便往巷尾跑。

    李远等人暗伏在墙头守夜,听到崔桃的喊声,立刻警觉起来。他们率先追跑到巷尾,细小的声音却没了,只闻到一股子浓腥味儿扑过来,却见原本摆放在这里的三座三清像,都被泼了乌黑发臭的东西。拿灯笼凑近了仔细一照,更吓一跳,原来是血。有一个沾血的陶罐,就被在丢在神像边上的地上。

    “是腥鱼血,玷污了神像,便不得效用。”

    崔桃用灯笼照着地面,李远这才注意到神像前扑了一层白色的面粉,有两个很明显的小脚印印在那上头。

    脚印沾了面粉便有痕迹,大家顺着痕迹绕到巷尾这户人家的后墙,便在墙头上发现有微量的面粉残留。

    李远随即带人包围整个宅子,进去搜查。后院墙翻过来,地面上还有面粉的痕迹,但是到院中央就没有了,毕竟脚底粘着面粉量有限,跑几步也差不多就没了。

    住在这间宅子里的是一家七口,上有两位六旬老人,下有三个孩子。一家子人听到院子里的声响,都披着衣服推门出来,显然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李远将宅子里里外外搜查个遍,也检查了每个人的鞋子,并没有在这些人的鞋底找到面粉的痕迹。

    不过这家有个八岁的男孩,他鞋子的大小,刚好跟三清像前留下的鞋印差不多。

    李远当即问他,是不是他鱼血在画像上。孩子摇头不认,孩子父亲却举巴掌就打在他屁股上,骂他是不是又调皮了。

    “这孩子从小就作,爱惹事生非。求各位官差行行好,谅在孩子不懂事的份儿上,饶了他这遭吧”

    两名老人都心疼孙子,跪下恳求李远饶恕那孩子调皮。

    李远便跟崔桃打商量道“似乎只是孩子调皮”

    这宅子有三间房,夫妻二人住东厢房,正房是两位老人在住,正房西边的耳房给三孩子住,另有一间是厨房和放杂物的。

    崔桃推了一下这几间房的房门,在打开和关闭的时候都有很明显的吱呀声。而李远刚刚带人闯进院的时候,这三间房的门都是紧闭的。

    如果刚刚给神像泼血的真是这户人家的孩子,且不论他是如何及时藏匿了沾着白面粉的鞋子。他逃回来的时候,这开门和关门声总该有,但是当时当时大家可是在仔细分辩声音,并没有听到。

    崔桃便问了一嘴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所为。孩子哭着直摇头否认。

    孩子爹却不信,又打了一巴掌,骂他平时谎话连篇也罢了,如今对官府的人竟然也撒谎,“你是想把我们全都害死呀还不快跪下,给官人们赔罪”

    崔桃环顾一圈,看到院东边有一口井。

    在那孩子被迫跪下,给李远等人赔罪的时候,崔桃叫停了他们,告诉李远她在井边发现了一点点面粉的痕迹。

    李远挑灯笼来看,发现果然如此。再看这井,有些深,主要是这天色太黑了,里面黑洞洞的,即便在上头挑着灯笼,还是什么都不太清。

    “这井里有水”

    “对,我们一家子都从这井里打水吃。”

    “你们搬来的时候这口井就在了”

    “在。”夫妻俩随后告诉崔桃,他们一家七口是在两年前搬到杏花巷的。

    “近来有没有发现这口井有异常”崔桃再问。

    “好像没有,对了,有时候我记得我明明把桶放在边上,但当我再打水的时候,却发现这桶在井里。”

    这是一口手摇井,摇柄卷着井绳,绳子另一头拴着木桶。

    崔涛让李远派人守住这口井,同时也要派人包围整个杏花巷,任何人都不能出入,也包括孩子。

    崔桃本打算下井瞧瞧去,但天色太黑,这井又深又窄,对方如果是个使针高手,这个时候选择下去对峙,反而不安全。

    “崔娘子怀疑刚才那个人跑到这井下了”李远问。

    崔桃点头,让李远尽快把这个情况通知给韩琦。

    谁知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传话说韩琦来了。

    韩琦一见崔桃,便告诉她,他的人已经打听到了九年前那户陶姓人家的情况。如此也得以解释了,这些被害者为何会对凶手毫无防备。

    “侏儒。”崔桃说完了,然后问韩琦对不对。

    韩琦点了下头,略有些惊讶地问崔桃是如何查知。随后他听崔桃简略听说了这里发生的情况之后,便再去看了三清神像前的脚印,然后就蹙眉盯着这口井。

    “井下应该不只有水,还有别的通道。”崔桃把自己担心的问题告诉韩琦,提议他还是不要派人擅入,安全第一。

    最终韩琦还是决定,等明日天亮了,再考虑对井里的状况进行探查。

    一行人就暂时回到崔桃的那间宅子。

    崔桃这时候才明白过来,“王氏说,当年她目击她父亲在矮墙后自言自语,实则是他父亲正跟凶手说话,不过凶手因为身材矮小,以王氏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他。王氏说过他喊了他父亲之后,他父亲愣了一下才回头看他,匆匆过来找他,打发她回房。我怀疑凶手很有可能拿王氏的性命做威胁,逼王关就犯。”

    “侏儒状如孩童,也就解释了,为何这么多被害者们对他毫无防备,也解释了为何凶手力气小,在移动和挂起被害人的过程中比别人更费力一些。”韩琦应承道。

    “真想不到竟是侏儒,可是他个头小小的,为什么要费力做这种事情”萍儿震惊感慨之余,不解地问道。

    “若你自小开始,便发现个子就长不高,同龄人都长大成了大人,他却始终是个孩子,甚至因此总被另眼相看,甚至被嘲笑,你会不会难受,想改变

    有很多地方有一些谬论传言,说侏儒长不高其实是被诅咒了,跟着这种人来往也会跟着倒霉。我猜凶手必然是急于想破除这种诅咒,想让自己或者他们的子孙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却也不知是被哪一个走邪门的人给骗了,教了他们这种邪术,让他们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摆脱诅咒。”

    萍儿点点头,有些理解,却也有些不理解,“被嘲笑了就要杀人,那我岂不是要杀王四娘几百次。侏儒的情况的确值得同情,却不该是他们杀人的理由。”

    “终于听你说一次漂亮话,你这话很对。”崔桃赞美了萍儿,转头问韩琦,“为了查清楚陶家,韩推官莫非一晚都没睡”

    韩琦淡淡应承了一声,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其实这一晚上,韩琦都泡在衙门的档房里,终于寻到杏花巷相关连的一名老住户现今居所,派王钊连夜去寻了她。

    这时,王钊就将此人带了过来。

    崔桃当即打量来人,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女子,衣着普通,身形有些微胖,头发略有些凌乱,显然没有来得及梳理整齐就被匆忙叫了过来。

    此女子就是九年前曾住在杏花巷的老住户苏氏,在那之前,苏氏在杏花巷已经住了八年。

    苏氏给诸位见礼之后,就陈述了当年杏花巷的情况。

    当时,杏花巷确实住着一堆侏儒父子。父亲叫陶酒章,年纪三十五岁,个子不高,只到成年男人的腰际那里。儿子陶高,年十九,长得比他父亲还要矮一些,而且有一张嫩嫩的娃娃脸,看起来跟七八岁孩子那么大,乍一瞧,没人会觉得他已年近弱冠。倒是听说陶高的母亲是个正常人,但后来她见儿子也同他父亲一样长不高,一气之下就跟人跑了,所以便只有陶酒章父子俩相依为命。

    这陶酒章虽然个头小,却有一手极好的锁匠手艺,特别会做机关匣子。有不少大户人家找他做这种活计,所以没少挣钱。整个杏花巷,反而是陶酒章家最为有钱。

    “当年杏花巷各家之所以改建修葺,全因巷子里的这些房子都被陶酒章高价买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办地契交接手续,他还允我们这些人继续住下去,只是他改建房子的时候要求大家要帮忙协助。

    当时大家都问过陶酒章缘故,他说是为了多做善事,破了他们陶家的诅咒。以后这杏花巷的宅子,就用来收留流民。不过大家都是老邻居,如果还想继续住,他也欢迎,说这也算是善事的一种。大家都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便谁都没有搬走。”

    后来陶酒章病故了,杏花巷的住户们都发现陶高对于他父亲买杏花巷的事并不知情,加之没有文书证明当初的买卖,大家就一起商量骗了陶高。陶高也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不计较,随后就搬离了杏花巷。众住户们都高兴占了便宜,谁知过了没多久,巷子里有一对夫妻就自尽了,接着又有一对。

    “大家都觉得邪门,也觉得吊死鬼传说晦气。本来当初卖给陶酒章房子的时候,都做好了搬家的打算,所以就纷纷就房子又卖了一次,搬离了杏花巷。”

    “这陶酒章当时可出殡下葬了”崔桃追问。

    苏氏立刻点头道“出了,人就葬在城外青柳坡,我们因怜惜那孩子可怜,都一起帮了忙。”

    次日天亮,崔桃建议韩琦还是别着急派人下井,若是这出口只有一个,那凶手肯定还在里面,出不来。若有别的出口,要跑也早就跑了,却也不用着急。倒不如先去了城外的青柳坡挖坟看看。

    韩琦觉得崔桃如此坚持,必有其缘故,便同意了崔桃的建议。

    一个时辰后,大家在青柳坡挖出了陶酒章的棺材。这棺材只有四尺半长,撬开之后,却发现是一具空棺,并无白骨。

    “这怎么回事”李远伸长脖子,确定这口棺材空得不能再空了,惊讶地问。

    崔桃则冷哼了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杏花巷下才是陶酒章的墓,那口井便是入墓口。”

    作者有话要说  在前面看的小可爱我给你们红包赔罪哈

    看看这冗长的名单,是我不要脸要白白液体的成果距离一万瓶营养液只有区区四千五就可以达成,指日可待,骄傲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现场表演一个豹笑、橙紫衣、你看到我的车了吗、水愚、小乖乖、千世昭华、黄泉不破、英可、谷子、一剪春水、怪化猫、茉璎琉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树  109瓶;细数阳光  100瓶;卖小笼的小笼包  88瓶;不列颠的红龙  80瓶;西可  69瓶;方方方、瑾瑟无端、好大一颗苹果  60瓶;透明葭  54瓶;冰之、做饭不如叫外卖  40瓶;现场表演一个豹笑  39瓶;方长、鸠和以归、oisheyh、落雪儿、冰凉的梦  30瓶;水愚、木小木  26瓶;阿镯、修竹  25瓶;、英可  24瓶;诸疏、9、青、  18瓶;hoy  17瓶;浅篗、余悸  15瓶;阿夏888、咔嚓咔嚓  14瓶;浣熊君、越人  13瓶;柴柴大王  12瓶;潜水、梨啦啦啦、今天磕c了吗、23379426、雩风0309、蓝墨紫玉、贪吃的书虫、写完作业了吗、落合子、笛音大姐姐、楚明夕、言凌、古古、溪川雾流、懒懒懒懒懒窗查查、珍珠1980、啊嘿、谷子、微微、皮皮球、咕咕咕、q、苏苏、茉璎琉莹、0710、五毛清风、容辛夷、    朱颜玉色゛、焉知燕雀志、洁洁、略略略、honeebunca、谢芷清、是梦不愿醒、画上折枝  10瓶;歌楼上、仙女酵母˙˙  9瓶;明月碧水间、沙棠啸春  6瓶;橙紫衣、girid、渐行渐远、咿呀咿呀呦、fay、鱼鱼记忆七秒钟、掩心盗铃、咸鱼3、斉乐猫、桃花鱼、葶萱、jirafa不是长颈鹿、正在改变、一花双色、心非不语、黯黑、羊羊、aone  5瓶;咸鱼想晒太阳。、筇茕  4瓶;当初就不该下凡、别摸我尾巴  3瓶;王十三、yoyo88、路人葭、棉咔、ybh  2瓶;raysa、39614424、星期八、黄小燕、桂花糕、霓虹灯与失眠症、闲来无事、昭昀、守着花儿开、淼、芳无、月亮上的狗、晴天喵喵、20487360、jxy神威、玲珑红豆、ca17、醴瓷、桃花雨纷纷、拂袖、xxx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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