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章 姜域(番外2.3)

作品:《闲观儿媳们争奇斗艳

    姜界很震惊。

    在成安殿书房转悠了好几圈, 一脸苦相地问我“小域, 你是真的喜欢, 还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 就准备和她玩玩”

    最后这个词惹我不适“皇兄以为姜家的男人都跟你一样不像话吗”

    姜界怔住, 本就不太健康的肤色变得更加虚白了。我以为他会因为我说话时的不敬而骂我, 但他没有。大抵是想到了皇嫂,所以撑住桌沿, 认命地点了点头,自嘲一笑道“幸好姜家还有你和阿照, 可以稍稍遮掩一下, 我的荒唐。”

    我别过脸去。

    七月天里, 窗外绿槐高柳咽新蝉, 熏风越过纱窗吹进, 室内沉香袅袅扑面。

    我后悔说出方才的话来,惹姜界伤怀。

    但他并未怪我,反而走到我面前, 笑嘻嘻地说“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姑娘, 又是两情相悦, 确实应该成亲的。我就不出面赐婚了,阿照虽然嘴上说不娶小阿厌,但我也晓得儿子的脾气, 这是嘴硬呢。你去问问乔尚书的意思吧, 他若是同意, 我便也是支持小域你去娶阿厌的, 比支持阿照还要多。”

    这大概是第一次,在我和阿照处在对立面的时候,姜界选择了支持我。

    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占了姜初照的便宜一样,心中的愧疚怎么也抹不去。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这是姜界惯用的方法,而他说的那句“我便也是支持小域你去娶阿厌的,比支持阿照还要多”,与我十四岁时听到的那句“朕不允许任何人夺走我儿子的皇位,除了小域你”,如出一辙。

    不过是笼络人心的伎俩罢了。

    乔尚书同意了,八月初八,我同阿厌的婚事便定了下来。

    乔尚书酒酣之余,悲从中来,拉着我到厅后回廊,望着上弦月,嘱咐了我几句“小女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才艺学识很是一般,王爷大抵也听杨丞相他们说过吧。从小到大她犯了很多小错,臣都有教育,骂过训过多次了,王爷也知道她这德行,所以以后务必担待一些。臣作为她父亲,骂她她早已习惯了、不会往心里去,王爷千万别骂她,她喜欢你喜欢得紧,你若是骂她一句,她必定在心里反思千百句。她虽然不记仇,但也是会难过,会伤心的。”

    不知为何,不论上朝还是散朝的路上,乔尚书很少谈论自己的女儿。为此,杨丞相确实带着嘲讽的语气,跟我说过他猜测到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女儿不成器,听闻这姑娘四德不具、六艺不通,与痴呆无异,同傻缺无别。乔尚书不想提,是怕提起来没面子。尤其是同小女、同赵老太傅孙女、同卫将军妹妹比起来,形同冰炭,判若霄壤。”

    “老臣不图她富贵,只图她如意。也多谢王爷成全了小女的心意,日后嫁入王府,请王爷多多担待。”说到这里,乔尚书竟抬袖子,抹了抹眼泪。

    这几句话,听得我眼眶渐酸。本想说几句话来宽慰他,让他信任,可话到嘴边,竟觉得此情此景,说什么都太轻飘。

    但我心里却是知道的我喜欢这个小姑娘,是打算一辈子对她好。

    只不过,九月,这门婚事便开始有人反对了。

    说来也可笑,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竟然是本王从北疆亲自接回来的两位“郡主”。反对的原因是,她们北域的公主心系于我,若此生不能嫁我,她宁肯孤独终老。除非本王在娶乔家小女之前先娶了她,让她做正妃。

    我觉得既荒唐又可笑。

    “她孤独终老是她的事,与我何干”我对姜界说。

    染了风寒躺在软塌上的姜界,被这一对美人的话逗得咯咯地笑,都这样了还不安生,抬起脚踢了一下我的白袍子,精神状态与猴无异“哥哥我时常觉得你脑子里缺点儿什么。那公主在北疆同你纠缠了好几年,她心里以为你跟她相爱相杀,只是囿于国家不一,立场不同,所以才没有表白。甚至通过这两个眼线,时刻打探你的情况,以为你娶阿厌是迫于无奈,是为了刺激她、让她吃醋、让她主动服软嫁过来。所以才用孤独终老来威胁你。”

    我惊异之余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如此了解女人的心思”

    他望着殿顶悠悠一笑,也不知是开心还是伤感“这么多年,哥哥我没白在女人堆里混呐,若是连娇软可爱的女儿心思都看不穿,还怎么看透这朝堂上一群豺狼虎豹的心思呢。”

    第二个对婚事提出反对意见的,是杨丞相。

    “六王爷,小女杨弦音您也是见过的,精通乐舞,姿态翩翩。六王爷干脆放弃乔家那不成器的闺女,娶小女为妻吧。一来,小女也很仰慕六王爷的风采;二来,我乃文官之首,六王爷乃武将之魁,我二人强强联合勠力同心,护佑大祁,必定能使大祁万代昌隆。”

    我笑了笑。

    怪不得姜界曾说过杨丞相很大胆,若是不时常骂他几句敲打敲打,他能踩着梯子上天。

    “难道,本王与杨丞相当下心在异处,未曾齐心协力护佑大祁”你同本王联合起来,到底是要护佑大祁,还是要干掉大祁,令立新朝

    后面的几句虽然没问出来,但杨丞相聪明如许,不用挑到明处说,他也是懂的。不过他还是撂下了几句叫人不快的话才走。

    比如“拒老臣所知,乔家小女这四年来,整日里与太子混在一起,王爷要是娶了她,你叔侄二人之间的嫌隙,怕是永世也无法弥合。”

    第三个来反对的,是苏得意。

    很难想到吧,是我小时候,对我也很疼爱的苏得意。

    到底是伴君多年的人,他说话比任何人都好听,只是他并未向着我而已“老奴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来同六王爷讲这些。这半年来,陛下的身子骨越发不好,时常染病,也越来越嗜睡。起因是太子殿下倔强,天不亮就出来练箭,用完早膳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再不见当初活泼烂漫、自在逍遥的模样。老奴看在眼里,心疼不已,所以今日借机来同六王爷讲这些。那位小阿厌能影响这么多人,老奴也是没想到。可事实就是如此,太子过不好,陛下就跟着过不好。”

    若他只说到这里。

    我肯定也不会动摇。

    偏偏他又强撑着笑了笑,说“王爷也看出来了罢,陛下没几年好活了,撑到今日,精疲力竭。前日,他半夜醒来,虚汗把中衣打得透湿,还笑着问老奴,旨意拟好了吗,王爷不妨猜测一下,陛下要老奴拟的,是什么旨意。”

    我猜不出。

    单单是听到那句“没几年好活了”,我就觉得整个脑子都空掉了。

    苏得意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那信封处有天子信函才能盖的紫金印戳,打开后,盘旋于纸页的暗纹龙身,大气又郑重。

    他颤巍巍地把信递给我,跪在我膝边,一把年纪了竟还泪如雨下“陛下有旨,他若崩殂,王爷可入主成安殿,掌大祁帝印,承大祁江山。至于太子殿下,他有他的造化,王爷若能怜惜,便赐他个王位在京城长居,若不想,逐出京城亦无妨。”

    姜界还是那个姜界。

    他总觉得我想要皇位,他从没相信过,我早就看淡了这些,那时的我,只想他多活几年。

    后来零零散散的官,劝过我几遍。到了十二月,很多人都已不看好我同阿厌的婚事了。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最后一个来劝我,并彻底打消我同阿厌成亲的想法的,是从旁人口中听闻过好多次,却始终没见过的邱蝉。

    京城大雪弥漫,她裹着毛氅站在王府大雪压枝的葡萄架下,随手掰断了一截枯枝,蹲在地上画画的样子,同阿厌有那么一些像。

    等她抬头看我的时候,那微红的鼻尖和嫣色的唇瓣几乎与阿厌没什么两样,让我都差点看错。

    她看到我,就站起来,甚至撑伞主动走近,对我行了礼“王爷万福,邱蝉未曾提前送拜帖便冒昧前来,属实不合规矩,还望王爷多担待。”

    确实如姜界和阿厌所说,是非常得体又不刻意不做作的大家闺秀。

    “外面冷,有什么事进屋说吧。”我道。

    “便在此处吧,待会儿听闻小女子说了什么,王爷大概也会把我赶出来,所以不必进屋了,”她报以愧疚的一笑,却说着直来直去且有些伤人的话,“王爷不适合娶表姐。”

    我缓缓抬眸“不适合”

    她把伞抬高一些,又往我这边送过来一些,替我挡住风雪“对呀,她最近没来找过你吧”

    我盯住她的眼睛。

    她清浅一笑“一半的时间,是在跟我学礼数,因为她想做一个好的王妃。但另一半时间,她一直在往宫里跑,想见太子殿下,想知道太子是不是生病了,为何大半年都见不到他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王爷不如娶我,”最得体的大家闺秀就这样坦荡地说出最不得体的话,“至少我二人有个极大的共同点。”

    我抬手拨开她的伞,风雪肆虐,雾气于我眼前斑驳,我不由哂笑“本王同你素不相识,你不了解本王,本王亦不了解你,我二人能有什么共同点”

    她收了伞,抬头看我。

    尽管雪花纷扬,天地万物变得模糊,但却依旧能看到她目光坚定,似有执念深植其中“王爷喜欢阿厌,邱蝉亦然。”

    我不解“这是你的表姐,你喜欢是自然的,同本王说这些做什么”

    她又开口,眼底浮起红色,似下面的话让她难以启齿,可她还是说了“邱蝉的喜欢,跟王爷的喜欢,是同一种。”

    还不待我反应。

    两行泪就涌出她的眼眶落了下来,眼泪的温度大约有些高,所以那双眼前瞬间浮起白雾“这一年,教她做王妃的礼数,教得我嫉妒如狂。看着她想嫁给你的模样,觉得好几次,心都要死了。偏偏无法对她说这些,无法告诉她我的不正常。思来想去,竟想出这样一个蠢招抢了她的未婚夫婿。是真的很傻对吧但还是想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万一你真的放开了她呢。”

    雪越来越大,皑皑之色引天地相接。

    我发现一个现象好像所有人,都在反对我娶那个小姑娘。嘴上没反对的那几个,把自己也熬得不太好了。

    抬手拂去眉睫上星星点点的冰凉,却不小心抚下一片湿漉漉的滚烫“你回去吧。等明年春夏,莲蓬长好的时候,我们就定亲算了。”

    她果然同我是一样的喜欢着阿厌“好。莲蓬长开,她至少能在难过之中找到一件开心事。”

    邱蝉走后。

    买菜回来的管家去打井水,似是看到什么,指着葡萄架下薄薄的雪,欣喜不已“王爷,地上的乔小姐是您画的吗真像呀。”

    次年,春夏之交,太子殿下重出皇宫。

    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阿厌来大闹我的订亲宴。

    当着他未来臣子的面,爬上八仙桌摔盘砸碗、凿坛破罐之后,又带着阿厌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邱蝉都慌乱不已,全程揪着我的衣袖,小声担忧着,都快哭了“掉下来怎么办,地上都是碎片,会扎到她,会疼,会流血,会弄脏她的衣裳。”

    不知道为什么,我都让出去了,两个小孩儿还是闹掰了。

    西疆战火骤起,我去成安殿见过姜界,已经领了军令准备奔赴西疆了,姜初照这头犟驴竟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太子身份,跑到成安殿,义正辞严地说自己要去西疆建功立业,若不许他去西疆,他就自废太子之位,自己奔赴西疆,为大祁而战。

    姜界差点吐血。

    最后摆了摆手“你去吧。老子管不了你了。”

    姜初照凉声笑“你何时管过我后宫这些美人,才是你终日惦记的吧。”

    我想劝一句,结果姜初照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又一年冬日。我上朝时,见到一辆缓行的马车。

    车内的小姑娘撩开窗帘,手臂垫在车窗上,下巴垫在手臂上,模样忧愁得很。我猜,她在想念姜初照。

    很后悔没有再多问几句。

    也很后悔看着马车从我视线里消失。

    乔尚书捏着一封假信,扶着宫墙慢走,却依旧栽倒了几次。寻问了几句,才意识到小孩儿被歹人骗去了。

    策马于茫茫雪原,从西疆大道进入东北小路,顺着已被风雪覆盖,变得不太清晰的车辙狂奔。一边庆幸自己曾在这条路上走过无数次,以至于比任何人都了解地形,一边痛恨,为什么路不能再平坦一点,为什么马不能再快一点。

    更让人揪心的还在后头。

    看到她抱着浮冰浑身僵麻,游近时听到她默念数字。把她按进怀里,惊恐着她怎么没有一点温度,然后趁她抱着我的脖颈发出劫后庆幸的喘息,偷偷抹泪好几次。

    问了几句那歹人的情况,就发现不对劲,心颤了好几颤“所以,他看过你是吗,还碰过你”

    小姑娘一点也没哭“嗯。但我超级勇敢,我把簪子刺进他脖颈的肉里了。”

    去驿站报仇雪恨,本来以为结束了,可上楼后,把她放在床榻上,看到她裙后因某个地方破裂而溢出的触目惊心的血迹,所有的暴虐在一瞬间被激起。

    那是我第一次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一个死人。

    他看过她,还碰了她。

    是真的死千万遍都不过分。

    “姜域哥哥,”她看我进来,缩在被子里,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裙子脏了,我可能不太好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