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5、真相

作品:《如何治愈病弱反派们

    浑身僵直的异样感很久以后才逐渐消失。

    江月年眼看着秦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 却说不出话, 也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这具身体里静止的时间开始重新流动,她才得以深吸一口气。

    太奇怪了。

    不仅是秦宴, 居然连她自己也变得这样不受控制,就像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操控。

    深沉黝黑的迷雾笼罩在心头,压得她难以呼吸。好在江月年是直来直去的性格, 即使一头雾水,也还是当即就下定决心, 要去和秦宴说清楚。

    他看上去那么难过, 一定在孤孤单单地承受着许多她无法想象的事情。就算江月年没办法帮到他什么, 可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终归能让秦宴知道, 自己不是孑然一身在逆境之中。

    无论怎样, 都有个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女孩子, 在一直陪着他。

    从秦宴离开的方向来看, 那条路正好通往长乐街, 他大概率是回了家。江月年没做多想, 毫不犹豫就沿着街道往前追。

    喂。

    平时不会轻易发话的阿统木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你不用反应这么大吧。青春期的小孩, 谁都会有无缘无故伤心难过的时候, 没必要这么上心。依我看,你今天先乖乖回家让他静一静,等明天再慢慢和秦宴沟通。

    可那不应该是秦宴会做的事情。

    生活早早地倾轧着他瘦削的脊梁, 秦宴早就学会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层层包裹,无论遇到怎样的苦楚与磨难,都不会把鲜血淋漓的伤疤主动展露给别人看。

    与她拥抱时,少年的眼眶红得克制,眼底却翻涌着许许多多看不透的暗潮。他究竟在一夜之间经历过怎样的事情

    江月年不敢去想。

    她没理会阿统木赶紧回家的提议,顺着记忆里的道路穿越长乐街中弯弯拐拐的小巷,赶到秦宴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旧式房屋如同佝偻着的老人,俯身洒落大片的厚重阴影,声控灯随着她上楼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在终于来到秦宴家所在的楼层时,江月年微微一愣。

    深色的防盗门虚掩着,并没有完全合上,屋子里没有灯光,与屋外昏黄的黯淡光线相比,幽暗得有些诡异。

    她

    伸出手,敲在门板上“秦宴同学,你在吗”

    清脆的少女声线回荡在空旷走廊里,被夜色渐渐吞噬,屋子里没有人应声。

    江月年又抬高声音叫了一遍,仍然没得到回应。

    不对劲。

    心里沉甸甸地打起了鼓,她难以抑制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来不及细想太多,当即拉开门走进屋。

    扑面而来的是浓郁黑暗,压抑死寂的氛围让江月年后背发凉。她抬手在墙壁上摸索,很快就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仍旧没见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秦宴不在家。

    他向来心细,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他连房门都忘了关,匆匆忙忙离开这里

    脑袋开始生生地发疼,江月年尝试着拨通他的电话,同样没有人接听。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鼻子和眼眶都是一酸。

    欸,你别哭啊。

    阿统木抽了口冷气后低声开口,音调和以前一样干巴巴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能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说不定是遇到什么急事,等处理完了,就能好好地回来找你。

    它没有得到回应,顿了顿,又道你先回家慢慢等,要是明天还没有秦宴的消息,就打电话报警。

    空荡的狭窄房屋里没有回音,一时间安静得可怕。阿统木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些什么,迟疑思索间,忽然听见一直沉默着的江月年轻轻出声。

    她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回应她的是一串类似于电视机花屏的杂音,阿统木没说话。

    “要是在以前,除了面对任务对象时,你几乎从来不会插手我的日常生活。现在这么执着地想劝我不要管他赶紧回家”

    江月年微微垂眸,把后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这还是头一遭。我能问一问,你的目的是什么吗”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不得不说,阿统木装死的确很有一手。

    “很早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

    她神色不变,眼底的阴翳愈发深沉“当初我和秦宴同学完全不熟的时候,偶然看见他偷偷跟在身后保护我回家,你当时说了句什么他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据我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你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身为人造系统的你应该对他一无所知,但这句话很明显是熟人才能做出的评价吧”

    阿统木终于出声,没什么底气那只是随口一说。

    江月年却挑起眉头“以你的性格来看,如果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一定会对我的质疑毫不理睬。之所以会解释,是不是这就说明,你心里的确有鬼”

    阿统木彻底不说话了。

    这小丫头片子认真起来居然这么聪明吗

    “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点。我问起未来世界的模样时,你往往会巨细无遗地详细解答,可一旦问起你的创造者,你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江月年见它算是默认,继续步步紧逼“你说,提问超出系统库范围,无法给出确切答案。你难道真能对创造自己的人一无所知么当然不见得。可既然能对我畅谈未来的政治家、艺术家乃至国家领袖,为什么你要执着隐藏他的真实身份呢之所以会这样回答,是不是因为”

    她停顿几秒,轻轻吸了口气,用无比平稳且认真的语气问它“那个人,其实和我认识”

    无数曾经被忽略的小点在此刻汇集,江月年想起阿统木在长乐街里那句不经意说出的话,还有秦宴转身离去时,眼睛里绝望与希望并存的光。

    也想起当初阿统木无意间说起自己的创造者,直言不讳地说那个人“冷冰冰得像机器,不与任何人多做接触”。

    多么耳熟。

    薛婷很久以前提及秦宴时,也是用了这几个形容词。

    一个从未有过的猜想浮上心头,江月年用墙壁支撑着身体,手心里满是冷汗“木木,你告诉我,秦宴同学他就是创造你的那个人,对不对”

    她的话语稀释在空气里头,没能引起丝毫波动。

    阿统木自始至终没再出声,就在江月年以为它要死遁到底时,出乎意料地,听见脑海里传来的机械音他不让我告诉你。

    她心口猛地颤了颤。

    它这句话的意思是承认了

    你先去他房间。

    这是江月年第一次听见阿统木这样明显地叹气,随即耳边又响起它无可奈何的声音打开书桌靠右的那个

    抽屉。

    随便翻看别人的抽屉,实在称不上是个好行为。

    但江月年迫切地想知晓真相找到秦宴,根本顾不上太多,只能在心里默默向对方道了歉,按照阿统木的指示走进他房间。

    秦宴的卧室干净整洁,狭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对桌椅,桌子上的学习用具摆放得一丝不苟,床单更是叠得整整齐齐,连褶皱都很难见到。

    这是男孩子的卧室。

    比她的房间看上去顺眼许多。

    江月年依言打开抽屉,在见到那个方方正正盒子里的东西后,不由得浑身一僵。

    不是预想中的绝密文件,或者极度恐怖的不可名状之物。

    抽屉里都是再常见不过的小东西,被秦宴有序地摆放在里面

    一张创可贴。

    一颗尚未被拆开的糖果。

    一页乐谱,是她曾经在雨夜为秦宴唱的ove  deceber。

    一张小小的粉红色纸条,用漂亮的字体写着附赠药后专用奶糖,糖到病除

    热气轰地涌遍全身,江月年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从胸腔一直震荡到大脑,在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羞怯,却也有着最为单纯的喜悦,在红晕爬上脸颊时,浅浅的笑意也紧随其后。

    抽屉里全是她曾经送给秦宴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创可贴。

    他居然一直都好好珍藏着。

    看见桌子上那个草稿本了吗

    阿统木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里面有什么打开看看吧。

    它说得云淡风轻,江月年应声抬眸,指尖落在桌面上的草稿本封页。

    心脏无比紧张地悬挂在半空,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白净纸张上是整齐排列的算式与公式,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阿统木继续。

    于是江月年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往下翻,视线扫过秦宴清隽有力的字迹,在某一页时骤然停下来。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传入耳膜。

    有滚烫的火焰灼烧在脸颊上。

    她的瞳孔猛地缩紧。

    在那张纸上同样列着许多算式,唯独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幅极为简约的画。

    画像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像是画过无数遍似的,顺手便一笔勾勒,没有丝毫

    停顿的地方。画上的女孩没有具体模样,有些凌乱的刘海搭在前额之上,鼻尖小巧,嘴角微勾,她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谁。

    所以那群男生在仓库里看见江月年时,会不怀好意地告诉她,去看一看秦宴的草稿本。

    那上面不是阿统木开玩笑时脱口而出的“情书”。

    而是秦宴悄悄描画的,关于她的小像。

    迷雾重重的心头忽然出现一缕亮光,许多迷惘与困惑都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

    江月年安静看着画像里自己的模样,难以抑制地,感到胸口的小鹿在横冲直撞。

    有一束束烟花从心底噼里啪啦地炸开,就连血液都变得滚烫,像开水那样咕噜噜地开始沸腾。

    好害羞。

    也好开心。

    真是太犯规了。

    猝不及防看见这样的场景,不止她,无论是谁都会不可自拔地心动吧。

    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再听。

    阿统木又叹了口气,打断小姑娘出神的怔愣本来他是禁止我向你吐露任何信息的,但我觉得你至少应该知道,他究竟为你做了些什么。

    江月年没做声,静静听它说。

    我的创造者名叫秦宴,是多年后世界首屈一指的物理学家。自从异种入侵,战乱频发,他就一直致力于研发时间穿梭装置,试图通过改变过去的方式,斩断一切祸乱的源头。

    它说着笑了笑所有人都说他心怀天下,为了拯救几近沦为废土的世界,没日没夜地致力于科技研发。只有我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江月年下意识发问“不是这样”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人冷漠固执,对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漠不关心,他之所以想改变过去,其实是出于另外一个原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你,未来的你是什么模样吗

    满眼困惑的小姑娘微微怔住。

    有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破土而出,她心头一揪,竟然传来闷闷的刺痛。

    和世界无关,其实秦宴只是想拯救一个他在少年时代遇见的女孩。

    阿统木说话时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那女孩为了救他,在之中身受重伤,已经变成植物人昏迷不醒许多年

    。战争啊异种啊,那些东西全部跟他没关系,我的主人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有让她睁开眼睛所以他研发了治愈系统,让我回到这个年代,阻止所有惨剧的发生。

    那个女孩是她。

    江月年说不清楚,此时此刻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脑袋里昏昏沉沉一片,喜悦、震撼、慌乱、迷茫无数种情绪犹如喷发的火山,把理智冲刷得荡然无存。

    她从没想过,真相会是这样。

    沉重得让她不知所措。

    “那秦宴同学,”再开口时,江月年的声线沙哑许多,“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一阵持续了好几秒钟的沉默。

    你不是之前一直在疑惑,为什么你的任务全部结束,我却仍然待在你脑袋里么

    阿统木的声调低了一些,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因为除了我以外,主人还制造了另一个系统。它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才会被一起回收。

    对了。

    之前江月年询问它关于其他系统的事情,阿统木给出的回应也是“无可奉告”。

    那个系统和如今的秦宴同学之间

    似乎想到什么,江月年微微睁大眼睛。

    说起在未来引发战争的罪魁祸首,除了在你家收留的那几位,其实还有另一个准确来讲,那家伙才是一切异变的源头。

    它顿了顿上次和你哥一起吃饭,他说在忙一起连续失踪的案子,你还有没有印象

    江月年应声点头“难道是那个案子的凶手”

    收容所预料得没错,犯人的确属于异常生物,而且是从未被发现的新型物种,名为食人鬼。这个种族会通过吞食人类汲取力量,吃得越多,能力也就越强,达到一定程度,会变异成逢人便杀的怪物。

    阿统木一本正经地耐心为她解释在既定的未来里,食人鬼会在今晚吃掉最后一个人类完成变异,随即肆无忌惮地在市区中央展开屠杀,无数人因此丧命。正是因为有了这起事件,人类与异常生物的矛盾才会急剧恶化如果要说未来一切冲突的最大源头,必然是出自他。

    江月年脊背发冷,又听它在脑海里继续说食人鬼生性凶残,如

    果让你去接近他,恐怕刚一见面就会被那家伙吞吃入腹。

    “难道”

    她条件反射地捏紧拳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难道你们让秦宴去解决他这也太莽撞了明明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厉害的人,随便把系统植入进他们任何一个的脑袋都”

    很可惜,能够选定的宿主,只有你和他两个。

    对方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断,语气冰凉时空穿梭改变过去,离不开因果关系。秦宴想救你,你与他就是一切的原因,只有身处在这条因果链里,才能撼动整个链条。不然你以为,世界上有权有势的人那么多,我又为什么偏偏被植入在你身上

    江月年无言以对。

    食人鬼行踪成迷,我们无法追溯他之前的活动轨迹,只知道那家伙今晚会出现的地点,于是在昨天晚上把系统投入到秦宴的身体里,要求他,务必在今夜将其除掉。

    阿统木说我们考虑过报警或求助于收容所,但食人鬼在变异之前完全与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由于之前没有相关记载,根本无法证明他是异常生物。而且我们不知道那家伙会在哪里出现,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他就是凶手,不仅请不来特遣队,连警方也只会觉得,这是小孩在闹着玩。

    江月年鼻尖一酸,兀地红了眼眶。许多话哽在喉咙里,到头来只不过哽咽着说了句“他想仅凭自己去杀掉食人鬼,对不对”

    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如今的秦宴势单力薄,更何况就算有人愿意和他一起行动,如果稍有不慎那人被吃掉,食人鬼直接变异,一切就全完了。

    它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许缓和,不像最初那样平铺直叙,而是有点迟疑地,带了点安慰的意思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食人鬼力量很强,就算身为吸血鬼的秦宴拼尽全力,也只能和他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他自己也是明白这一点的,现在和未来的秦宴都是。

    所以秦宴同学面对她时,才会露出那样悲伤的眼神。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明白,那次在放学路上的四目相撞,是自己与江月年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那以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怎么会有这

    样的人呢。

    明明为她做了这么多,却自始至终表现得云淡风轻置身事外,不透露哪怕一点点风声。如果不是阿统木告知真相,即便秦宴在今晚死去,江月年也只会觉得那是个不凑巧的意外。

    明明知道那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面,却还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哪怕难过得眼眶通红,也只不过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用近乎于卑微的语气小声说“我能抱抱你吗”

    明明那么那么喜欢她,无论现在还是未来

    可江月年一点儿也不知道。

    秦宴同学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向她说出那句“再见”的呢。

    以及,未来的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让系统回到过去拯救她,在阿统木被成功植入的那一瞬间,那时的秦宴又在想些什么。

    江月年平复好纷乱的思绪,眸光微沉地轻轻出声“他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

    阿统木回应得毫不犹豫计划好不容易即将完成,我不会允许你将它破坏。

    房间里的白炽灯悄无声息地晃了晃,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中,它看见小姑娘冷冷一笑,再抬手时,赫然握着桌边放着的那把裁纸刀。

    “秦宴想救我,对吧”她把刀尖对准脖子,“要是我今晚就死掉,不知道未来的他会怎么想”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噢,我之前之所以动不了,应该也是你在捣鬼吧别想说什么你能控制我身体的废话,等你完成任务被回收,我的机会还有很多。”

    胡闹

    阿统木破天荒地怒吼出声你威胁我

    “嗯,我在威胁你。”

    江月年神色不变,语气淡淡“你敢说不吗”

    她有自己的思虑。

    因果也好,命运也罢,既然秦宴为她做了那么多,在今天夜里,江月年也想有生以来头一回地、独独为了某个人地

    竭尽全力去赌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521快乐不会虐的不会虐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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