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54 章

作品:《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剧

    盛慕槐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凌胜楼的声音“谁”

    “大师兄,我来给你送早餐了” 盛慕槐答。

    “进来吧。” 听见凌胜楼的回答,她端着粥碗进去了, 皮蛋瘦肉粥的鲜香味飘满了小房间。

    凌胜楼把伤腿平放在床上,另一只长腿虚虚搭在地上,双手枕在头下, 似乎刚才在发呆。

    他看见盛慕槐进来,便坐了起来。

    “别动。” 盛慕槐把碗放到桌上想去扶他, 他已经坐起来,勉强笑笑说“我只是伤了一条腿,又不是瘫痪了。”

    呸呸呸, 盛慕槐心想,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她把粥碗端过去“尝尝吧,我亲手熬的。”

    “你没练早功吗” 凌胜楼看了一眼那碗粥,熬得这么好起码得一个小时。

    “准备材料很快的, 等下锅开始熬就不用一直看着了。” 盛慕槐说。实际上为了看好火候, 她每隔十分钟就检查一次粥锅, 今天确实没怎么练好功。

    凌胜楼用粗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口中,已经熬得软烂的大米与瘦肉和皮蛋的味道融合, 香气扑鼻,浓香软糯。他好像从来都没喝过这样好喝的粥。

    “好吃吗” 盛慕槐期待地问。

    “很好吃。” 凌胜楼回答,他把碗端到嘴边喝了好几口,很快半碗粥就下肚了。

    盛慕槐笑眯眯地说“不够还有,我等下再给你盛。”

    “不用了, 我跟你一起去外面,每天呆在床上筋骨都懒了。” 凌胜楼说。

    盛慕槐看着他被蒸汽遮掩的平静眉目,知道凌胜楼心里一定不如表面淡然。

    功夫这回事儿,都是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两日不练师父知道,十日不练所有人都知道了。凌胜楼卧床三个月,会回多少功,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练回来,实在让人不忍去想。

    他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现在却全都要搁置,心里怎么能不着急。

    “别皱眉。” 凌胜楼看着盛慕槐,放下碗岔开话题,“这段时间我不能和你一起练功,你的贵妃醉酒练得怎么样”

    “以前都学过了,上台没问题的。” 盛慕槐连忙调整面部表情,笑着说。

    “那唱一段给我听吧。” 凌胜楼说。

    “” 盛慕槐好像是第一次听凌胜楼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挺想听的。” 凌胜楼平静地说,看着他的样子,盛慕槐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再说了,大师兄想看她提前预演,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那就唱贵妃出场那段” 盛慕槐问。

    凌胜楼倚在床上点头,看上去有点虚弱,让盛慕槐越发为他不好受了。

    她回过身,看桌上正好有一张废纸,就走过去把它折成一把折扇的样子拿在手上。

    然后她回转过来,对着凌胜楼一笑,将折扇慢慢打开。这一笑已经在人物里,端是那个艳压群芳,深受君恩,宠冠六宫的杨贵妃。

    她将折扇举起,一边舞动折扇,一边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哇,玉兔又早东升。”

    她学的是辛老板结合了辛派和梅派独创的贵妃醉酒,里面加入了许多梅派没有的身段和动作,她将一把扇子柔媚地旋转,脚步婀娜,人面如牡丹在扇下熠熠生辉。

    贵妃的美和媚不仅在唱腔上,还在眼神与腰肢上显现了。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唱着这一句的盛慕槐,真得宛如月宫中的神仙妃子。

    折扇横在脸侧,她眼睛看着他,一边退后,一边将手指朝前一点,凌胜楼只觉心在那一指中猛然震动了一下。

    盛慕槐退到了桌边,把废纸叠成的折扇放到桌子上,站直了身体。她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笑问“怎么样”

    “美艳绝伦。” 凌胜楼说完,用没受伤的那只脚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他说得很认真,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让盛慕槐觉得脸有些发烫。

    还来不及不好意思,忽然看到凌胜楼站了起来,她赶紧上前“师兄,你小心点,我扶你吧。”

    凌胜楼本来想拒绝,但又没说话,任盛慕槐把他一只胳膊架在肩膀上,轻轻靠着她跳出了房门。

    盛慕槐在他手臂下努力地想支撑住他,明明身体那么单薄,却像一只扇动着翅膀不肯服输的蝴蝶。

    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凌胜楼觉得自己的胸膛里也有蝴蝶在扇动翅膀,它们轻轻拨动着本就不安急促的心跳,要把什么压抑的东西放飞出来。

    那一刻,他忽然不满足于就这样若即若离的靠近,他只想回身抱住盛慕槐,用一种大得能把她揉进身体的力气。

    凌胜楼闭上了眼睛,他没必要把自己的压抑和绝望转嫁到别人的身上去。

    “师兄你坐好啊,我去给你再端一碗来。” 盛慕槐没有发现凌胜楼的情绪变化,到了院子的小圆桌旁,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让凌胜楼能扶着她坐好,然后轻快地朝厨房跑去。

    凌胜楼看着她的背影,用力地捏紧拳头。

    很快就到向老剧院告别的那一天。

    老剧院不大,用的是亮的刺眼的白炽灯。

    当灯光打开的时候,就能看见一排排斑驳掉漆的木椅子,椅背上满是各个年代留下的铅笔涂抹痕迹。

    这是老剧院最后一次上演老戏,又是三个戏班合作的封箱戏,所以票一早就卖了个精光。有些没买到票的,靠着和卖票员套近乎也能溜进来,就站在两侧走廊和最后排的走廊上听蹭戏。

    凌胜楼早早就拄着拐杖来了,他坐在了第一排正中。虽然不能亲自演出,也该亲自和老剧场道一声再见。

    在锣鼓声中看着台上的戏,他第一次这么心不在焉。

    他的舞台在一点点缩小,而槐槐的舞台却在一点点阔大。

    他不是不想到外面去闯,只是他有自己的责任要背。而且首都还有那个人,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根本不记得那个人的脸,自他记事时起,这个人就已经和母亲与爷爷划清界限,自愿上山下乡去了。因为他临走前的揭发,爷爷和母亲遭受了无情地羞辱、折磨,母亲1970年上吊自杀,爷爷为了他苟延残喘,终于在1976年,胜利的前夜闭上了眼睛。

    那年他才八岁。他烧掉了爷爷仍然保留的“父亲”的所有照片,把父母结婚照上那个男人的头给挖出来,离开了那间全是痛苦和屈辱回忆的屋子。

    到现在一共过去了十年。

    凤山给了他温暖,改变了他的偏执和阴暗,也让他变得懦弱。如果凤山不在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是个魂魄无依的野鬼。

    如果他的腿好不了了,如果他一无所有了,他会怎么做

    他会不会去首都,把一把刀刺入那个男人的腹中,亲手为爷爷和母亲报仇阴暗的想法像野草一样,被消灭后又一次次滋生。

    其实他昨天没有告诉槐槐,他只有日夜排练,才能让自己没力气去想太多别的。他不能让生活再次脱轨。

    贵妃醉酒的音乐将他拉出了幻境。他抬头,槐槐脚上踩着跷,穿着贵妃的凤冠与蟒袍在宫女的簇拥下走出来,她若有若无的笑意和柔媚的眼神抓住了台下观众的眼睛。贵妃不是对着他们在笑,但那笑却印入了每个人的心底。

    还是同样的唱段,但金色的牡丹折扇和雪白的水袖更增添了贵妃的三分华贵。槐槐演戏从不让人出戏,即使是小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现在她长大了,风情愈显,愈发像一颗光耀舞台的明珠,夺目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凌胜楼不自觉放松了许多,仰起头,目光单纯地追随着盛慕槐的身影。

    封箱戏演得很成功,凌胜楼撑着拐杖来到后台,和演员们一起从后门走出了老剧院。

    工作人员锁上了后门,大家站在外面,无言地看着这栋爬满了爬山虎枯藤的红砖房。

    “再见,老剧场。” 盛慕槐说。

    “再见,老剧场” 王二麻跟着大吼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都一起朝老剧场喊了起来。

    “再见,老剧场”

    “再见,老剧场”

    唱戏的本来就嗓门大,这三个戏班子一起喊,那效果更是震天动地,旁边居民楼里伸出一个老太太的头,大声骂道“大半夜地吼什么吼,要把你老娘从棺材板里吼出来啊”

    大家这才住了嘴。在极致的喧闹过后就是极致的安静,三个戏班子的人默然地站了一会儿,各自离开了。

    另一个戏班子里忽然有个女孩子哭了,她哽咽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凄凉。

    走得远了,于学鹏才叹了一口气“那个戏班的班主跟我说,他们可能也要解散了。”

    大家光顾着看脚下的青石板,一时没人说话。

    原来是政策,现在是市场,为什么一切那么难呢

    在一片静默中王二麻忽然说“我的肚子好饿啊,馄饨铺是不是还开着班主,咱们封箱戏那么成功,您是不是该请我们吃一碗馄饨”

    于学鹏愣了愣,今天大家确实是辛苦了,每个人都上过不止一次台,他挥挥手“走,咱们吃宵夜去,庆祝这一年咱们凤山的顺利演出”

    凤山的气氛这才活跃起来,大家凑在馄饨铺里,每人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馄饨,腹内些微的寒意被温暖的食物给驱散了。

    于学鹏举起手中的饮料“来,我们祝凤山越办越好”

    大家纷纷碰杯,都祝凤山越来越兴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