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二更)

作品:《帝台娇

    安夏拿来的镜子是她往常最喜欢的一块儿, 是西边进贡上来的水银镜,照人格外的清晰, 镜边儿镶着几颗硕大的宝石, 熠熠生辉, 还是她从霍裘那磨了许久磨来的。

    细细一想,太子殿下屋里稀珍物件儿, 十之五六都进了她的箱底里。

    这般宠爱,当真是叫京都贵女羡慕红了眼睛。

    唐灼灼靠在软垫上边, 手里拿着那面水银镜,里头照出来的人眉目依旧, 只是那条疤盘踞着将那份盛极的美感破坏得淋漓尽致。

    她手指头有些细微地抖, 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眸面上隐有笑意,问安夏道“来给本宫诊治的是哪位太医”

    安夏不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回娘娘, 是李太医,就是想和您学针灸术的那个。”

    唐灼灼咧嘴无声一笑, 将手头的水银镜丢到一边儿, 倒在绵软的床榻上不做声, 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也没有哭闹, 安夏不放心轻手轻脚掀开帘子一瞧, 人竟是睡着了。

    隔壁的厢房里, 霍裘净了面, 又成了那个清冷自律,再是冷漠不过的太子殿下,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剑眉深皱,长指轻摁眉间,面露疲惫。

    李德胜将安夏带进来,笑着道“主子爷,娘娘已睡下了。”

    霍裘将手里把玩的佛珠丢到桌上,抬眸问“哭了没”

    安夏摇了摇头,道“娘娘照了镜子就躺下了,这会子已经睡着了。”

    霍裘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李德胜咋舌,好嘛,主子爷瞧不得那位主儿的泪珠子,那位倒是好,自个儿睡得挺香。

    屋里熏着安神的檀香,霍裘皱眉沉思,片刻后豁然起身,直直到了悠曲阁里,二话不说长袍一撩,搂着那娇气包倒头就睡。

    片刻后,唐灼灼自黑暗中缓缓睁眼,将手心里攥着的那两颗浑圆丹药送进嘴里,香甜的滋味漫开,她眯了眯眼睛,往男人身上蹭了蹭,感受到他一瞬间极不自然的僵硬,笑得无声。

    她声音十分小,带着某种得意的笑,摸上男人坚毅的面庞,最后摩挲他冰凉的唇瓣,将手心里一颗白色的丹药送入他嘴里,兀自嘀咕,“这是最后一颗了,再没有别的了,殿下若是再不爱惜自个儿身子,妾也没法子了。”

    男人身子火热,动也没动一下,任她所为。

    直到天方亮,唐灼灼是真的睡着了,霍裘才缓缓睁开了眸子,眼底的血丝消减不少,他翻了个身想将有些麻的手臂抽出来,才一动,枕在上头的娇气包就不耐地皱眉,细声细气地哼。

    霍裘止住了动作,将她揽得更紧一些,最后想想,实在是气不过,伸手捏了捏她挺翘的鼻梁,声音低沉溺宠“就是个小骗子。”

    尽知道骗他。

    唐灼灼这一觉睡得有些久,起来的时候已过晌午,天边起了一些雾,阳光并没有出来,旁的地方还好些,可山里就显得湿冷了些。

    她手上脸上用的药都是极好的,手上的细微划痕已接近消失,就连脸上的那道大口子,也痒痒麻麻的让她止不住想去挠。

    安夏端上来一碗药汁和糖枣儿,唐灼灼闭了闭眼喝下,险些全部吐出来。

    “柳夫人呢”

    紫环见唐灼灼面色不错,也不见颓废伤神,也是松了一口气,笑着回,“夫人早间来瞧过娘娘,见娘娘睡着就没有打扰,说是等会子再来。”

    唐灼灼轻轻颔首,这次诸多事情,也真多亏了柳韩江夫妇。

    屋里的铜镜又被全部安了进来,唐灼灼坐在妆奁盒前,注意到脸上的疤痕淡下去几分,也不着急,既不动怒又不失声痛哭,一挑眼角,媚色天成。

    “去拿画笔来。”唐灼灼看着那条疤碍眼,这样明晃晃的疤痕摆在脸上,她心底也不痛快。

    她向来自诩貌美,就是暂时破了相也得继续貌美着。

    紫环不明所以,安夏却是闭了闭眼,不死心地规劝“娘娘,咱们还是蒙条面纱遮着吧。”

    “蒙面纱做甚没得叫人瞧了笑话。”唐灼灼素手轻转,沾着才磨出来的花汁,对着镜子细细描画,不过须臾之间,就已将那疤痕遮了个十之八九。

    她画画的功底好,连带着在脸上作画的本事也十分高超,等她缓缓放下画笔的时候,安夏已别过眼去不敢再看。

    紫环惊愕地捂了嘴,唐灼灼回眸挑了挑眉,问“如何,你家主子这般,可比得上之前”

    何止比得上只有之过而无不及。

    她白皙的半边脸上寸长的花枝惹眼至极,绯红的颜色衬得她颜色盛极,回眸一笑百媚生,紫环瞧过宫里的无数美人,这刻却仍是楞了楞。

    也终于明白了安夏的欲言又止,主子这样儿出去,哪里像是端庄大气的太子妃分明就是从画中走出来勾魂摄魄的花妖,再配上那一双含情的杏眸,哪个男人能不恋上这样销魂的女子

    难怪主子一点儿也不忧心沉闷。

    唐灼灼掩唇浅笑,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道“走罢,本宫饿了,咱们去找殿下讨些吃的。”

    安夏低头看着鞋面,心道娘娘这果然又是想去霍霍殿下了。

    唐灼灼就这样一路到了正院,畅通无阻。

    薄雾形成了一道屏障,蒙了眼前数十米外的场景,唐灼灼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李德胜正候在外头。

    “太太子妃娘娘安。”他只看了一眼就低了头,险些将手里捧着的文书摔到地上。

    这位主子也真是任性,这脸才划了口子第二日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来,没有一丝遮掩,甚至面纱都没蒙一张,还有这脸上画的东西

    难怪殿下被吃得死死的,这位当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唐灼灼轻轻颔首,心情尚还算好,就不知等会那男人是个什么表情。

    “殿下还在里头”她隐约能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听着听着却觉着里边更像是打斗声儿。

    李德胜点了点头,面色不太好看,凑近唐灼灼耳边道“娘娘可要进去瞧瞧殿下吩咐,如是娘娘来了,无需禀报,自行进去便可。”

    唐灼灼思索片刻,料定里头定不是在商讨要事,不然也不能叫她随意进的。

    李德胜见她意动,也就退到书房角落一侧,冲着里头低声禀报道“殿下,娘娘来了。”

    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多时就传来霍裘微怒的声音“进来。”

    唐灼灼一愣,这男人火气怎么突然这样大了

    才一进去,就见到了跪在地上被五花八绑着的男人,那男人面上全是青黑胡茬,瞧起来格外粗犷不羁,只有那一双眼睛,是唐灼灼觉着熟悉又陌生的。

    除此之外,就只有柳韩江是那日将她从熊掌下救下的玄龙卫了,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缓缓抬眸看她,见到她这般妆容,目光陡然如箭一样冷厉,又带着如火般炙热的温度。

    唐灼灼不想有这样多的人在场,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想着来逗逗这男人的。

    柳韩江早在她来时就后退了几步,目光更是一刻都没落在她脸上,明哲保身为上,殿下的醋意来得与常人不同,他可不想再被殃及池鱼。

    至于那玄龙卫,本就是死士出身,再美的女人在他眼中都是一堆红粉骷髅,哪怕是以颜色姝丽名满京城的太子妃。

    可地上跪着满头大汗的那个男人,眼里却是极快地闪过一丝痴迷和眷恋,又带着强烈的希望,只是被卸了下巴不好做声,嘴里还在咿咿呀呀地说着些什么。

    唐灼灼不动声色退了几步,被霍裘一把扣住纤细的手腕,男人漫不经心把玩着她娇嫩的掌心,问“仔细瞧瞧,还认得他不”

    这小女人夜里那颗丹药效果极好,一觉睡醒,浑身酸乏尽数消失了不说,内息更见绵长隐约有更上一层楼之势。

    既然如此,那么她面上的这道疤

    霍裘目光再次落在她如玉的面颊上,喉结上下滚动几圈,剑目里拖拽出极深浓的火气。

    又来变着法子戏弄挑衅自己,真是欠收拾

    亏他还真以为这小女人伤心欲绝,昨日各种露骨情话都讲到了她面前,还不定叫她怎么个得意法儿呢。

    唐灼灼狐疑地瞧着那瞧着自己目光格外热切的男人,再次细细看了他的身形,一脸的笑意寡淡至极。

    她回头朝着男人笑,“怎么不认得这可不就是京都的翩翩佳公子王将军只是这做的别致,等会子殿下把它揭了交给妾好生捣鼓一番”

    霍裘配合着沉沉低笑,“一切依太子妃就是。”

    王毅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见着的是这么一副堪称琴瑟甚笃的画面,怎么会是这样子呢明明不该是这样啊

    唐灼灼什么臭脾气哪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贵女,嚣张跋扈一点也不会收敛,断断不会臣服在太子爷的光辉下学着旁的贵女曲意讨好的。

    她的心里,不该只有他一个人吗

    会不会是霍裘他知道了什么,把当年落水真相告知唐灼灼了

    唐灼灼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缓缓抚上脸颊上的那道伤疤,虽然心里知道不会留疤,可这疼,却是实打实的。

    “殿下不是说将王将军好生请过来怎么如今人这样凄惨了”

    唐灼灼上前几步,眼神如刀刮在王毅的面上,眼里雾霭沉沉,端详片刻道“这下巴卸得利索,可却不疼。”

    她啧啧道,话音才落,旁边站着如同木头一样的玄龙卫突然动了,他速度极快,唐灼灼避得也快。

    下一刻,王毅刺破天际的惨叫声与唐灼灼吃吃的笑声交杂在一起,竟是格外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