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苏君去了趟新时代，去时杜宪不在公司，他的助理着急，说，“小杜总就在路上了，马上便能到，您再等等。”

    助理端来咖啡，苏君道不用，“让我跟你们的设计总监见见面，我跟他说几句话。”

    转道便去了新时代品牌设计的会场，主设计师正在忙，与手下的小助理讨论着模特身上的装饰，场内人且杂，埋头画稿子的多，助理上前喊人，苏君摆了摆手，“不用喊他，我自己看看就好。”

    原本按照计划，苏君会在这个月月底就能彻底完成对新时代的二轮收购方案，但最近一个礼拜，她在电商上又对新时代稍稍松了松手。

    两个星期前，杜宪亲自来找她，给她提了一套新的计划。

    苏君不打算看。

    杜宪的目的简单，无非是想让她手下留点情，他甚至想走人情面子。

    说了那么多，苏君记得一句，杜宪苦笑着说，“我也是没办法的，小苏总，你看过《围城》吗，都说外面的人看里面，里面的人看外面，这话一点也不假，老杜厉害呀，可我也总不能在他手下打一辈子的杂，我的苦处多着呢，上头还有个如狼似虎的哥哥，你在这里为难我，不就相当于把我逼进了绝路嘛。”

    他这种迫切创业，急于求成的心情，苏君理解七八分。

    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你有期待，她对杜宪说，“你比我幸运。”

    杜宪怔神。

    苏君又道，“方案我会看的，等我消息。”

    杜宪的方案利益性趋重，估计是对苏君有过研究，知道什么东西最打动她。

    市里将要办一场品牌设计大赛，规模宏大，吸引到不少知名设计师。杜宪恳求苏君能延期对新时代的收购，他想携品牌参加这次大赛。

    这是在赌苏君的见识与能力，表面言说，如若新时代拿了此次国际大赛的奖项，苏君趁此机会一举拿下新时代，无异于锦上添花。

    但换言之，就怕放虎归山，会给了新时代苟延残喘的机会，新时代抓到机会，一旦打开了市场，将不再服从于瑞思琪的威压。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苏君所担心的，这个月也好，下个月也好，新时代早晚是她的囊中之物，杜宪翻不了太大的天。

    苏君之所以同意给杜宪延时的机会，主要还是因为这一次的品牌设计大赛。

    因为一家叫欢天的小公司。

    欢天的老板汤欢苏君认识，却只到认识，交情谈不上，汤欢是他二哥叶师的前女友。

    据说还是汤欢先提的分手，两个人分了后，他二哥就辞职了，这些年全国各地跑，自此叶师再也没有谈过女朋友。

    “抱歉啊，苏总。”杜宪姗姗来迟，“路上出了点事。”

    “嗯。”

    杜宪见她面色不好，只猜她等了这么久是等得不耐烦，当下心里惶恐得很，怕事情会泡汤。

    “苏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要参观吗，我喊设计师来，带您好好看一看。”

    “不用了。”

    杜宪耽误了她不少时间，她看了两回手机，面色不好，是因为郑彦南没有给她回信息。

    明明说好给她发信息的。

    骗子。

    “小杜总，我过来只是单纯看一看，”现在也看完了，“提一件简单的事，有关欢天的资讯我有部分发到了你的邮箱，这家小公司是你此次参加品牌设计大赛的直接竞争对手，我不看过程，拿不拿奖也不重要，新时代和欢天的排名高低，直接决定了你们公司的后续注资，这件事上，你上点心。”

    “欢，欢天？”什么东西。

    “嗯。”

    杜宪一时摸不明白苏君的用意。

    苏君也告诉他，“对方虽然名气小，却不可以小觑，杜总，我期待你的表现。”

    话交代完，苏君急着走，杜宪拦住她，“苏总，今儿耽误了你不少时间，晚上容我做东，请你吃顿饭。”

    “今晚不行。”苏君拒绝，“我有要紧的事要做，急着去接人。”

    “那就改天，不耽误你，接人要紧的，我送你下楼。”

    郑彦南没给她发信息，不代表苏君不知道要去哪里接他。

    遂以郑彦南酒席结束，与一帮人从饭店里出来，寒暄得差不多，郑彦南招呼助理去开车，司辰一脸歉意，话还没说，郑彦南迎面就看见了她。

    人在马路对面。

    车子停在一边，苏君靠在车身上，夜里风不小，她加了件米色风衣。

    低头玩手机，在等人。

    郑彦南嗓子疼，给看笑了。

    身边的人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中航的老董第一个笑开了，直拍他的肩膀，“敢情撤得这么快，有情况了嘛，”转身对身边人说，“早知道小郑不诚实，竟然有人来接，哪里怕喝醉，下一回，谁也不能帮他拦酒，都听到了？”

    郑彦南笑，“下回陪你喝个够。”

    从人群里退开，迎着风，他往马路对面去。

    断断续续听见声音，苏君抬头看，看见他已经出了餐厅，正向这里走。

    苏君将手机收进了衣兜里，冲他轻轻招手。

    “巧。”他走近了，苏君鬼使神差打了这样一个招呼。

    “巧啊，苏小姐。”郑彦南答复。

    苏君不好意思地笑了，乖乖朝他点了个头，“是挺巧。”

    哪里巧，是专门来接他的。

    他的助理正在马路对面，目光看向这边。

    好吧，她抢了他助理的工作干。

    起身让出空，苏君给他开车门。

    上车前，他站在原地，不紧不慢，脱了身上的西服，打开后车门，随手扔在了车的后座上，然后关上车门，他进了副驾驶。

    路上没怎么讲话。

    他开了车窗，吹了一路的风。

    直到等了个红灯，晚上陪客户，他喝了不少酒，一路上吹风醒酒，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从裤子里摸出了打火机。

    手上没烟，只听得他一下又一下，扣响着打火机。

    因为等红灯，所以苏君转头看他。

    接收到他的视线，他的表情温润，眼里却淡淡薄薄，“苏小姐，小杜的事……”

    “嗯？”

    “你猜的不错，主意确实是我出的，”并不是在道歉，“我也说过了，德臣对新时代没什么兴趣，就这个事上，该表明的立场我都表明过了，不过看来你还是有些话想问，嗯，不妨现在就问吧。”

    “什么？”

    “苏小姐，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我郑彦南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他望着她的眼睛，清楚明了地警戒她，“小杜的事，彻彻底底到这里，我跟他可不熟。明天早上，就不要再顺路了，耽误你的时间，似乎不大好。”

    苏君眼眸暗了大半截。

    他以为她在献殷勤，以为顺这个路，只是为了套他的话。

    失望之余，心里还怄了一口气，苏君抿了抿薄唇，暂时收敛住脸上的怒气，她将方向盘打到一边，一脚踩住刹车。

    力道之大，坐在副驾驶上的郑彦南身躯猛然向前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