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作品:《嘉宁长公主

    楚弈虐妻一时爽, 追妻火葬场  她提起前两回, 让楚弈心情降到谷底, 难堪到了极点, 手掌一用力就站了起来要走。

    赵乐君随着他的动作抬头“楚弈。”

    她喊了他一声。

    楚弈迈开的步子停顿。

    “不管如何,你这情, 我记下了。”

    楚弈闻言却是闭了闭眼,他从来没有想要她承情,这话只表明她对自己无情罢了。

    偏在这自取其辱的时刻, 他又想起满架子的舆图, 深深藏在心里的那份臆想催使他想问个清楚。

    他转身,对上她朝自己投来的清明目光“嘉宁你心里怨我吗”

    赵乐君一愣, 那对秋水般澄净的眼眸在他注视下渐渐黯淡。

    楚弈知道自己不用听答案了, 最后一丝期盼被粉碎, 毫不犹豫地抬脚往外走。

    “楚弈。”她淡淡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我一开始只觉得委屈,如今是有怨的。”

    她不多在意楚老夫人的为难,也不在意她逼迫自己给他纳妾, 直到他离开洛城前那场争吵和不信任,她才觉得委屈。至于怨,是产生在他回来洛城的种种相对。

    楚弈眉心狠狠一跳, 眼底情绪翻涌。

    他听懂了。

    在她离开楚家的时候, 在她留下那一架子舆图的时候, 她对自己或许还留存一丝情谊。她的怨, 是他后来一手挑起来的, 在他口不择言,在他的冒犯中积聚。

    可她已经委身连云了不是吗又何必留下那点所谓的情谊

    楚弈自嘲地笑笑,没有回头“嘉宁,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一头扎进茫茫月色中。

    赵乐君静静看着他离开,直至他身影不见了,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廊下的窦正旭“窦副将,传信让魏冲放了谢二郎。再暗中去信给楚弈,告诉他若是帝王问起今日前来一事,只管说是我先激怒他的,再把他给的欠条还回去。”

    窦正旭对前面的事情没有什么异议,后面的却是皱起眉头“公主,这样一再传出你与楚弈不和的消息,对你这边只有不利,陈后恐怕更加肆无忌惮而且那是几十万钱”

    楚弈在和离一事上根本没有吃亏,凭什么公主一再让步

    赵乐君就轻轻叹气“我是怨他不尊重,却也不能忽略他的出手相助,就当还他的情吧。”

    两两相清是最好的。

    她又是这样一句,窦正旭脸色不好看地应下了。

    楚弈刚回到将军府,窦正旭后脚就跟了过来,拿着他前些日子送去的借据。

    他本就心里不好受,见到那借据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灼着。

    窦正旭把赵乐君的说辞一字不差转告,将借据放下转身就走。

    楚弈看着被放在桌案的借据,哪里猜不透赵乐君的心思。她前头才说了承他的情,紧接就送回借据,不就是以钱抵情两两相抵,让他更加窝火,一拳就砸在了墙上。

    送回借据也罢,她还特意让窦正旭传话,要保他私闯公主府不被帝王责怪

    他楚弈在她眼里就窝囊至此

    楚弈憋气憋得胸口作疼,一迈步就往书房去,找来箱子,将那满架子的舆图统统塞了进去。

    将架子清空后,余光扫到桌案上还有一份汝南的舆图,走过去,卷起来也一块扔进去。

    准备全部给送回公主府,彻底了断前尘。

    丢进箱子的汝南舆图却是又展了开来,仿佛是嘲笑他先前所做的蠢事。

    他脸色铁青,弯腰要盖上箱子,手在碰到箱笼的时候突然停顿了。

    不对,赵乐君的举止太异常了。

    他低头看着汝南舆图,目光一点一点变得复杂。

    他之所以会去挑起世家和武将之间的仇恨来给太子缓解局势,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赵乐君会走这样一步。

    还记得当年赵乐君和太子被陈后联合一些世家,逼迫得步步退让,她也没有考虑过和世家决裂,或者去招揽武将来压制世家。

    她只是选择嫁给自己,以此给陈后和那些世家一些压力,保得几年安稳。期间还为世家化解了几回跟武将的冲突。

    他记得那时她说“我国连年征战,攘外必先安内,不宜再激化内朝矛盾。”

    她一直都担负着她长公主的责任,万事总以大局为重,他也曾几回替她感到憋屈,恨那些受她保护的世家不知好歹。

    可如今她却主动去把自己精心维护的局面撕开了一道口子。

    楚弈盯着那份舆图,缓缓坐下,越想越心惊。

    她当年被逼得宁可下嫁自己,也不愿意让朝廷内部多起纷争,如今她和自己和离了,反倒一手掀起风浪。

    难道是连云的意思

    楚弈很快又否定了。

    如果是连云的意思,就不该让她自己动手。

    连云如今在权重的尚书台,赵乐君还怀了他的孩子,连云怎么会让她继续为这些事情操劳,他自己动手不比她动手更加便宜

    而且连云出手也不需要挑起世家和武将的纷争,只要让人在各家武将的铁矿账目上做文章,凭着连云的狠辣手段,可以直接替帝王收了权。他本就是靠收拾武将得的帝王重用

    可现在还是赵乐君自己在辛苦为太子谋划。

    楚弈伸手去拿出舆图,展开一遍又一遍地看。

    在反复推敲中发现,赵乐君的行事,更像是在道尽途穷中破釜沉舟。

    汝南和南阳,世家和武将的纷争,是在悬崖边上的她和太子唯一不坠落深渊的绳索。她不得不打破自己以前的原则,伸手去拽住这根救命绳子

    楚弈握着舆图的手猛然一收,对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

    她明明已经和连云旧情复燃,怎么还落得孤立无援的艰难处境

    是连云不愿意担起得罪武将的风险,还是她不愿意让连云担风险

    “王八蛋,还算是个男人吗”不管是哪一样,都没有让一个孕妇去耗费精神的道理

    楚弈骂了一句,烦躁地把手上舆图往地上一摔。

    他摔了舆图,又止不住一遍一遍去想这件事情,目光沉沉盯着那箱子舆图。

    最后,他在恼火中站起来回了屋,抓起赵乐君送回来的借据,在夜色遮掩下暗中离府。

    赵乐君昨夜睡得很沉,早晨,银锦喊了好几声才让她从睡梦中清醒。

    她慢慢坐起身,想起今日她要进宫去。

    帝王已经对太子的病重起疑,她今日得到帝王跟前,打消帝王对太子的疑心。汝南一事,闵家最迟明后日天会禀上来。

    她准备假意在帝王跟前做出让步,松口说要给外祖父去信商议,只需要拖上两日就好。

    就当她要下床时,摸到手下压了个什么。

    她掀开被子,发现是一张纸,再拿起来一看,脸色变了又变。

    这是她让窦正旭送回给楚弈的借据,怎么又回来了

    还是在她床上。

    赵乐君惊疑不定,楚弈昨晚潜了进来。

    可是他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起身后,她喊来窦正旭,问昨晚可有发现风吹草动,问得窦正旭一脸茫然。

    她暗暗深吸口气,把借据给窦正旭看了,让他羞愧难当当即就跪倒,随后去领了二十军棍,咬牙切齿地加强公主府的布防。

    赵乐君收拾好进宫,可是在帝王寝殿外就被拦下,说是帝王有重要政务在处理,吩咐暂时不见人。

    她抿抿唇,猜想多半是军务。

    守门的侍卫见她站在廊下准备等候的样子,好心提一句“楚将军一早就过来了,恐怕是上郡又发战事,圣上还没召见其他军机大臣,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

    赵乐君听到楚弈二字,神色古怪看向紧闭的殿门。

    上郡不是刚刚胜仗,为何那么快又起战事。

    “退兵了”寂静的大殿终于响起一道声音。

    楚弈收回视线,盯着脚下的地毯回道“是。陛下威震四海,南胡人如何能与我赵国匹敌,他们不过想趁乱掳掠一些,想找口开春的粮食。”

    南胡人原本是归顺赵国的一支游牧民族,可随着赵国和周边国家局势越发紧张,连年征战,南胡人野心渐大,也想多占中原地界。

    可惜兵力不足,常常被赵国三两下就给吓得又龟缩起来求和。

    武帝听着他的吹捧,已显苍老的面上没有一点笑意,又问道“南胡人刚退兵,你在上郡这么着急赶回来,是听到什么了”

    楚弈问言微怔,帝王语气有那么几丝不善。

    他心生警惕,却也没有什么不能实话实说的。

    “臣离家数月,本是挂念,这才匆忙回都城。回来后,却听闻长公主请旨和离一事。”

    他下意识觉得帝王是在过问此事,又不好拿捏一个度,索性抛了话头出去。

    武帝似乎是不悦,哼笑了一声“朕把女儿嫁给你,你倒是任她受委屈”

    “臣不敢。得尚公主,臣唯有惶恐和感恩,待公主自是一片赤诚。臣回来后连夜去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却听不进臣解释,还将臣的脸都抓花了”

    “那也是你委屈了长公主”

    帝王忽地拔高了音调,余音在大殿中回响。

    楚弈将头又垂低了一些,声音却不卑不亢“臣本就没有纳妾之意,长公主误会,臣已经再三解释。这不过离家数月她便不理会臣的真心好意,做主纳了臣的表妹,让臣面对尴尬,还请旨和离,又是置臣于何地陛下,臣是粗人,只懂带兵打仗,向来是直来直去。如若长公主觉得委屈,臣就担了这罪名。”

    帝王和赵乐君是父女,他知道帝王势必是偏颇女儿,帝王责骂他受着。可两人闹到决裂的实情偏偏不是一个莲娘的问题,帝王只挑着女儿受委屈一说,分明是赵乐君在父亲面前没有说实话,没有告诉帝王她跟那连云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就那么担下帝王的责备

    他话落,就察觉到武帝的目光死死锁在他身上,声调冷然“这么说,其实你才是委屈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