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191章

作品:《和死对头相亲相爱[重生]

    第191章

    钟应瞧着先前活生生的人, 变成一具具倒地的尸首,惊到话都说不出。

    胸口沉闷, 一簇火焰自心中点燃, 愤怒至极。

    即便钟应是任性妄为、杀人如麻的魔尊, 也无法理解雪回神君的杀戮。

    钟应前世的确杀人无数,他屠杀的都是敌人, 根本不会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下杀手, 更别说向阿姐和便宜爹爹动手了。

    他只在镜中世界跟这些“师兄弟”相处一些时日罢了,便觉得愤怒至极, 根本无法想象亲自抚养徒儿长大, 甚至在前一刻还说的温情至极的话的神君如何下得了手。

    仿佛他屠杀的并非信任他、依赖他的徒儿,而是砍瓜切菜。

    手指被握住,钟应猛的回首,桃花眼杀气腾腾。

    君不意眉梢微蹙,眼睑微垂, 睫毛在风中根根颤动,声音低弱“这是过去的事。”

    所以, 他们无从改变。

    钟应呼吸一滞, 恼怒的骂了一声“娘的!镜中世界还没结束吗?我们都脱离回忆了。”

    君不意朝着钟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顿了顿, 方才道,“我只知道, 我们脱离镜中世界, 大概是因为我们替代的人陨落了……”

    死在了五千年前的那一天, 死在了自己师尊手上。

    而在此之前, 雪回神君甚至说过,要亲自为他们举办道侣大典。

    “……”

    钟应沉了脸色。

    天风自窗棂灌入,却驱不散卧房的血腥味,反而使血腥味更浓重了几分。

    钟应低头,看到了曲行止提着一壶灵茶、一竹篮灵果,朝着寝宫走去,少年站在卧房外时,下意识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甜软的笑容来。

    他怕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影响师尊心情。

    钟应下意识想阻止曲行止,意识到这只是“回忆”后,憋着一口气问“小师弟不会有事吧?”

    这一次,君不意肯定的回答“至少他现在不会有事。”

    曲行止敲了敲房门,推门而入,脆生生的喊“师尊、师兄师姐,我摘了一些新鲜的灵桃。”

    一道黑影朝着他的方向倒下,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曲行止抬头,黑亮的瞳孔中映出血色的人影来。

    “哗啦!”

    “碰!”

    茶壶摔成碎片,瓜果滚了一地。

    “华、华师兄……”

    曲行止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巨大的恐惧侵蚀了他,他白着脸色,几乎是颤抖的念出这个名字。

    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曲行止想到什么,原本酸软的腿突然有了无穷的力气,拼了命的往里头跑“师尊!师尊——”

    往日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师兄师姐们的尸体,曲行止跑的太急,差点儿被尸体拌倒,衣袍上却沾上了一片片血迹。

    宛如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中,曲行止不知所措,一阵阵的干呕。

    直到一声剑鸣方才呆呆抬头,看到了银发染血的雪回神君。

    眸中染上惊喜,曲行止声音却哽咽万分“师尊,太好了,您没事……”

    声音戛然而止,曲行止瞳孔紧缩。

    月华般的剑光划过,清寒又锋利,雪回神君没有丝毫犹豫,用平静的神色一剑削断了小徒儿的脖子,在颈项留下长长的血痕。

    皮肉绽开,血液源源不断的流淌。

    喉咙被切断的少年失去了一切力气,向一边倒去,身体撞到了一边的架子,将架子撞得哗啦啦的响。

    虚空之中,钟应倒抽了口凉气。

    便是君不意也抿了抿唇瓣。

    因为知道后世之事,他们可以肯定曲行止活了下来,并且成为了日后修真界人人敬重的太玄道祖。

    所以,无论是钟应还是君不意,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曲行止这个小徒儿在雪回神君心中应该有点儿份量才对,却不想……神君根本不曾留情。

    雪回神君如同拂去衣角尘埃一般,提着滴血长剑,抬步离开。

    架子最上方,一盏孔明灯摇摇晃晃半晌,最终还是滚了下来,咕噜噜一路滚到了神君面前。

    雪回神君脚步一顿,微微垂眸,拾起了明灯。

    孔明灯做工精巧,灯纸上许下了少年最珍重的三个愿望。

    一愿师尊笑颜常在。

    二愿师尊永世安康。

    三愿师尊仙道永昌。

    雪回神君截下这盏孔明灯的原因是,他想亲自实现小喵儿的愿望……

    “罢了。”雪回神君低喃。

    在他掌心,竹篾上升腾起一小簇火焰,火焰很快蔓延到整个孔明灯,写着三行清秀小字的灯纸逐渐被焚烧成灰烬。

    他松手,熊熊燃烧的孔明灯落在地面上,将纱帘点燃。

    雪回神君“撕拉”一声扯一片衣袖,蹲下身子,缠过少年血肉模糊的颈项,声音又低又轻“我试过一切法子,你都无法凝聚灵气,小喵儿,你是为师最没出息的徒儿。”

    “无法修炼,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凡人岁数不过百,生命如流萤一般短暂,根本妨碍不了我什么。”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悠悠的解开外袍。

    宽大的金袍被神君随手罩在了少年的头顶,雪回神君转身离开。

    “且让你活着吧……”

    纱帘上的火焰攀爬上门框,蔓延至书架书桌,星星之火逐渐笼罩整个寝宫,将终年积雪的龙首峰山巅渲染成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笼罩在金袍下的尸体渐渐有了一丝微弱的呼吸。

    雪回神君提着长剑,所过之处,无论是喊他“师祖”还是“神君”,亦或者是“师尊”的人,都成了剑下亡魂,唯有尸骨尚且温热。

    谨约梵音等十来位合道弟子,被种种变故惊动,联袂来到了神君面前。

    他们身穿太一宗镶金雪袍,风姿过人,往日里是神君最出色的弟子,是太一宗的根基所在。

    雪回神君能轻易斩杀合道仙人,可若是太一宗上下联手,谁胜谁负难料,所以他在最初,才会突然对乾元道人出手,因为乾元道人身为他的大弟子,无疑能第一时间凝聚太一宗合道仙人。

    能修炼到这一步,他们没人是傻子。

    乾元道人等几位师兄弟气息突然断绝,太一宗护宗阵法突然启动,以及雪回神君这幅模样……足以让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们并没有出手,并没有像以往遇到邪魔肆虐一般,斩妖除魔。

    一位位合道仙人在雪回神君面前跪下,他们神色沉重,忍着沉重,齐声唤道“请师尊息怒——”

    谨约目光哀伤“师尊,徒儿不知您为何动怒,但是那些小弟子是无辜的。”

    梵音咬了咬下唇,美艳的面容倔强的抬着“若是我们做错了什么,随师尊处置。”

    “师尊,我们……”

    雪回神君唇瓣动了动,抬剑之前,只说了一句“太一宗挡了我的道。”

    又一位合道仙人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斩于剑下。

    众人皆惊骇。

    谨约梵音这对道侣瞬间掐诀“我们拦住师尊,你们带着小弟子离开!快!”

    身后众人化为遁光,试图离开,太一宗护宗大阵却在此时启动,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在空中闪现,流转。

    除了雪回神君外,身处龙首山脉所有太一宗弟子皆被压制一成实力。

    雪回神君继续前行,所过之处尸骨累累。

    火舌从龙首峰山巅舔抵而过,直至整个龙首山脉形成火海,亭台楼阁、灵植灵兽、灵宝法器、万卷道典等,通通葬身火海。

    连同那些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太一宗弟子……

    诛邪之战时,邪物尚且不能打扰这片人间仙境,此时却成了世间第二处埋骨之地。

    火焰焚烧了整整十日,将九州第一宗的一切毁去,最后,护宗大阵摇摇欲坠,彻底消失。

    尸骸的灰烬被一阵天风卷起,散落在九州各处。

    龙首山脉山脚下住着的凡人终于发现了浓烟,他们受太一宗拂照,一见这场景,瞬间急了。

    “遭了!仙人们出事了!”

    “老天爷啊,一定要保佑仙人们。”

    “我们去瞧瞧……”

    老人和孩子待在家里,年轻体壮的男子则往太一宗的方向冲去,即便他们根本帮不上忙,甚至可能去送死,依旧想尽自己一份心力。

    身着血衣的神君俯视那质朴的山村,苍白的眉眼上,沾着点点血迹。

    十来年前,地龙翻身,山村早该荒废,是太一宗庇护了他们,才有今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

    太一宗已毁,与之相关的也不该存在。

    挥袖离开时,地龙翻身,土地开裂,房屋倒塌,祥和的山村哀嚎一片。

    之后,九州供奉的太一宗庙宇一座座被焚烧,连同神君像也不曾留下一樽……

    ·

    大雨倾盆,淅淅沥沥的拍打在碎瓦焦墙上,终于熄灭了那场仿佛没有止息的火海。

    钟应两人沉默的立于虚空,哑然无言。

    太一宗废墟之上,一只手臂从几块石板下伸出,那只手臂沾满灰尘,肮脏到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在冰凉雨水的冲刷下,露出了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手臂,有重物砸出来的伤口,有尖利的东西划出来的伤口,也有火焰舔过时,烫出来的一串水泡。

    一个纤瘦的少年从石板下爬出,他浑身狼狈不堪,披在他身上的金袍依旧纤尘不染,璀璨光华。

    少年蜷缩着,手指摸索着什么,像一位伛偻的老人,无助至极。

    钟应认出了他,有些迟疑的喊了一声“小喵儿?”

    小喵儿仿佛听到了什么,猛的抬起了头。

    钟应看清楚曲行止面容的那刻,呆住。

    少年才十二三岁,青涩稚嫩,清灵秀致。而此刻,他的脸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苍白如烟花灰烬,被火焰烧去几缕的头发湿哒哒的贴着脸颊,额发之下,原本明澈的眸子空虚死寂,透不出丝毫的光。

    冷冰冰的雨水砸在他脸上,从眉眼滑落,划过颈项处狰狞的伤口,没入衣袍之中。

    “啊、啊、啊啊……”

    少年试图发出声音,绝望的喊着什么,喉咙处却万针扎下一般痛苦。

    “啊……”

    少年站不起来,虚弱的向前爬,差点儿滚进水沟里。

    他活下来了,也许是太一宗唯一活下来的人。

    可是,滚滚烟火灼伤了他一双眼睛,从此他再也看不到任何光明。

    那又狠又绝的一剑切断了他半边喉咙,从此他的声音毁了。

    少年坚持不懈的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

    “啊、啊!”

    钟师兄、君师兄……

    “啊啊!”

    乾元大师兄、梵音师姐、谨约师兄……

    “啊啊……”

    君师侄……

    “啊啊!”

    师尊!师尊!

    “啊啊啊!”

    他发狂的翻开碎石块,痛苦的宣泄。

    喉咙的伤口裂开,血液却只落下几滴,仿佛身体的血液早已流尽,眼角染上血色泪光。

    “啊——”

    师尊!

    颓然的垂着头,他想,他一定要杀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