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立在乌家厨房里日常施展身手时, 乌锐清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沉思。

    他眼前的茶几上摆了一只简约大气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捧香槟色的郁金香。绿叶饱满垂坠, 花身秀气挺拔，用顾卓立的话说, “郁金香像你, 低调奢华有内涵。”

    撇开男人日常脱线的表达不谈，乌锐清还是从这束花里品味出了几分对方的心思的。但他心里着实愧疚，圣诞节到了晚上，他还是没想好要送顾卓立什么。

    那家伙总是能摆出一道道惊喜的心意，可乌锐清反思自己，纵然心底掀起轩然大波，表现出来也无非就是垂眸一笑, 说一声“我也喜欢你”。

    客厅里被强行摆了一颗圣诞树, 男人今天扛上来的时候把他吓一愣。那家伙在树下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 让他每天都拆开一个，可以一直拆到除夕。

    乌锐清看着不远处那堆花花绿绿的包装纸, 心里格外沉重。

    如果顾卓立心里把他自己当下面那个, 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按兵不动等着他来送礼吗哪有扛着圣诞树直接上门的

    正纠结着，厨房里抽油烟机和燃气灶的声音先后停了，顾卓立喊了一嗓子, “吃饭啦。”

    “噢, 来了。”乌锐清连忙回过神, 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顾卓立炒了两道风味小炒, 用超市买的腌料烤了一份牛排, 简简单单拼成圣诞夜的晚饭。

    乌锐清看着桌上的晚饭，歉意道：“要不你教我做饭吧，我总是什么也不干。”

    顾卓立皱眉，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扯淡吧，谁能让你做饭”

    他在乌锐清张口前又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别说是你自己，你的饭已经被我承包了。”

    乌锐清：“我是想说”

    “也别说是我，我并不想让你做饭。”

    乌锐清无奈而笑，只好老规矩坐下来吃现成的。

    他拿着筷子边吃边胡思乱想，其实如果顾卓立这么看重厨房大权，那自己可能确实是想多了。

    “那个”男人忽然开口，停顿了片刻，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昨天感觉怎么样啊。”

    乌锐清抬起头，一双黑眸写满了清白，明知故问道：“什么感觉怎么样”

    “嘶”顾卓立放下了筷子，有些为难地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纠结地看着他，像在看什么烫手山芋。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努力挤出来的，“我说的是，昨天我们那个，接吻，你感觉怎么样”

    乌锐清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他在露出慌乱神色前及时地垂下眼，淡定地叉起一块牛肉放进口中，嚼了一会咽下去才说道：“我没有和别人接吻过，不知道对比起来怎么样。”

    “但我觉得很开心。”

    顾卓立原本是想试探一下这家伙的取向，没想到小乌总完全答跑题却还是能把他萌得满腔狼血沸腾。

    “咳”顾卓立拿起筷子在桌上顿了顿，“开心就行，哈哈，你好我也好，吃饭，吃饭。”

    你好我也好。

    好像是某很厉害的东西的广告语。

    乌锐清被男人搞到哭笑不得，但也没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其实刚才他下意识是想要问，“你昨天为什么那么强势”，但他把话给憋了回去，毕竟取向这种事情是不能直白问的。

    那晚把男人送走后，乌锐清还是忍不住，在小窗里迂回了一下。

    廖旷群山：说起来，你之前有过别的男朋友吗

    男人没get到他的点，立刻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我对天发誓从没喜欢过别人，更没有过任何女朋友男朋友。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我唯一有过肢体接触的就是小伦敦了。但那也是它小时候粘人，现在我都把它踹到床底下睡的”

    乌锐清纵然满心焦虑，还是忍不住低笑了几声，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信，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我”男人的语气有一瞬的放空，而后心急火燎的声音沉静下去，他捂着话筒小声说，“你紧张我的过往，我高兴。但我着急跟你澄清，因为晚一秒，我怕你会觉得你在我这里没那么宝贵了。”

    乌锐清哑然，两秒钟没说话，对方听起来显然变得有些焦虑，“你在听吗”

    “听着呢。”乌锐清笑笑，“我没有别的事，只是偶然想到了随口一问。因为我也没有谈过什么恋爱，其实你要是谈过，也许我们会自然很多。”

    顾卓立听他语气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又开始口嗨，“你懂什么，我们这叫新手碰新手，干柴碰烈火，初生牛犊不怕虎，毕竟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好的”

    乌锐清终于忍不住，“闭嘴吧你。”

    他摁掉电话，对着窗外茫然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暂时，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吧。

    隔天早上，乌锐清刚听手下人过完aber元旦后的品牌活动，就收到男人的短信。

    顾卓立：救命，小乌总，救我。

    乌锐清：

    顾卓立：我爸又给我报名参加什么科技创投论坛了，啊

    乌锐清对着那行字皱了下眉，你科技创投

    顾卓立：是我爸远在东北给我布置的充电计划dzz，老东西自己不思业务，天天做梦让我去别的领域开疆扩土家产翻番。

    男人吐槽起自己老爸来就停不下来，乌锐清勾起唇角，随手把手机放在旁边，一边批报告一边时不时瞟两眼。

    十分钟后，顾卓立已经吐槽完了他能想起来的顾出色先生所有的槽点，感觉是时候回到正题，于是发送了一个自认为萌萌哒小伦敦表情包，小乌总，救救男朋友我，陪我一起去打瞌睡如何

    乌锐清忍不住笑，时间地点发我。

    顾卓立：这么爽快就答应

    乌锐清：你发第二条短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意图了，只是单纯想看你没人理能自言自语多久。

    顾卓立：

    下班前，乌锐清收到了顾卓立给他搞到的邀请券。

    地点就在离ierres大楼不远的一座会馆，时间是明天一整天，根据顾卓立的标注，他们两个只需要去下午两点开始的主会场打卡就算交差了。

    为了陪那家伙参加这有的没的论坛，乌锐清百忙之中强行旷了半天工。

    他穿着日常那身深蓝色的衬衫西裤到会场，把车在地库停好，刚开车门走出来，就听不远处一声清脆的锁车声，抬头望去，男人刚好也到。

    乌锐清勾了勾唇，朝他招手，“新车啊。”

    顾卓立笑得神秘，“深蓝色的，看到它想到你，忍不住买了。”

    “看来经销商该给我分成。”乌锐清愉快地笑，打量了一眼男人身上的半正式礼服，“我以为你会很入戏地穿牛仔裤格纹衬衫来。”

    顾卓立闻言轻哼，“你不要这么说，我已经脑补出邋遢掉渣的程序员了。”

    他话音刚落，不知从哪窜出个人影，走到他和乌锐清前面，片刻后，那个人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顾卓立一眼。

    是个目测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整个人偏瘦削，发型有些凌乱，但发丝是干爽蓬松的。那双茶褐色的眼眸里好像写着两个巨大的“困”字，黑眼圈堪比国宝，整个人散发着濒临猝死的气息。

    顾卓立被他一眼瞅得有点发毛，等他走远两步后才说道：“有毛病啊这人。”

    乌锐清目光从那人背影上收回，低声道：“可能是做程序的人，你别乱说话了。”

    “啊”男人愣了愣，目光忽然又扫到那家伙的牛仔裤板鞋和条纹衬衫，嘴巴张圆，夸张道：“噢小乌总救我，我怕挨打。”

    乌锐清忍不住斜他，“怕挨我的打”

    顾卓立：“”

    两人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走到电梯口，顾卓立随手按了向上的按钮，原本要走的电梯顿了顿，而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里，刚才那个熊猫眼程序员还站在那，他虚弱地靠着墙，仿佛肾已被掏空。

    尴尬的一瞬间照面后，顾卓立凭着自己天下无双的厚脸皮先恢复了表情，大摇大摆进入电梯，还很自来熟地扬了扬下巴，“哥们，困”

    对方那对圆眼逐渐变成刀子型，颓废而意味深长地锁定了顾卓立。

    顾卓立：“”看我干嘛，有病吧你。

    对方盯了他一会，片刻后又挪开视线去看了看乌锐清，把乌锐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露出一副带着些欣赏的“原来如此”的表情。然而他很快又忽然皱眉，充满嫌弃地又看回顾卓立，耸了耸鼻子。

    “嘿你这人。”顾卓立脾气上来了，下意识就想跟这半路冲出来的土包子说道说道。然而他正要踏前一步，那人忽然开口，用有些低哑而陌生的嗓音道：“你俩，真好上了”

    顾卓立：“”

    乌锐清目露惊讶，看了他一会后，眉眼间忽然浮现一丝了然。

    乌锐清：“你该不会是”

    “bcker。”小年青咳嗽了一声，努力站直身子，用字正腔圆的英音念出自己的名字，而后冲乌锐清礼貌点头，“乌总，您好。”

    顾卓立惊喜，“原来是可儿可儿是你吗”

    bcker沉默一瞬，“你认错了，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