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采采卷耳(一)

作品:《世女的燃情岁月

    天燥热, 芸香过去用裹银头叉干一一将廊下的竹帘挑起来。

    她又去往青铜博山炉里撒了把檀香末,卷烟旋绕,炉内积蓄的热气一股脑随着芸香的动作扑了出来,屋内浓郁的热又厚了几分。

    芸香怕热着主子,就命小婢女去地窖领冰块,再给蹲于屋角的几处四方虎纹冰鉴加几层冰。

    “芸香,取出鉴里的清酒。”

    “是,小姐。”

    芸香去揭临门那尊冰鉴份量不轻的铜盖子,中分两层, 下层的冰块消融得差不多,上层的酒水瓜果还散着冷气。

    挑出一琉璃瓶橘酒,芸香用巾子将冷凝在上面的水珠揩尽, 将酒斟进如青梅子般翠绿的小巧酒壶里, 又拿了一直酒盅,一起放在托盘里带过去。

    “小姐,酒太冷,略放放再吃。”

    “拿过来。”

    明清的笑脸在舒卷的大红花美人蕉后出现,她在挑上的细竹帘下弯身进屋。

    “你们在吃什么呀”

    “见过二小姐。”

    “二姐姐,你来了, 可是有什么外头的消息”明湘起身相迎,将面上的淡愁扫去, 依旧温婉宜人。

    “唔,我今儿清晨去相国寺见母亲,等了一顿饭时母亲也不见我, ”明清苦笑道:“母亲命人传话说她怕父亲如姑父那般,一去不复返,已下定心虔诚修行祈福,不许我们给她送东西,更不让我们去见她。说完,传话的小沙弥带人将我们之前送的吃食用具一件不少的拿出来,三妹,那些东西都发了霉,我让人在寺院外烧了。”

    “我是想到底是孝敬母亲的,坏了霉了都不能乱扔,烧了传到天上,还能让佛祖感知咱们的一片心。”

    明湘点头,道:“这些东西的确不能胡乱放,二姐姐考虑的十分周到。”

    芸香这时笑着端着托盘过来,果子也是放在冰鉴里的,冒着丝丝的白气,让两人露在外面的肌肤都一凉。

    “二小姐请尝尝我们院里的果子吧。”

    明清拣起一枚嘎嘣脆的红枣子放入口中,她嚼着,耳朵也竖了起来。

    一旁的小屏风内,似乎还藏了个人,明清装作无意的瞅了瞅,影影绰绰的像是有个人在里面躲着。

    她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靴底蹭地的“嘶嘶”声,似乎,里面的人忙活的还不轻。

    “明德怀孕,也总喜欢吃这些冰果子,”明清笑了笑,接着道:“可惜呀,他从不在院里吃,总偷偷摸摸的要到大姐院——”

    “哎,”明湘伸食指抵在她唇间,又使了个眼色给芸香。

    芸香会意,在两位主子的沉默等待下,自去屏风后对绣嫁衣的针线上人道:“劳烦你了,今儿就到这吧,明日还要劳你来。”

    针线上人是个柔弱的小娘子,她窸窸窣窣收拾完放好鎏金针线盒子——这不是她的,才道:“姑娘,这会厨房都开了火,人多眼杂的,传菜送碟的,我就说我来给三小姐送样子来了。”

    “好好,我送你到后门。”

    两人从明家姐妹面前走过,都走进屋外的灼光中,安静中,微风打得轻便的帘子噼啪作响。

    明清看了她的服饰,便知此人在这忙活什么了,她也不挑破,去拿了一只酒盅,给自己倒了杯橘酒。

    “尚明德捧着个肚子,不是到明浔那,就是回娘家,回娘家还不是到哪位大人家找谁去了。”

    明湘道:“他肚子里的孩子,归根究底也是你的,小心看着他的安危,别伤着孩子。”

    “我听婢子说,尚明德吃冷淘、鱼脍,冰块耗着不少,还雇了个蜀中的厨子,”明清烦躁的搔颈子,道:“我不管他,他更不管孩子,我看,他是没打算要孩子。”

    “他在想着什么呢,难道不等孩子生下来,尚明德就肯定自己能离开明府,逃出京城”

    明清一声冷笑:“他坐不得马车走远路,父亲还一直传书子回来,道叛军节节败退,他能跑到哪里去”

    明湘抿嘴,捻了枚南国跑马送来的葡萄,玫红的圆子被挟在手指间,紫的紫,白的白,很是诱人。

    “命人盯得紧一些就是,他也跑不得。”

    “他做下的勾当,我都让人看着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亲自入宫告知陛下。”

    明湘面生疑惑,问:“陛下,你是怎么与陛下有了往来”

    “啊,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三妹,我们与齐王对立,自然是要帮陛下的呀,怎么,有什么事吗”

    明清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想与明湘打太极,满嘴的理所当然。

    “二姐姐,你要扳尚明德,扳尚家,我没有话可说。但是父亲毕竟不在京,你要谨慎行事,一个尚家倒了,陛下还会容下明府、放过其他世家吗”

    若斐走之前,拜托自己看住尚明德,照顾陛下。她的话向来可靠,此事自己也是思虑权衡好久才决定下来的,应是无错吧。

    “三妹妹,你多心了。”

    听了她不走心的搪塞,明湘幽叹:“眼下朝局混乱,有些事可为不可为,都是深渊,但愿如此吧。”

    “放心,三妹妹,天塌下来有姐给你撑着呢,来,再吃葡萄。”

    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

    可惜泰州府刚册的公主下嫁,到场的,既无亲邻,又无好友。

    吹打仪仗是备得很细的,一路热闹的在空荡荡的泰州府里转了一圈,蒲若斐骑在带红花的马上,见路上少行人,更多的是一队队巡逻的士兵。

    人多是瘦骨嶙嶙,惶惶然走在大街上也像是在逃荒,一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p>

    许是被齐王的横征暴敛给吓怕了,还有征兵、征粮。伪朝官吏们如同强盗,到处敲诈勒索,将百姓们折腾的不轻。

    喜宴办得不大,也无多少宾客,齐王登基后,就把他刚册封的公侯派出去,让他们即刻为自己卖命,抵御明将军势如破竹的大军。

    是故,城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衰败。

    大婚前,蒲四维特意将她叫到书房,又让人绑了蒲德和方琉过来。

    他指着那两人,对蒲若斐道:“这婚事呢,是我给你应下来的,我也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可是,再如何不愿,也不能坠了我的脸面,去毁了陛下的这门亲。”

    方琉两人都用破布塞着嘴,呜呜的想说话,可是吐不出一字来,还被塞得喉咙疼。

    蒲若斐道:“人都在你手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该知道,我也是为你好,否则你以为我们父女还能在这里见面”

    蒲若斐不想再听他继续与之前大同小异的说辞,便直接道:“什么时候你能放了他们”

    “只要亲事顺利,第二天她们就能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

    “那就这么说定,希望你还有最后一点良知。”

    游完街后,队伍在公府前停下,蒲若斐漫不经心踢了轿门,背了苏夭夭过火盆。

    到喜堂上后,还踩了苏夭夭的拖地长裙一脚,她差点给绊倒了。

    失误换来的是鸳鸯喜帕下媚而酥的一笑。

    这笑如春风,勾到了每个人的心田,痒痒的。

    齐王微服来了,前方战事吃紧,他来去低调。大红的烛光下,照出齐王色授魂与的迷离眼神。

    如果有可能,他灼热的目光一定能将苏夭夭头上的喜帕射出一个洞。

    整座上坐了他与蒲四维,蒲四维脸绷得很严肃,目不转睛的看着向他行礼的蒲若斐。

    被绑在人群后的方琉,也在垫着脚,努力的去看世女脸上的神态。

    世女会想些什么呢。

    假凤虚凰的婚事,千里之外的爱人,身陷囹圄的伙伴,欲说还休的情意,去国怀乡的心境,不得已的处境。

    哪一样蒲若斐都沾上了,这些事叠加起来,从她脑海中飞快穿梭,一面一面又一面,蒲若斐头疼欲裂。

    过了那道门坎,拜了这座堂,苏容婳会如何想她呢

    好不容易挨到礼成,喜娘们将苏夭夭送回洞房,到场捧蒲四维面子的重臣们纷纷告辞,他们事务繁忙,实在不能抽身吃喜宴了。

    蒲四维笑着送他们,而他自己最后也跟着齐王走了,临走前,还特意向蒲若斐指了下右边数第二个柱子。

    在柱影下,坐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

    是方琉和蒲德。

    朝中重臣走了,他们的子弟无事,趁机玩得开心,在席上斗酒或行酒令。

    借机找茬给蒲若斐灌酒的,也不是没有,凭着什么,凭的是与苏夭夭的老“交情”。

    蒲若斐一一用冷眼冷面反击,躲过了一杯杯不怀好意的酒水。

    倒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味道。

    还有人跟着蒲若斐,追着与她套近乎,故作玄虚的说什么风水轮流转,请她以后务必多加关照。

    看来是齐军的败相显露得多了,让一直醉生梦死的人都觉醒,寻找生机。

    夏日炎热漫长,即使是傍晚,也不例外。这些人身上的酒气杂汗气,一起挤进蒲若斐鼻子,浓烈的呛着她的鼻腔,在胃里横冲直撞。

    “哇——”蒲若斐实在受不住,按着桌子吐了出来。

    “世女醉了,醉了。”

    有人醉笑:“快送入洞房吧,定是等不及了。”

    于是就有人大声叫喜娘,命她们将蒲若斐回去享受一刻值千金的春宵。

    “春宵苦短,咱们都懂。”

    蒲若斐更是一阵恶心翻上来,修长的手指扶着额头,扶着她清秀的脸庞。屏着呼吸,才堪堪压住这阵肠胃里的翻腾。

    婢女给她上了杯香茶,蒲若斐漱了口。

    即便是早有准备,此刻的蒲若斐也无比期望这场闹剧快快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悲喜交加,榜单轮空,团培入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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