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封雪同样的问过参加草莓台节目的少年。

    如果不是康南，封雪以前还一直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知道森林文化的小孩分成两批, 一批是像井铭那样就算没有活动，也每天训练从来不落下的；还有一批则是像团团团这种，每天在休息室里面嗑瓜子不知道做什么的。

    可参加了比赛后，封雪发现不管是他们中的谁, 都有着同样的茫然。

    他们心中有对这个节目的目标, 谁都想出道, 可是却没有个能长久支撑自己的动力。

    究竟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呢？封雪太想让他们说出来了。

    可如今团团团们遇到这个问题，他们也有点茫然。

    好像就是出道吧, 就是红吧，还能有什么呢？

    挣更多的钱, 让更多的人认识自己, 这算个目标吗？

    他们不知道, 好像是这样, 但是又好像没有将生命抛下都要实现这件事的觉悟, 不由得迷茫的看着封雪。

    封雪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把自己互动娱乐的牌子放在了桌上，没有替他们回答问题, 尽量用简单明了的措辞道：“我没有签阳光娱乐, 以后就不是你们经纪人了。”

    小孩们看清牌子上的字, 脸色一变, 震惊的看着封雪。

    这么快的时间, 她竟然已经签好了其他公司？

    他们心里又是难过又是高兴。难过在于封雪姐以后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了, 而高兴又高星宇封雪终于签到了自己想要的公司……他们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心里交织，不自觉的，眼睛就酸涩起来，情绪激动的道：“姐……”

    话到半途，他们又忽的软了下来，“你……你以后就不会再带我们了是吗？”

    “是，所以我才想让你们想清楚。”

    封雪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因为成阳的关系，你们以后的经纪人绝对不会太差，我不担心他们会对你们不好，不担心你们会没有资源。但是我担心，你们找不清自己的方向，没有个清晰的目标，你们明白吗？”

    小孩们急忙点头：“我知道！封雪姐！我们知道！”

    大概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明白的。

    为什么以前封雪老是踹着他们的屁股督促他们练习，为什么老是跟他们谈未来的规划，为什么老是说不管在什么情况都不要放任自己懒惰……

    从前他们不知道，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全都知道了。

    她一心一意的为了他们好，希望他们以后的路走得更加顺利。

    可是当他们明白的时候，为他们好的人已经要走了。

    想到这里，团团团的小孩们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了封雪。

    “我也不要求你们现在立马就编个梦想告诉我们，我只希望你们现在多想想，以后红了，也多问问自己，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封雪将手放在他们的脑袋上，静默片刻，最后道：“保持初心，是做艺人最重要的事。”

    就跟上次一样，封雪来萝卜网并没有呆太长的时间。

    可是小孩们已经满足了。

    他们上次就知道，封雪不会跟着自己一起走，可是他们仍然愿意为封雪祝福。

    就像是很久很久前，封雪跳槽天悦，大家明明心里不舍，却仍然愿意为她摆庆功宴。

    等到封雪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妆还没卸完的小孩们，带着半边花脸追了上来，叫道：“封雪姐，等你有时间了，一定要再来找我们呀！”

    封雪扭头，定定的看着他们。

    这个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只有路边昏暗的灯还亮着。

    小孩们被灯光沐浴着，亮得耀眼，稚嫩的脸上早没了沮丧，全是期待。

    就像是从前他们挤在一起，用亮晶晶眼睛仰头望自己时一样。

    封雪笑了，答应道：“好啊。”

    她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结束了公演的事情后，封雪总算放下了一件心事。

    心底有阵子莫名的茫然，可她没有半点缓和的时间，又开始投身工作。

    浩玲给封雪交代了个任务，让她去跟发行部门对接接下来几个月的唱片发行工作。

    这本来不是封雪的活，但是由于现在封雪手底下的小孩正处在要出道不出道的空档期，封雪没什么事，便听从浩玲的安排，去熟悉公司的各个部门和它涉及的业务。

    封雪大半个月，忙得昏天暗地，早上来公司就脚不沾地，回家倒头就睡，最后还是浩玲的助理来给她帮忙做下个季度工作计划表的时候，对方突然问道：“雪雪姐，你手底下的艺人，现在是不是要到中期测试阶段了？”

    封雪这才猛地想起来，《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要半期考试了！

    这个半期考试，就跟小孩考试似的，是对选手参加节目这半年来的一个总结测验。没有舞台，但是会由每个导师和专业的艺术团队集体打分，甚至还有其他小组相互投票，总体来说是个非常严苛的环节。

    这种纯实力的测验，最后会加算到总排名的分数上去，也算是在人气比拼上的一个再平均，给了那些没有太多观众缘但是很有实力的选手更多机会。

    如此重大的环节，封雪看到就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按着井铭现在的人气和实力……这次过后，他应该能直接上C位了吧？

    “你要去探班吗？”助理问。

    “去，当然去。”封雪拿起电话，道：“我去联系下那边。”

    此时，草莓台内。

    “按照井铭现在的人气和实力，半期考试后，他应该能直接上C位了吧？”会议室里，节目制作人突然提起了这个问题。

    《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节目组，制作人和各个小组的负责人，正聚在一起开会。

    他们原本你是来敲定半期测试的奖励和分制的，可大概是到最后大家都比较疲倦，不知道是哪位负责人随口提了下井铭那边的情况，话题便顺着开展下去了。

    “是啊。”负责人异口同声道：“现在没人能超过他。”

    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制作人闻言，却不知为何皱起了眉。

    “那你知道他新合同签了吗？”制作人问刚刚提到井铭的那个负责人。

    “没签。”负责人摇头。

    森林文化倒闭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大家都知道，但是在比赛过程中不方便改动公司的名字，现在井铭他们还挂着森林文化的牌子，下家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我记得森林文化倒了有一阵子了，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找他们吗？”制作人继续问。

    他觉得不应该啊，井铭现在的影响力这么大，潜力也足，应该是被人抢着签的才对吧？

    “森林文化太小了，除了我们这种提前调查过公司背景的，谁会知道有这么个公司？再说了，井铭现在是全封闭在我们这里训练，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解约，没有新签约啊，都两眼瞎呢。”负责人道。

    制作人问道：“那我们有可能签吗？”

    “当然。”负责人道：“我们这边还得负责他们一年的活动呢，签了是最好的。”

    说着，他们这边期盼起来，道：“有这样想法的话，我们立马就去联系。”

    他们看上井铭已经很久了。

    那个少年进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但却是匹实打实的黑马，从初次定级赛的D等级一路攀升，临近半期测试的时候已经到A等级了，人气还居高不下，甚至连班里都有好多是他的迷弟。

    然而制作人却有点犹豫，道：“他的人气实在太高了。”

    负责人不解：“难道人气高不是好事吗？”

    “如果他能签到我们这边来，自然是好事，我不介意给他腾个名额，可是……”制作人指着桌上那份名单，道：“看看他现在的数据。”

    名单上是上次公演前，大家整理出来的特别值得关注的对象。

    井铭永远都是他们的第一个关注，他每次出镜，粉丝都在以一个咋舌的速度增长。

    “快压过我们资本操作的那两个了。”制作人提醒道。

    负责人们纷纷一愣。

    他们差点将这件事忘记了。

    因为他们这个节目是从国外买的版权，回来后又做了很大的本地化改动，成本花销特别大，所以当时在创办的时候是和外面的投资人一起做的。

    当时是为了分摊风险，投资人想要送两个人进来，他们也没拒绝。毕竟这是个百进十的比赛，只是占用了两个名额，并不会特别影响那些有实力的人。

    被送进来的两个选手也很给力，并没有花太多负责人的心思，就已经稳占前排了。

    本来，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大家都是相安无事，可是投资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要追加投资，想要让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C位出道。

    这下子，井铭就成了拦路石了。

    “那现在怎么办？”负责人忧心忡忡，“你总不能把他操作下去吧？那多可惜。”

    “不是可惜不可惜的问题。”制作人倒是很冷静，道：“如果他能签到我们公司，我们当然可以任由他继续发展，但是签不下去，一年后他就算再火也跟我们没关系了，懂吗？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得罪投资人。”

    屋内的人不由得都沉默了下来。

    没人敢回应这个问题。

    “就这样吧，想想办法。”制作人道：“林导呢？”

    “我在。”林导站了出来。

    “先别动票数，剪辑上能动吗？”制作人问道。

    林导犹豫了会，摇头道：“不好动。”

    制作人皱眉：“到后面全都是小组比赛了，而且有爆点的选手也不少，没那么难吧？”

    林导一时半会没说话。

    他其实是不想动。

    说实话，他最开始的确是看不起封雪和她带的这几个新人，答应封雪把他们公司选进来也只是为了点末部选手的冲突而已，可是随着长时间的拍摄，他的想法已经慢慢改变了。

    毕竟是他每天都在拍的人，他知道井铭在干什么。

    练习唱歌，练习跳舞，深更半夜了明明自己累得没力气说话，还要帮队友指导动作。

    休息的方式是弹吉他和看电影，但是向来不会耽误的时间太长。

    井铭的心里像是永远装着事，林导有次特地找他的镜头来看，发现他有的时候会非常安静，安静的好像在发呆，坐在地板上一出神就是半个小时。

    这种又努力又懂事，又会惹人心疼的少年，要林导在他的剪辑上动手脚？

    他还真有点干不出这事。

    可惜制作人不那么想，他考虑的层次早就和干活的人不一样了，他要考虑长期收益，要考虑投资人的态度，还要考虑整个节目最后带来的效果。

    思索片刻，他道：“不管怎么样，先去和井铭约下吧，谈谈看是什么情况。”

    众人微微点头。

    选管组的负责人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道：“这几天应该不行。”

    “为什么？”制作人一愣。

    “井铭生病了。”选管组负责人想了想，道：“还挺严重。”

    “井铭生病了？”这边，封雪跟草莓台选管组联系探班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她本来想到要探班还有点激动，闻言登时又吃惊又忐忑，连忙问道：“还挺严重？是什么问题？是什么地方摔倒了还是磕磕碰碰？”

    她被康南搞出阴影了，生怕井铭也因为冲动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也没有……”对方道：“就是频繁去医院，问他有没有事他也说没事。”

    封雪呆了呆。

    有点意料之中，又有点意料之外。

    井铭身体素质还算挺好，封雪带他这么几年，连感冒都见他少有过，所以封雪压根没想到连他都会生病。但是转念想想，井铭正正好是个出了什么事情都不会说的人，真生病了他也不会告诉自己。

    封雪立马道：“我知道了，我立马就过来。”

    她实在放心不下，即刻收拾东西，心急如焚的往节目组赶。

    除了封雪外，散了会的林导也不自觉的惦记起井铭来。

    虽然最后制作人还是没有硬逼着他去动井铭的镜头，但是现在井铭生病，镜头势必会少个整期，眼见着中期测试将近，他怎么病得这么不是时候？

    思来想去，林导还是打算去探望下。

    节目组旁边的大楼就是医院，林导步行过去就能找到井铭，谁知道刚到门口，居然撞到井铭从医院里面出来。

    不是说病得很严重？怎么能这么快就从医院里面出来了？

    林导登时皱起了眉头，走上去道：“你怎么就出来了？”

    井铭微微一愣，扭过头来。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依旧是那副桀骜的眉眼，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存着点烦躁，看向林导的时候，显得愈发的锋利。